玫瑰陷阱

2024-08-22 09:45:27 作者: 岳勇
  小城的風景很美,一所著名的財經大學的分校,就坐落在這座城市的最中央。

  夜裡8點30分,一聲鈴響,下了晚自習的大學驕子們三三兩兩地湧出教學大樓。一群男生擁著一位戴著眼鏡風姿秀逸的同學吵吵嚷嚷地走下樓梯。

  那被眾人眾星捧月般擁在中間的男生叫龍飛,今年22歲,是經濟管理系三年級學生。對於他的身世,同學們只知道他來自香港,卻極少有人知道他父親就是香港大名鼎鼎的超級富豪龍天海,他是龍家的獨子,是香港龍氏企業集團的接班人。

  龍飛是一個才華出眾的年輕人,學習之餘喜歡舞文弄墨,也愛讀些古典書籍,尤其對蒲松齡老先生的《聊齋志異》推崇備至,愛不釋卷。常常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遇上一位狐仙美女,想多了,就自己動手寫了篇題為《來生緣》的聊齋故事,布局行文頗有蒲公遺風。這篇小說很快就在雜誌上發表。

  他今天收到了千元多稿費。誰知稿費還未揣熱,就被一幫消息靈通的同窗知道了。這不,下了晚自習非要拖他去校園外的情未了酒吧請客。

  酒吧的燈光很暗,舞台上著裝裸露的女歌手正賣力地吼著一首搖滾歌曲,幾乎要把台下客人的耳膜都震破。

  龍飛招呼眾人坐下,叫了幾扎冰鎮啤酒和兩碟炒魷魚,還有一些小吃,總算是把大家那嘰嘰喳喳吵鬧不休的嘴巴給堵住了。

  就在這時,酒吧里的燈光忽然一變,一束淡藍色的燈光透過縹緲的輕煙灑在舞台上。藍光中,站著一位身著紅裙二十來歲長髮披肩、體態裊娜的女孩,手握話筒,輕移玉步,唱著一首《真的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我在夜裡呼喚黎明。

  天上的星星喲,

  也知道我的心,

  默默地為我送溫馨。

  歌聲哀婉憂傷,催人淚下。當她的歌聲響起之時,台下所有的聲音都停了下來,變成了靜悄悄的一片。

  龍飛坐在台下看著這女孩總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看著看著,他竟有幾分痴了,心中禁不住暗暗驚嘆:想不到世上還有如此清雅美麗的女孩。

  旁邊一個外號叫「青島啤酒」的男生忽然用肘碰了碰他:「哥們,我怎麼越看她越像你小說中那位楚楚動人的女主人公呀!」

  一語驚醒夢中人,龍飛恍然大悟:這不正是自己幻想過千萬遍的夢中情人嗎?

  台上那憂傷的二胡聲漸漸淡去,紅裙女孩唱完歌后,朝著台下的客人輕輕鞠了一躬,輕盈謝幕而去。

  龍飛忙起身道:「諸位,我去去就來。」

  「青島啤酒」一把拖住他:「別逃,先把酒錢留下。」

  龍飛瞪了他一眼,只好掏出幾張百元大鈔扔在酒桌上。

  趕到後台時,已不見那位紅裙女孩的身影,想必是已卸妝走了。他忙追到酒吧門口,果然看見那紅裙少女已出了酒吧,正招手叫車離去。

  「哎——!」龍飛冒冒失失地叫一聲。

  女孩朝他回眸一笑,一抬腳,鑽進計程車。計程車調轉頭,絕塵而去。

  不行,一定要搞清楚她住在哪兒,下次才好去找她!龍飛也忙招手叫了一輛的士。「跟上前面那輛紅色夏利車,我付雙倍價錢!」他對司機說。司機忙一踩油門,悄悄跟上去。

  紅裙少女的計程車駛過人民路,穿過文化廣場,又拐幾個彎,大約行駛了半個小時,最後竟然開出市區,在郊外那座人跡罕至的觀音山下停住。

  少女下車付錢,然後一個人走上了那條一路蜿蜒向上通向山頂的羊腸小道。龍飛生怕計程車跟得太近會被少女發現,忙下了車,步行跟上。

  天上高懸著一輪明月,清涼的月光悄無聲息的撫摩著大地。

  紅衣少女並未覺察到身後有人,不緊不慢地在小道上走著,嘴裡輕輕哼著一首動聽的小曲。山道曲折難行,而她卻如履平地一般,龍飛跟在後面,早已是呼吸急促、滿頭大汗。

  山道兩旁是蒼蒼莽莽的原始森林,裡面黑得可怕,不時還有聲聲野獸的呼嘯傳來,令人心驚肉跳。龍飛暗想夜深人靜山高林密,一個女孩竟然敢孤身獨行,真是膽大。難道她家就住在這深山老林里?此時此刻,一種好奇感湧上心頭,他越發想追上女孩問個清楚。

  忽然,天地間一陣旋風吹過,瞬息之間,眼前便沒有了那少女的足跡。他忙快步跑上去一看,原來這荒山野地里竟還有一座別致的宅院,蕭牆粉壁,精巧雅致,風格別具。門口高掛著兩隻大紅燈籠,照著門頂上的一塊金匾。他定睛一看,只見匾上寫著宅名「聊齋」。


  龍飛真想不到現代社會還會有叫這種怪名字的地方,眼見四下並無人家,料想那紅衣少女一定是進了此宅,便上前拍門,卻半天無人應答。

  他不由得悵然若失,但又不甘心就此罷休,既已跟蹤到此,又怎能空手而回?他繞著宅院圍牆走了半圈,來到後門口,只見後門虛掩,並沒上鎖,輕輕一推,門便開了。他側身悄悄走進去。腳下有條青石小徑,沿徑而行,便來到一處花香撲鼻、山石縱橫、亭台隱現之所,細看之下,似是一座花園。

