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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知道麻袋裡裝的是死豬?

2024-08-22 09:46:13 作者: 蛇蠍點點
  每周三的下午通常是何初三最輕鬆的時候,這一天他輪休,不用去阿華冰室打工。通常五點上完課,回家給阿爸煲好中藥,吃了晚飯,他就可以點起蠟燭繼續溫書了。

  然而今天他匆匆趕回家,只做了一人份的飯菜,把藥溫在爐子裡,就背著小書包要出門。

  「去哪兒?」坐在門口破舊的木躺椅上乘涼的何阿爸,一掄蒲扇攔住他。

  「去學校溫書,爸。」何初三交代說。

  「去學校不吃飯?」何阿爸說,「你學校食堂今天免單?」

  「我……」何初三猶豫了一會兒說,「我買肥姐家的牛雜,邊走邊吃。」

  「喝!」何阿爸鼻子一翹,「你有錢了是吧?牛雜當飯吃是吧?昨天晚上揣著兩張花花綠綠的票,鬼鬼祟祟上樓以為你阿爸我沒看到,是吧?你阿爸我動了個花生米大的小手術,就以為我腦癱了,是吧?長出息啊,何阿三!」

  何初三頭一耷,坦白從寬,「爸,我請朋友吃牛雜、看電影,男的,沒有交女朋友。」

  「我說你交女朋友了嗎?做賊心虛!」何阿爸蒲扇一拍,「好在你阿爸我為人開明,不想管你那些破事兒!走走走!」

  何初三腦袋一縮,背著小書包滾到隔壁買了兩大碗牛雜,利落地走了。

  他拎著牛雜一路狂奔,迅速地出了蛟龍城寨,為了省時間還難得地搭了公車,學校門口下,直奔桌球室。

  桌球室經理不知道大佬怒掀雞煲桌的事兒,一個電話打去小馬那裡了,「小馬哥,何先生來了,說找大佬。」

  「不見不見!他媽的什麼貨色!敢惹大佬生氣!」小馬正吃晚飯,在那頭撬著牙縫,「亂棒打出去!」

  何初三把電話接過去,「小馬哥。」

  「滾你媽的!小馬哥是你叫的嗎?!叫馬總經理!」

  「你誤會了,小馬哥。六一哥他跟我開玩笑呢,他就等著我去跟他磕頭道歉,向他服軟。你要是不讓我去,他心裡不舒坦,你們日子也不好過。」何初三曉之以理。

  小馬思索了一下大佬最近的心情,確實是不太好,況且夏大佬有多次因為這小子而將他臭罵出門的過往行徑,他揣摩不出大佬是個什麼心態,覺得還是不要蹚這攤渾水的好。

  「行了行了,我找個人去接你。等著!」

  何初三背著小書包拎著兩碗牛雜上了車,下車前還不忘把其中一碗分給司機,「麻煩你帶給小馬哥,說是我專程從蛟龍城寨帶出來的,他跟大佬一人一碗。聊表謝意,勞他費心了。」

  「嘿!媽的窮小子,送碗牛雜當謝禮!這不是看不起馬哥你嗎?!」司機送到小馬哥飯桌前的時候忍不住多嘴。

  「你懂個屁!」小馬敲了他一筷子,「這是普通牛雜?大佬最愛吃的那家!」

  他收了筷子,斜著眼睛瞟了一眼那碗還冒著微弱熱氣的牛雜,心裡想,我跟大佬一人一碗?聊表謝意?這他媽撲街仔,難怪大佬看得起他,看著一副呆樣,心眼大大地!

  何初三拎著那碗牛雜進了夏六一的「總公司」大樓。這次就沒上次那般直入總裁室的待遇了,他報上姓名,守著牛雜在會議室里蹲等了快一個小時,雪白大腿的安琪才踏著高跟鞋啪啪啪地走來,「何先生?你進來吧。」