  龍飛再前行了一會兒,忽然聽到一陣嘩嘩水響和一串串清脆悅耳的笑聲。他吃了一驚,忙閃身躲進山石邊的花叢中,伸出頭悄悄放眼一望,不由得驚呆了。

  只見眼前明亮的月光下有個碧波蕩漾的小水潭,水潭裡正有三名少女在戲水游泳,水潭邊的樹枝上掛著三名少女的裙子和褻衣。龍飛隱約分辨出其中一位正是自己跟蹤的紅衣少女。

  三名少女都赤裸著潔白窈窕的身子,時而潛入水中,時而浮出水面,嬉戲打鬧,嬌態可掬,同時那曲線玲瓏的玉體也讓人一覽無餘。龍飛看得耳紅面赤,心跳如狂,連大氣也不敢出。他自知此偷窺行徑絕非正人君子所為,但此時此境,已是身不由己、欲罷不能。

  不一會兒,那紅衣少女游到距龍飛最近的岸邊,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輕輕梳理著濕漉漉的長髮。那豐滿誘人的雙乳如一對潔白的鴿子,在月色下躍躍欲飛。

  龍飛熱血沸騰,幾欲暈倒。他正看得入神,腳下不小心碰到一塊石頭。石頭「咕嘟」一聲滾下水潭掉入水中,濺起一串水花。

  「啊!誰?」三位少女嬌叱一聲,身影一晃,便鑽出水面,縱到岸邊,手一揚,掛在樹枝上的衣裙便披在了身上。

  龍飛大羞,起身想逃,哪知三名少女竟像飛鳥一般只輕輕一躍便衝上來圍住了他。

  一名少女腿一抬,便將龍飛絆倒在地。龍飛剛想爬起,背上卻被人狠狠地踩上了一隻腳。真想不到這三名少女看似嬌小玲瓏,力氣卻出奇的大。龍飛當即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一名少女厲聲喝道:「大膽狂徒,竟敢偷窺人家洗澡,該當何罪?」另一名少女衝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照准龍飛的屁股就是一腳,嘴裡恨恨地說:「大姐,讓我把他扔到水裡餵魚去!」

  龍飛一聽,不由得在心裡暗暗叫苦。

  這時,那位紅衣少女開了口,說:「大姐,三妹,我認識這個人,是山下財經大學的學生。我看他並不像個為非作歹的人,快放了他吧!」

  「哼,算是便宜你了!」龍飛屁股上又挨了一腳,背上重重踏著他的腳移開了。

  他忙爬起來施禮道歉說:「三位小姐,我剛才多有冒犯,請原諒!」

  那紅裙少女對他嫣然一笑,說:「算了,看你也不是存心犯錯。你這位大學生也真是的,放著好好的書不讀,跑到這荒山野地來幹什麼?」

  龍飛見她聲音溫和,不似其他兩位少女兇惡,便不由得對她心生好感,說:「今天我在酒吧見到小姐,就覺得與小姐有緣,所以就跟著小姐來到這裡,想跟小姐交個朋友。不想……」

  他抬眼看看另外兩個女孩,不敢往下說了。

  「看什麼看?」那個被紅裙女子喚作三妹的年齡最小的女孩瞪了他一眼,「小心我將你的眼珠挖出來!」

  那位被喚作大姐的年紀稍長的姑娘輕聲喝道:「三妹,對客人不要這麼沒禮貌!」

  「你叫龍飛是吧?」紅裙少女問。

  龍飛驚奇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紅衣少女臉一紅,微微一笑,說:「我在酒吧唱歌已注意你很久了,聽見你的同學都這麼叫你。」

  龍飛點點頭,又問:「還沒請教姑娘芳名?」

  紅衣少女說:「我叫紅玉。」又指指那位年紀稍大的白衣女子,「這位是我大姐嬌娜。」

  最小的那位女孩接口說:「我叫珊瑚,年紀最小,是她們的三妹。」

  龍飛一聽,又怔住了,「嬌娜」「紅玉」「珊瑚」可都是聊齋小說中的狐仙美女的名字呀!

  紅衣少女紅玉說:「龍先生既然來了,不如留下來喝杯薄酒再走吧!」

  龍飛正求之不得,忙點頭答應。

  他跟著三位少女來到前院。前院寬敞涼爽,院中有張石桌,桌旁有石凳數隻。嬌娜請龍飛坐下。不大一會兒,紅玉便備好了一壺美酒和幾碟小菜,端上桌來。


  龍飛一看,這哪是什么小菜,那碟子裡盛著的分明是一些花骨和花瓣。他不由得驚奇地說:「這……」

  紅玉嫣然一笑,說:「你先嘗嘗看味道如何。」

  龍飛舉筷一嘗,味道奇異,十分爽口,自覺從未吃過如此美味。

  大姐嬌娜在一旁解釋說:「這些菜都是用鮮花製作成的,而這壺酒,也是我們遍采山中百花精心釀造而成的百花酒,不輕易示人的。」

  龍飛將信將疑,端杯嘗了一口,果然滿嘴留香,未飲先醉。

  喝酒談笑間,龍飛想問問他們的家世,但一想,人家隱居深山,必有難言之隱,既然他們不想言及,自己又何必冒昧開口詢問。

  酒是好酒,人是佳人。酒不醉人人自醉。酒過三巡,四人本不是量大之人,不由得都有了些許醉意。

  紅玉忽然一推酒杯,站起身說:「這樣喝酒清淡無趣,不如我來唱首歌為大家助興如何?」

  龍飛忙拍手稱快。

  紅玉用溫柔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走到一片空曠的地方,輕輕唱起了一首《達坂城的姑娘》

  達坂城的西瓜大又甜哪,

  達坂城的姑娘真漂亮,

  如果你要嫁人,

  不要嫁給別人,

  一定要嫁給我!

  歌聲悠揚動聽,熱情奔放,與她在酒吧里唱《真的好想你》相比,自是別有一番韻味。

  龍飛和嬌娜、珊瑚三人不住鼓掌相和。紅玉唱得興起,竟過來拉起龍飛的雙手,一齊跳起新疆舞來。少女珊瑚一見龍飛那僵硬而滑稽的動作,咯咯地笑起來。最後,嬌娜和珊瑚也忍不住加入其中,和著節拍跳動起來。

  輕風明月,美酒佳人。輕歌曼舞,酒醉人,人更醉人。一曲跳完,四人又把盞問青天,連干三杯。酒至深夜,四人都已大醉。

  龍飛雖強力支撐,也無濟於事,最後伏在桌上呼呼大睡起來。睡夢中,似有一位美麗的紅衣仙女向他微笑走來。他忙欣喜地迎上去,不想一腳踩空,竟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

  龍飛睜開眼睛醒過來時,已是第二天早上了。刺目的陽光照得他渾身燥熱難耐。他晃動一下酸痛的脖子,舉目四望,忽然發現自己竟然置身於一片荒山之中。四周全是嶙峋怪石,蒿草從石縫中生長出來,長得比人還高。

  「奇怪了,我怎麼會在這兒呢?紅玉她們呢?」

  他摸摸後腦勺,使勁回憶了一下昨晚發生的事情,又四下里仔細看了看,不要說昨晚那座聊齋宅院,就連半個人影也瞧不見。要不是那塊平展的大青石上還遺留著昨晚吃剩的酒菜,他真會以為那是一場夢。可他的記憶告訴他,昨晚的事千真萬確,並非虛幻呀。那麼,嬌娜、紅玉、珊瑚她們三姐妹又去了哪兒呢?昨晚這裡還是庭院深深、美酒佳人、輕歌曼舞,怎麼一夜之間全都不見了呢?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懷著疑惑的心情,又在山上山下轉了一圈,仍然一無所見,只好悶悶不樂地下了山。

  回到學校,時間已是10點多,學校早已經上完兩節課了。同宿舍的室友阿鳴一見他就說:「龍飛,你小子昨晚跑到哪兒去了?你伯父從香港打了兩次電話過來都沒找到你。」

  龍飛聽了,不覺有些慚愧。在家裡,父親對他相當嚴厲,伯父龍海雲卻是最寵愛他的人。每每他犯了錯眼看就要被父親打罵之時,及時出現的救兵總是這位可親可敬的伯父。他不知伯父找他有什麼事,下了課忙打電話回香港。

  電話那頭,伯父爽朗地笑著說:「飛兒,沒事,家裡一切都好,只是咱爺兒倆幾個月沒一起下棋了,怪想你的。」

  龍飛聽了鼻子一酸。

  聊了一會,伯父忽然笑著說:「飛兒,你也二十多歲了,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伯父最近認識了香港船王,他女兒長得不錯,伯父想……」

  「伯父!」龍飛的臉一下子紅了,「我的事不用您操心!」

  龍海雲在電話那頭怔了一下,忽然似有所悟:「哦,伯父明白了。好小子,你一定是在大陸有女朋友了,是不是?」

  龍飛本想說沒有,可紅玉的身影閃電般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伯父見他默認了,又發出一陣舒心的笑。

  晚上,龍飛早早地來到了情未了酒吧,一邊喝悶酒,一邊焦躁不安地等著紅玉。但一直等到凌晨兩點多,所有歌手都唱完了,仍不見紅玉出場。他一連等了三天,都是這樣。


  他越發覺得這件事不尋常起來,跑去問酒吧老闆。

  老闆搖頭說他也不大清楚紅玉的情況,前幾天酒吧招女歌手,紅玉來報名,他見她歌唱得不錯,人又長得青春靚麗,便招了她。其他情況一無所知。

  龍飛沮喪萬分,這麼大個美人兒,卻來無影去無蹤,難道真是個蒲松齡筆下的狐仙美女不成?

  又過了兩日,他對紅玉相思日甚,連上課也心不在焉,腦海里總閃現著她那純真的微笑和身影。

  星期天晚上,他對紅玉的出現幾乎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照例又一個人在酒吧里喝悶酒,迷迷糊糊中也不知到了什麼時辰,正準備起身離去時,忽然聽到一陣憂傷的歌聲,正是那首淒婉欲絕令人心碎的《真的好想你》。

  龍飛驚喜地抬頭一望,只見紫霧朦朧的舞台上站著一位青春少女,紅裙曳地,長髮披肩,舞步輕柔,歌聲悽美。

  「紅玉!」龍飛眼睛一亮,昏昏沉沉的頭腦一下子清醒過來,驚喜地大叫一聲,直朝台上奔去。

  紅玉聽見叫聲看見他,慌忙扔下話筒轉身就從後台跑了下去,跌跌撞撞朝門口奔去。

  「紅玉!紅玉!你別走!」龍飛傷心地呼喚著,忙又朝門口追去。

  追到門口,紅玉已經攔了一輛計程車,回眸朝他悽然一望,猶豫一下,咬咬牙,終於鑽進小車絕塵而去。

  龍飛跺跺腳,忙攔車跟上。與上次一樣,紅玉在郊外的觀音山下了車。看見她一個人在夜色中匆忙上山,龍飛忙一邊追趕上去一邊大叫著紅玉的名字。

  紅玉聽見他的呼喊,並不回頭,反而加快了上山的腳步,那紅裙飄飄的身影,在林中山道上快得簡直像要飛起來一般。

  龍飛跟在後面不禁暗暗驚嘆,想不到她一介弱質女流,竟有如此腳力,翻山越坎、縱跳騰挪,竟如履平地一般。

  腳步匆匆行至半山腰,那座別致典雅的聊齋宅院依然矗立在那青藤古樹掩映的山石間,燈籠高掛,大門緊閉,與前次相比,沒有絲毫不同,只是幽靜中平添了幾分神秘。

  龍飛暗自奇怪,那天自己明明看見眼前一切已不復存在,方圓十幾里之內都是荒山野地,絕無人家,怎麼現在又……他越想越覺得紅玉和這座宅院古怪和神秘起來,想要叫住紅玉問個清楚透徹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了。

  他拼盡全身力氣加快腳步,終於在紅玉即將開門進屋的那一刻追上了她。龍飛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心情激動地拉住她的手說:「紅玉,這、這幾天你去哪兒了?」

  紅玉看了他一眼,抿了抿櫻桃小嘴,淡淡地說:「我去了哪兒有必要告訴你嗎?」

  「我……」龍飛一時語塞。是呀,他與她僅僅有一面之緣,他又有什麼資格管她去了哪兒呢?不過,紅玉前次對他熱情有加,這次卻不冷不熱,態度迥然不同,這反而令龍飛越發覺得事有蹊蹺。