  夏六一抽著煙在那裡看材料,眉頭緊皺,是個十分不爽的神情。聽見他進來,眉毛都沒動一下,擺明了不想理他。

  何初三做小伏低,先打招呼,「六一哥。」

  夏六一頭都沒抬,眼睛仍盯著材料,冷冷淡淡地道,「怎麼?活得不耐煩,想來借錢買棺材?」

  何初三看了眼安琪,這漂亮秘書不需老闆吩咐,立刻踩著高跟鞋輕快地消失。

  何初三滴溜溜跑上前去,把捂在懷裡苟延殘喘地想要保溫的牛雜,擺在夏六一桌上。

  夏六一終於把目光移了移,隨即一聲冷笑,「這什麼?」

  「肥姐家的牛雜。」

  夏六一往老闆椅上一靠,仍是冷笑,「一碗牛雜就想打發我?你誰啊,何阿三?港督是吧?你他媽就是跪在地上跟老子磕頭,老子都懶得看!收回去,滾!」

  何初三低頭從書包里掏出第二個「懇求黑幫大佬原諒秘器」——乃是一張尖沙咀文化中心的電影票。右上角還打了大大的一個紅章,「贈票」。

  「學生會發的,」何初三說,「《教父》,中文配音版。」


  夏六一又冷笑了一聲,「呵!」

  他打了個電話,「叫阿永、阿彪進來。」

  不一會兒他那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就進來了,「大佬。」

  「昨天抓的肥七心腹,還活著沒有?」

  「還活著,大佬。」

  「交代了?」

  「沒有,死撐著不說。」

  夏六一一昂下巴示意何初三,「帶他去開開眼。」

  阿永、阿彪一左一右,架著胳膊就把何初三端走了。一路端進電梯,下樓到地下停車場,走了個小門,到了地下室。

  一開門就是撲鼻而來的血腥味兒,一個男人被脫得赤條條的,渾身都是被鞭打的血跡,捆著手腳吊在房屋中央,雙眼腫脹著眯縫起來,是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阿永把何初三推開,走到那男人旁邊用大哥大撥給夏六一,開了免提。

  「鄭五,昨晚『兒童節』過得怎麼樣?」夏六一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來。

  男人吃力地抬起頭,哭喪道,「夏大佬,求求你……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跟了肥七這麼多年,老婆孩子都在他手底下,他要是知道我賣了他……求求你了夏大佬……放過我吧……」

  「呵,」夏六一笑道,「擔心他動你老婆孩子?六一哥早就為你考慮到了。今天也把她們請來過了次『兒童節』。你想不想看看?」

  男人如遭雷劈,頓時嘶喊起來,「夏大佬!不要啊!我求求你放過她們!不關她們的事!我求求你!」

  「阿永。」夏六一道。

  阿永對著旁邊幾個看守的小弟一揮手,那些小弟吭哧吭哧地,從隔壁扛過來一個麻袋,往地上一扔,刀子嘩啦一破開,濃重的腥腐氣息撲面而來!

  昏暗燈光下,那裡面赫然是一具沒有頭顱和四肢的血糊糊的肉體!肚腹大開!血淋淋的腸肚內臟呼啦啦滾落出來!

  連圍觀的何初三都忍不住嘴角一抖,抓緊了衣角。那鄭五已經開始發出了癲狂而絕望的慘叫,「噶啊啊啊啊——!」

  他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卻無法掙脫束縛,悽厲嘶吼得嗓子都啞了,末了變作嚎啕大哭,「老婆,老婆啊啊啊……是我對不起你……嗚啊啊啊……老婆你死得好慘……啊啊啊……」

  阿永上前一坨臭襪子堵住了他的嘴,他便只能發出悽苦的悶哼,髒污的臉上淚水橫流。

  「鄭五,」夏六一的聲音繼續從大哥大里傳來,「我看你女兒活潑可愛,一定喜歡有趣的節日,就看她阿爸想不想讓她過了?」

  鄭五發出崩潰一般地悶吼聲,拼命地點著頭。阿永一扯開襪子,他便開始哭嚎著求饒,「我說!我什麼都說!求求你別動我女兒!求求你!」

  夏六一發出一聲冷哼,「那就老實點交代!阿永,帶上來!」

  「啊?」阿永猶豫了一下說,「這太髒了吧,大佬。」血淋淋的就這麼帶上辦公室?

  「我說把那小子帶上來!」夏六一提了聲不耐煩道。

  於是短時間內圍觀了一場酷刑、圍觀得滿臉青白的何初三,就這麼又被阿永阿彪一左一右架回辦公室。

  正是盛夏時節,辦公室里開著冷氣,還有一股子似有若無的香水味兒,房間裡空氣清新,窗幾明亮,落地窗里映照著港灣夜景、繁光璀璨。跟昏暗腥臭的地下室比起來,真真是天堂地獄,雲泥之別。

  夏六一還是那副閒閒散散的樣子,靠在老闆椅上抽著煙,「看夠了?」

  何初三低著頭,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嗯。」

  「知道我是什麼人了?」

  「嗯。」

  「知道了怎麼說?」

  何初三瑟瑟發抖地低聲求饒,「我錯了,六一哥,下次再也不敢惹你生氣了,請你原諒我。還有不要牽連我阿爸,他年紀大,不能『過節』了。」

  「哼!」夏六一從鼻子裡哼出氣來,「你算個什麼玩意兒?老子沒空跟你計較!滾得遠遠的,別再讓我看見你!」

  何初三轉身慢吞吞地「滾」了幾步,想起什麼,回頭囑咐道,「六一哥,牛雜都冷了,你一會兒讓秘書熱熱再吃,別吃壞肚子。」

  「……」

  夏六一憋了一會兒,看著他背著小書包蝸牛一般挪到門邊,終究是忍不住,「站住。」


  何初三立即轉身。

  「你知道麻袋裡裝的是死豬?」

  何初三收起剛才那副受驚過度的臉,老老實實點頭,「嗯,肥姐家還賣豬肝和炸豬腸。」

  每天一大清早肥姐她丈夫就推著個小拖車運食材,每每碰見早起去練太極拳的何初三,總會與血淋淋的豬內臟一起熱情洋溢地向他招呼。

  鄭五是被揍暈了頭,直把死豬當老婆。而何初三在麻袋劃開、聞見味道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再定睛一看——忍不住嘴角一抖,然後揪著衣角拼命忍笑。