  「紅玉,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脈脈地望著她,誠懇地問。

  半晌,紅玉抬起頭幽怨地看他一眼,雙眸中掠過一絲溫情,嘴唇顫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快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龍飛把她的手臂抓得緊緊的。

  「你真想知道一切?」

  「是。」

  「你會後悔的。」

  「不管真相如何,我都絕不後悔。」

  「那好吧!」紅玉睫毛垂下,輕嘆一聲,「我們進去說吧。」

  兩人開門進屋,嬌娜和珊瑚正在院子裡的燈籠下下棋。

  一見龍飛,珊瑚臉色一變,站起身說:「二姐,你還帶他來幹什麼?」

  紅玉臉色漲得通紅,一時說不出話來,多虧大姐嬌娜及時喝住了珊瑚這個霸道的小姑娘。

  「來者是客。」嬌娜搬來一把凳子,「龍先生請坐!」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紅玉抬起頭來,看了龍飛一眼,輕嘆道:「我與你並非同類,你又何苦步步相逼!」

  龍飛一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們三姐妹並非凡間人類,而是在嶗山修煉千年的三隻狐狸,現已成人形,幻化自如。一次我們結伴遊玩到這座觀音山,見此處山水相間空氣清新風景如畫,便在此築巢而居。多年來,我們隱居深山與世無爭,苦心修道自得其樂。但不久前,我凡心臆動,獨自下山去山城逛了一趟。因見一家酒吧招聘歌手,自忖自己空有一副好歌喉卻無知音聆聽,玩心頓起,便報名參加。誰知才唱了幾天,就被你跟蹤到此,差點識破玄機。那一夜對酒當歌有緣相聚之後,我們怕你陷得太深不能自拔,便連夜收起宅院覓一山洞躲藏起來,不再與你相見。過了些時日,我們猜想你可能已淡忘那晚之事,才敢重新現身。誰知你卻執迷不悟,越陷越深……」


  龍飛一聽,驚得目瞪口呆,回憶往昔種種古怪之事,知道紅玉所言非虛。只是現代社會之中,竟還有蒲松齡老先生筆下的聊齋故事發生,而且還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未免令人有些難以置信。

  龍飛呆了半晌,回過神來,看著眼前三位如花似玉、美艷絕倫的狐仙,忽然心生懼意,連連後退,眼鏡幾欲跌下。

  嬌娜溫和一笑,柔聲說:「龍公子不必驚怕,我們姐妹三人雖為異類,但生性善良,絕無害人之心,請儘管放心。」

  龍飛一想也是,人家有千年道行,來去自如,法力無邊,要想加害於我又何必等到現在。此念一閃,他心境頓寬,便也覺得她們姐妹三人並無什麼可怕之處。他抬眼朝紅玉望去,卻見她正脈脈含情痴迷含笑地注視著自己,不由得心旌晃蕩,就想過去將她擁入懷抱。

  嬌娜畢竟年長几歲,見多識廣,一見他二人眉目傳情如痴如醉,便覺不妙,柳眉暗皺,轉身掐指一算,連連嘆息搖頭,說:「唉,天意,天意!原來你倆命中注定有此一段緣分,不過是禍是福是緣是孽,就要看你們二人造化如何了。」

  年紀最小的珊瑚姑娘心無城府口沒遮攔,拍手笑道:「既然緣分天定,你們又何必逆天而行呢?不如你們今晚便在此拜堂成親成就這一段人狐姻緣,留一段人間佳話吧!」

  「拜堂成親?」龍飛怔住了。

  「怎麼?你不願意?」珊瑚頓時臉布寒霜,眼露殺氣,逼近一步,「你若拒絕,我就將你的心肝挖去餵狗!」

  龍飛打了一個寒戰,連忙說:「哪裡,珊瑚姑娘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對紅玉姑娘心儀已久,如能跟她結成夫妻,我正求之不得,又怎麼會拒絕她的一番美意。只是婚姻之事乃人生大事,今晚就拜堂成親,未免太倉促草率了一些。」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們自有安排,你和紅玉只管一心一意做你們的新郎新娘好了。」嬌娜笑眯眯地輕輕拽了紅玉一下,「二妹,你發什麼愣呀,還不快帶你的情郎下去沐浴更衣。」

  紅玉聞言,羞得滿面緋紅,偷看龍飛一眼,誰知正好與他那火一般投射過來的目光相遇,四目相交,似有電光一閃,她更是羞得抬不起頭來,忙轉身離去。

  珊瑚推了龍飛一把:「你這新郎官還發什麼呆,趕快跟二姐去換衣服呀!」

  等龍飛沐浴更衣出來,發現院子裡已掛滿大紅燈籠,把偌大的宅院照得如同白晝。石桌之上,早已準備好香燭供品,大紅喜字也貼上了窗欞。長長的一串鞭炮掛在樹枝上。所有物品一應俱全,布置得恰到好處,喜氣洋洋,令龍飛大為嘆服。後來一想,她姐妹三人既有千年道行,自有她們過人之處,要弄到這些小玩意兒,豈非小菜一碟?

  拜罷天地,龍飛滿心歡喜地牽著紅玉走進了洞房。洞房早已布置一新,一張富麗堂皇的龍鳳床放在最顯眼的地方,床上錦帳流蘇,鵝毛被軟得就如是雲堆,讓人一陷進去就爬不起來。床頭點著兩支紅燭,燭光搖曳,照出滿屋溫馨。

  龍飛輕握住新娘那柔若無骨的玉手,回首自己這半月來的種種離奇遭遇,不禁感慨萬千,如置身夢境一般。喝罷交杯酒,紅玉忽然吹熄蠟燭,嬌聲說:「老公,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快寬衣上床吧!」她這樣說著,脫了鞋襪在黑暗中一把抱住龍飛雙雙滾在龍鳳床上。

  就在這時,窗外忽地傳來一聲輕笑。接著便聽見珊瑚哎喲哎喲地叫著說:「好大姐好大姐,我、我就走……你別、別扯人家耳朵嘛……」

  龍飛料定是調皮的珊瑚在窗外偷聽時被大姐嬌娜抓住拽走了,不覺暗暗好笑。窗外的叫聲越來越小,腳步聲漸漸遠去。龍飛鬆了口氣,正欲寬衣解帶歡度春宵,哪知紅玉忽然從床上翻身躍起,壓低聲音說:「阿飛,快、快穿好鞋襪,我帶你離開這個危險之地!」

  「你說什麼?」

  龍飛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紅玉忙「噓」了一聲,示意他小聲講話,然後冷笑道:「你這書呆子,死到臨頭還渾然不知。」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怎麼死到臨頭了?」

  紅玉脫下身上的外套,一邊換上一套紅色的緊身衣服一邊說:「傻瓜,你真以為我們是蒲松齡筆下的三隻千年狐狸精嗎?」

  「難道你們不是?」

  「你真相信這世上有狐仙美人嗎?真是傻得可愛。老實告訴你,我們其實是三個殺人不眨眼的女殺手。武功高強手段毒辣江湖中人談之色變遇之喪命的玫瑰三殺手就是我們。」

  龍飛一介學生,哪裡懂得現代江湖上的種種事情,只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


  紅玉便又給他解釋說:「我們其實是一個三人聯手的殺手組織。由於大姐為人狠毒,善於訓練毒蛇殺人,所以江湖人稱毒玫瑰;我一身紅衣,擅長飛刀絕技,飛刀出手必見血腥,故稱血玫瑰;三妹性格潑辣,殺起人來心狠手辣絕不留情,所以有辣玫瑰之外號。就算你不懂這些,那你也應該知道去年震驚全國的江城血案吧?那就是我們三姐妹的傑作!」

  龍飛聞言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退後一步驚恐地說:「我、我跟你們近日無冤往日無讎,你們……」

  「我們找你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不久前,有一位香港大老闆出三百萬港幣叫我們三姐妹想法把你藏起來,藏到一個絕對隱秘的地方,只要從本月16日——也就是今天開始,三天之內不要讓任何人找到你就行。但是整個過程中,又不能讓你知道自己被綁架或是被軟禁。」

  「哦?竟有這種事?」龍飛濃眉緊皺,「那個大老闆是誰?」

  「這個人你也熟悉,就是你的伯父龍海雲。」

  「什麼?」龍飛差點跳了起來,「不可能!」

  「你不相信也沒有用,這是事實。試問除了你伯父這種有錢的大老闆,還有誰出得起這麼高的價錢?」

  龍飛將信將疑,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伯父指使玫瑰殺手將自己藏起來幹什麼。

  殺手血玫瑰繼續說道:「為了完成任務賺到這筆大錢,我們三姐妹專程來到山城,花了近十天時間對你的為人、性格、愛好等作了詳盡的研究。最後得知你非常喜歡讀《聊齋志異》這部書時,便決定從此入手,步步引誘你走進我們設置的圈套。

  首先,我們細讀了你寫的那則新聊齋故事,從字裡行間不難看出你對自己筆下那位紅裙飛揚長發飄飄亦人亦狐的女主人公情有獨鍾。於是我便投其所好,裝扮成她的模樣,試圖打動你的心。你果然中了我們的計,一路追蹤到了這座宅名稀奇古怪的地方。為了進一步吸引你沿著我們設計的圈套一步一步走下去,最後直至我們完成任務,在第一天晚上,我們對你欲擒故縱,在和你一夜歡聚之後,就連夜拆除了這座用泡沫臨時搭成的宅院,以引起你的好奇心,吸引你下次再來查看究竟。果然不出所料,今天你又上鉤了。為了將你留在這裡住上三天日子,我們捏造了一個聊齋故事,而且我還煞有介事地與你拜堂成親……」

  龍飛聽得目瞪口呆,吃吃地問:「那、那你又為什麼要將這一切告訴我,還要搭救我出去呢?」

  黑暗中,只聽得女殺手血玫瑰嘆息一聲,說:「我血玫瑰之所以淪落到今天以殺人為生的地步,完全是被一個負心男人所害。所以我對寡情薄倖的男人恨之入骨,見一個殺一個。而對那些感情專一痴心痴情的男人卻充滿好感。眼見你對狐女紅玉如此痴情,為了得到她的愛不惜孤身涉險,相思入骨,令我非常感動。況且你伯父出大價錢請我們將你藏起來,定是有其不可告人的用意,我又怎能眼睜睜看著一個有情有義的人為人所害?我雖為殺手,但並非鐵石心腸之人,在猶豫了好久之後,終於決定放你一馬,救你出險境。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黑暗中,龍飛感覺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忙握住她的手問。

  「只是我破壞了大姐和三妹的發財計劃,從今往後,我和她倆便反目成仇勢不兩立,我再也無法在江湖上立足了。還請龍先生收留我,不要讓我被人追殺,死無全屍!」

  龍飛忙輕輕捂住她的嘴,輕聲說:「傻瓜,不論你是人是狐,是紅玉還是血玫瑰,我都永遠愛你,只要你答應我從今以後再不做傷天害理之事,我、我自會娶你為妻,照顧你一生一世。」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阿飛,你真好!」血玫瑰伏在他懷中,幸福的淚水一串一串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明白了真相的龍飛漸漸變得理智而冷靜起來。他拍拍血玫瑰的肩膀說:「玫瑰,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快走吧!」血玫瑰點點頭,卻忽然從床上抱起了兩隻枕頭。

  龍飛正想問她這是幹什麼,她卻突然打開房門,用力將枕頭扔出去。

  「快走!」幾乎是與此同時,她一把拉住龍飛,閃電般從窗口躍了出去。

  就在這時,只聽門口傳來「砰砰」兩聲槍響,兩隻枕頭被擊破,裡面的棉絮隨風飄出,漫天飛舞。

  「哼,果然不出我所料!」血玫瑰冷笑一聲,拐了一個彎,疾步如飛,帶著龍飛朝大門外奔去。原來她早已料到大姐毒玫瑰和三妹辣玫瑰會在門口伏擊!

  龍飛膽戰心驚之餘,不禁暗暗佩服血玫瑰的機警和老練。


  潛伏在門口的毒玫瑰和辣玫瑰很快發現自己中計了,急忙端槍來追。血玫瑰展開高超的輕身功夫,兔起鶻落之間,已縱出幾十米遠。但龍飛卻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雖然拼盡全力發足狂奔,卻無論如何也追不上她。血玫瑰奔跑一陣,回頭一看,龍飛已與她落下一大段距離,眼看就要被後面的毒玫瑰和辣玫瑰追上。

  她忙掏出一支左輪手槍,甩手向她們開了兩槍。同時一個鷂子翻身,落在龍飛身邊,右手一抄,如同夾一個小孩子一般將他夾在腋下,然後展開輕功,向前疾奔。龍飛頓時覺得如同騰雲駕霧一般,向前飛去。但血玫瑰經此一阻,與後面追兵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毒玫瑰和辣玫瑰在後面連連開槍,但由於目標和自身都處在急速奔跑當中,失去準頭,一顆顆子彈均擦著血玫瑰的身邊飛過。

  血玫瑰不時回頭還擊。她抱著龍飛,輕功大打折扣,與毒玫瑰和辣玫瑰的距離越拉越近,眼看就要被追上。

  龍飛忙道:「玫瑰,快放下我,你自己逃命去吧!」

  血玫瑰邊跑邊氣喘吁吁地說:「阿飛,要死一起死,要逃咱們一塊兒逃,我又怎能扔下你獨自逃命呢?」

  話音未落,忽聽身後的毒玫瑰發出一聲尖哨。血玫瑰聽出這是她平時訓練毒蛇的哨聲,心頭一凜,忙低頭注意腳下。不出兩三步,果然有一條銀灰色的毒蛇從路旁草叢中鑽出,張著毒嘴,直向她箭一般射來,差點與她正疾步前奔的雙腳撞個正著。

  她不敢大意,忙停住腳步,順手一槍,毒蛇便身首異處,一命嗚呼。但僅停頓了這麼一瞬間,毒玫瑰和辣玫瑰就已經追了上來。

  「別動!二妹,不要逼我們開槍!」這是大姐毒玫瑰冷酷的聲音。她的槍口已經無情地頂住血玫瑰的後背心。

  血玫瑰自知再逃無益,只好停住腳步,緩緩將龍飛放在地上,握槍的手慢慢舉起,做投降狀。

  「二妹,這小子有什麼好,居然值得你為他背叛我們姐妹?幸虧三妹在窗外偷聽到你們講的話,要不然我和她是怎麼死的還不知道呢!」

  「大姐,人各有志,你放過我們吧!」龍飛回頭懇求道,「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毒玫瑰退後幾步,臉上露出殘酷的冷笑:「逆我者亡,這是江湖上鐵定的規矩!」

  辣玫瑰上前迅速地奪下了血玫瑰手中的槍。就在她奪下手槍的那一剎,血玫瑰忽然反手一揚,一柄形似彎月、可以迴旋的飛刀從衣袖中飛出,直射向毒玫瑰胸口。與此同時,血玫瑰又突然飛身向辣玫瑰撲去。

  辣玫瑰招架不及,慌忙後退,舉槍欲射。血玫瑰騰空一個雙飛腳,她手中雙槍被踢飛。辣玫瑰反應奇快,劈面一拳,擊向血玫瑰。

  別看血玫瑰身材嬌小,卻是一位散打高手,不退反進,頭一低,一個下潛動作讓過對方拳頭,順勢鑽到她懷中。辣玫瑰大吃一驚,忙用橫擊肘擊打她太陽穴。但這時血玫瑰已使出少林三十二路無敵擒拿術中的「鎖喉式」,右手五指如鉤,一下就掐住了辣玫瑰的咽喉。辣玫瑰頓時喘不過氣來,再不敢動手反抗。

  雙方都是搏擊高手,這一系列的打鬥僅僅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等毒玫瑰躲過那把迴旋飛刀的凌厲攻擊,想舉槍朝血玫瑰射擊時,血玫瑰已將辣玫瑰牢牢控制在了手中,同時機警地將身子閃到了人質身後。

  毒玫瑰一時之間投鼠忌器,不敢開槍。龍飛見機行事,忙閃身站到了血玫瑰身邊。

  「大姐,救我!」辣玫瑰掙扎著發出絕望的呼救聲。

  「你放過我和龍飛,我就放了她!」血玫瑰對大姐道。

  「二妹,你太幼稚了,你看我像是一個為了別人而放棄賺取三百萬港幣的人嗎?」毒玫瑰冷笑一聲,倏然手一抬,槍響了。

  一顆子彈閃電般穿過辣玫瑰的脖子,余勢未衰,射向血玫瑰。血玫瑰閃避不及,被擊中肩胛骨,血如泉涌。

  辣玫瑰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死在大姐的槍口下,至死還睜著一雙驚恐而又疑惑的眼睛。

  血玫瑰身受重創,已失去大部分戰鬥力,看著大姐冷酷的槍口,一步一步絕望地朝後退著。

  「玫瑰,快跑!」就在這時,誰也沒有料到文弱書生龍飛竟然不顧一切地撲上來,死死抱住毒玫瑰,滾倒在地。

  毒玫瑰又驚又怒,一記寸拳,擊在龍飛下腹處。龍飛頓時彈了出去,腹痛如絞,昏死過去。

  毒玫瑰忙從地上爬起,舉目四望,院子裡早已沒有了血玫瑰的身影,不由得咬牙切齒,往龍飛身上狠狠踢了一腳。


  等到龍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時,天色已經大亮。他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自己正躺在洞房裡的那張柔軟的龍鳳床上,而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毒玫瑰正一絲不掛地伏在他赤裸裸的身體上,瘋狂地親吻著,吸吮著,撕咬著。

  龍飛嚇了一跳,忙使勁掙扎,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對方牢牢抓住,動彈不得,不由得睜大眼睛驚恐地顫聲發問:「你、你想幹什麼?」

  「放心吧,寶貝,大姐不會吃了你的。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既然無緣與那小賤人結成夫妻,那就讓我來陪你玩玩吧。」毒玫瑰看著他赤裸的身體邪魅地笑著說,「真看不出你還是個處男呢!」她說著,忽地將頭埋在他下身,使勁吸吮著,弄得龍飛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忽然間,毒玫瑰從他身上滾下來,臉孔蒼白,頭冒大汗,手腳抽搐,渾身哆嗦,樣子十分恐怖。

  龍飛嚇了一跳,忙問:「你、你怎麼了?」

  「快、快,快打我……」她喘息道。

  「打你?」世上居然有求別人打自己的人?龍飛迷惑了。

  「是、是的,求求你了!」毒玫瑰伏倒在他腳邊,苦苦哀求說,「求求你,快用鞭子抽打我吧,快用鞭子抽我吧!」

  龍飛看她的樣子並不似假裝出來的,暗暗驚疑。皺眉一想,恍然大悟,《鹿鼎記》裡面不是有個喜歡被男人抽打虐待的建寧公主嗎?難道這位毒玫瑰也是一個受虐狂?想及這女魔頭對自己及對血玫瑰的種種行徑,龍飛怒向膽邊生,找來找去從床底下找出一根兩三米長的皮鞭,咬咬牙,二話不說就揮鞭朝她劈頭蓋臉如雨點般抽去。

  剛開始他還有點擔心,生怕她一怒之下爬起來殺了自己。可一看到那個女魔頭在自己的抽打之下不住地滿地掙扎滾爬,呻吟吶喊,似痛苦,又似歡娛,就覺噁心至極,手中的力氣也更大了。不大一會兒,毒玫瑰那美艷風騷的胴體上便密密麻麻地布滿了一道道長長短短深淺不一的血痕,十分恐怖。

  龍飛仔細一瞧,還發現她身上每條血痕旁邊還有許多黑點,過了一會兒,那黑點居然越來越多,幾乎已遍布她全身上下。他湊近一看,不由得驚叫起來,原來那些黑點竟是一隻只形狀奇特的螞蟻。

  他失聲道:「你、你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螞蟻?」

  毒玫瑰聞言低頭一看,臉色大變,立即從極度的興奮與瘋狂中清醒過來,忙上躥下跳,拼命扑打著身上一堆一堆的螞蟻,但那些螞蟻竟如黏在身上的螞蟥一般,很難拍打下來,而且地上還有許多螞蟻朝她身上涌去。毒玫瑰驚恐地叫了起來。

  正在這時,忽然從門口走進來一個人。龍飛一看,驚喜地叫了起來:「玫瑰!你、你沒事吧?」

  來的正是血玫瑰。她溫柔地看了他一眼,說:「我的傷口已經包紮止血,你放心,我沒事!」

  「賤人,我殺了你!」毒玫瑰一見她就咬牙切齒,飛身向她撲去。

  血玫瑰輕輕一閃身,便避了過來,看著她冷冷一笑道:「大姐,黏在你身上的是一種叫天山血蟻的毒螞蟻,這種螞蟻身形奇特,嗜血如命,一旦它們口中的毒液混入你的血液中,我保證不出三分鐘你便會七竅流血,中毒而亡。」

  毒玫瑰驚恐得全身發抖,看看地上那條抽打過她的皮鞭,忽然醒悟過來:「原來、原來你早就設計好了圈套讓我鑽!」

  「不錯。我怕我和阿飛逃跑的計劃失敗,同時我也知道你生性淫蕩,喜歡被男人抽打,如果阿飛被你抓住,你一定會把他帶到這裡來讓他滿足你。所以我早就在床下藏了一根皮鞭,並在上面粘了一層特製的糖水。這種糖水一旦與血液混合,便會發出氣味招來我早已放置在附近的一群毒螞蟻……」

  「你、你……好狠毒!」毒玫瑰死死地瞪著她,還欲作最後的反撲。誰知蟻毒攻心,她再也支撐不住,七竅噴血,撲倒在地,痛苦掙紮起來。

  龍飛一見,全身不寒而慄,幾乎要彎腰嘔吐起來。血玫瑰忙扶住他說:「阿飛,你沒事吧?」

  龍飛說:「玫瑰,我看我們還是放過她算了。」

  血玫瑰看看躺在地上已經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了的毒玫瑰,搖搖頭說:「這種螞蟻劇毒無比天下無解,我想救也救不了她。」她話音未落,毒玫瑰忽然拼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發出一聲尖厲的呼哨。

  血玫瑰剛鬆了口氣。「小心!」忽然,龍飛大叫一聲,一把向她撲來,將毫無防備的她撞了一個趔趄,跌出兩三米遠。

  幾乎就在同時,一條色澤鮮艷的七寸小花蛇忽然從牆角鑽出,閃電般襲向血玫瑰,因她已及時被龍飛撞開了,小花蛇剛好一口咬住了龍飛的腳踝。


  血玫瑰回過神來,摸出匕首手起刀落,毒蛇被攔腰斬斷。再看龍飛,腳踝被咬處及四周肌肉瞬間便腫脹起來,變成了烏黑色。看來這是一條毒性劇烈的毒蛇。

  「你、你怎麼這麼傻!」血玫瑰看著他,眼淚奪眶而出,「大姐喚毒蛇出來是來咬我的呀……」

  龍飛看她一眼,忽然受傷的腳一麻,頓時整條腿都失去了知覺,再也站立不穩,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他說:「我正是知道它是來咬你的,所以才將你推開。我寧願自己被咬,也不願你再受到半點傷害。」

  血玫瑰止住眼淚,俯身察看了一下他的傷口,然後迅速封住了他小腿上的幾處穴道,以期達到阻礙他腿部血液循環和毒性蔓延、拖延毒氣攻心的時間的目的。然後,她又用刀尖迅速挑出了已經變黑的腐肉,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撲鼻而來。

  龍飛自知此蛇毒性難解,自己求生無望,向她苦笑道:「玫瑰,你別浪費精力了,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救了。能夠死在你身邊,死在自己心愛的人的懷裡,我死而無憾!」他忽然打了一個冷戰,虛弱地說:「玫瑰,抱抱我,好嗎?」

  血玫瑰聞言輕輕地將他抱在懷中,一串串淚珠滴落在他蒼白的臉上。「不,阿飛,你不能死,我要救你,一定要救你!」血玫瑰堅定地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抱起他受傷的腳踝看了看,忽然將嘴對準他的傷口,使勁吮吸起來。

  「不,不要,玫瑰,這樣你也會中毒的!」龍飛大叫著掙紮起來,但卻很快被血玫瑰按住,動彈不得,只好睜大眼睛流著淚看著她,任由她一口一口地為他吸毒療傷。

  血玫瑰吸一口吐一口,一共吐了十來口腥臭的烏血之後,才看見傷口中滲出一絲絲紅色的血跡。她大喜過望,再用力吸了兩口,直到血液完全變成了鮮紅色才罷休。然後,扯下一片衣裙,輕輕為他包紮好了傷口。

  看著龍飛那張漸漸紅潤起來的臉龐,血玫瑰知道他總算撿回了一條命,大大鬆了口氣,欣慰地笑了。哪知她剛直起腰,忽然覺得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啊,玫瑰,玫瑰!」龍飛大吃一驚,掙扎著抱住她,哭喊道:「玫瑰,你、你怎麼這麼傻!你知不知道,這樣你會沒命的!」

  血玫瑰看他一眼,面孔蒼白地說:「飛,只要你沒事,我死也願意!」

  龍飛抱緊她:「不,不,玫瑰,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還要照顧你一生一世一輩子呢!」

  血玫瑰伸出手來,顫抖地撫摩著他的臉:「我已經中了蛇毒,再也不能陪伴在你身邊了……下輩子,我們下輩子再做夫妻,好嗎?」

  龍飛無聲地哭泣著,不知說什麼才好。

  血玫瑰說:「我對不起你,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你,你還對我這麼好,我、我欠你的實在太多太多了!」

  龍飛把臉貼在她蒼白冰冷的臉頰上:「別,玫瑰,你別這麼說。」

  血玫瑰苦笑一聲,說:「我想現在是該告訴你真相的時候了。」

  「什麼真相?」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伯父為什麼要我們將你『藏』起來。」

  「為什麼?」

  「他為的是要趁機奪取你們家的家產呀!」

  龍飛愣住了:「奪取家產?」

  血玫瑰點點頭說:「是的。也許你還不知道,昨天晚上,你父親出了車禍,已經不幸逝世了。」

  「啊,什麼?你說什麼?」龍飛一下子呆住了,「這、這是真的嗎?」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你父親車禍身亡的當晚,你伯父便召開了公司董事會議,要求立即選出新人替代你父親的職位。你母親要你立即回香港接替你父親主持公司大局,但昨晚你已被我們『藏』在了這裡,你母親打電話去你學校卻一直找不到你。你伯父說公司不能一日無主,若三天之內找不到你,他就將宣布接替你父親的位置。他當然知道你早已被我們『藏』起來了,三天之內絕不會回香港……這些都是我從大姐口中得知的,她在香港與你伯父經常在一起鬼混……」

  龍飛聽到這裡,又驚又怒,咬牙道:「真想不到他平時慈眉善目,對我寵愛有加,原來竟是一個懷有狼子野心的人!」

  「唉,他沒有直接下令殺死你,算是已經對你手下留情了。」

  血玫瑰看了他一眼,輕嘆一聲,愧疚地說,「你伯父固然可恨,我又何嘗不是一個卑鄙可惡的人。」

  「你?」龍飛看著她驚詫地說,「這關你什麼事呢?」

  血玫瑰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頭說:「其實昨晚洞房花燭之夜,我並非真心想救你,而是有我自己的私心。我看你對我一往情深,忽然異想天開,心想我若救你出去,幫助你繼承家業,你定會娶我為妻,那時我就成了富家太太,富貴榮華享受不盡,再也用不著做這害人害己擔驚受怕的殺人勾當。所以,我才冒死跟大姐、三妹翻臉成仇……」

  「是嗎?」龍飛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她,眼裡顯出一片迷茫,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血玫瑰接著說:「但當後來我看到你三番五次涉險救我,先是在我中彈受傷之際,你奮不顧身撲倒大姐讓我得以安全脫身;後來,為了救我又被毒蛇咬傷,危在旦夕。經歷這種種事情之後,我終於感動了。我在江湖上闖蕩多年,看到的只有爾虞我詐你死我活,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像你這樣為我真心真意付出過。就從這一刻起。我就真心實意地愛上了你。我下定決心,哪怕犧牲自己我也要救你脫險,助你早日回到香港,繼承家業……」

  龍飛抱著她,靜靜地聽她訴說完一切,這才明白這段日子以來的種種離奇遭遇,原來是由一個又一個看不見的陷阱和陰謀串聯起來的。他的心情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低頭看看懷中越來越虛弱的血玫瑰,心裡不知是愛是恨,是憐是痛。

  忽然,血玫瑰哆嗦一下,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牙齒碰得格格作響。龍飛知道她已毒氣攻心,再也支撐不了多久了。想想她剛才為了給自己吸毒療傷,竟然置自身性命於不顧,而此時自己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痛苦折磨,卻束手無策,不能為她做點什麼,不能為她減輕一點點痛苦,不由得心生愧疚,心如刀絞。

  血玫瑰再次用顫抖的手輕輕撫摩著戀人的臉,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向他展露了一個蒼白的微笑。

  她用虛弱得幾乎難以聽清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你母親為你失蹤的事萬分焦急,正托人在這座城市中四處尋找你……你伯父得知情況有變,已僱請了另一批殺手火速趕來,你千萬要小心……而且,我懷疑你父親的死也可能與你伯父有關,你要仔細查一查……」

  龍飛哽咽無語,含淚點頭。

  「……你下山後,要先打電話向你母親報個平安,免得她老人家為你急出個三長兩短來……然後,你就去公安局報案,將事情真相說明,相信警方一定會保護你平安回到香港的……」

  她用盡全力說完這幾句話,忽然全身一震,舉起的手臂無力地垂了下來。龍飛緊緊抱著她漸漸變冷的身體,淚如雨下。

  一個小時後,他來到山下,找到一個公共電話亭,撥通了110報警電話,含著眼淚,向警方完整地講述了自己的離奇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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