  他知道夏六一什麼性子,雖然看起來粗暴蠻橫,但是愛講點兒江湖道義,不可能對婦孺之輩下手。

  「……」夏六一。

  夏六一對著這位金牌影帝,掐著煙默了半晌,「滾出去。」

  何初三隻能轉身繼續「滾」了,拉開玻璃門之後還不忘回頭問,「那你答應來看電影嗎,六一哥?」

  「滾——!」

  夏六一生了好一會兒悶氣,又踹了幾腳桌子,才終於覺得呼吸順暢了一些,不是那麼想把何初三活活掐死了。他黑著臉出門進了電梯。

  走進地下室時,他又是那副冷血淡漠的大佬模樣,對著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鄭五彈了彈菸灰,問阿永,「都交代了些什麼?」

  阿永神情嚴肅,跟夏六一耳語了幾句,夏六一臉色一變,蹲下去一把拽起了鄭五的頭髮,「你說什麼?!青龍死之前,肥七去找過許應?!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他們倆關上門說話,誰都不能進去……」

  夏六一猛地一下將他摔開,眼底全是森冷殺意。

  每周六的下午通常是何初三最忙的時候,這個時候阿華冰室的生意好,吃招牌叉燒飯的人要一路排到兩條巷子之外。何初三往往得雙手加腦袋頂三個盤子,陀螺一般在緊密的餐桌迷宮裡轉來轉去。

  然而今天他破天荒地向阿華叔請了假,在忙成老狗的阿華叔的怒罵聲中,抱著小書包擠出重圍、奪門而逃,一路被排隊買飯的街坊鄰居圍觀,直奔城寨之外。

  「撲街仔!」阿華叔一邊剁剁地切叉燒一邊罵道,「顧著泡妞不幹活兒!」

  阿華嬸一個抹布扔過來,「你當年追老娘的時候幹活兒了嗎?還不是被你阿爸追著打!」

  「我要早知道你二十年之後長這樣,送我都不要!」阿華叔頂著抹布悲憤地說。

  「嘁!你以為老娘看得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臭德性!」阿華嬸驕傲地一扭大屁股,代替何初三送餐去。

  無辜地在阿爸與僱主眼中背上泡妞惡名的何初三,飯都沒捨得吃——主要為了省錢——揣著一張票,長途跋涉地到了尖沙咀的文化中心。文化中心是上一年新建,查理斯王子與黛安娜王妃親自剪彩,銀白色飛弧形的建築面海而立,十足地高雅大氣。

  出入此地的也多是社會名流,小有情調的商界貴人、西裝革履的精英白領、眼鏡閃亮的文化名仕,諸如此類,等等等等。穿著破衫舊鞋、背著小書包的何初三,因為穿著打扮格格不入,加之身材高挑,在往來人群中格外亮眼。

  他筆直筆直地站在入口附近,手裡捧著一本書,卻因為擔心夏六一走過看漏了他,而顧不上翻開,只用眼睛盯著進門的人流。

  電影七點開場,彼時已經是六點四十五分,熙攘人群中經過幾位學生會的同學,向他招呼,「阿三?你也來看《教父》?快開場了一起進來吧。」

  何初三搖搖頭,「我等人。」

  他老老實實地從六點四十五分等到了七點,再從七點等到了七點十五分,再……反正到七點四十五分的時候,他已經基本上放棄了希望,就地蹲下來,把小書包放在膝蓋上,借著入口處的燈光,低頭開始看書。

  他一邊用眼睛食不知味地掃過一行一行的英文字,一邊腦子裡飛快地轉動思索,夏六一為什麼不來?

  ——是生氣到再也不想與他有任何瓜葛?要是這樣的話,又何必讓他去圍觀「酷刑」嚇唬戲弄他,直接亂棍打出去就是。

  ——是故意放他一回鴿子戲耍他,讓他也吃吃苦頭?那樣他也只能認了,誰讓他真惹夏六一生氣,就讓著他,給他消消氣吧。

  ——可是黑社會的錢他真的不能拿,就算有下次他仍舊不會拿。這次的錢他也包好了放進小鐵盒,想等以後有機會一併還給夏六一。


  ——唉,以後還給夏六一的時候,他肯定會再次翻臉。這個黑幫大佬真是不好伺候,一點道理都不講,隨心所欲地想搶錢就搶錢,想送錢就送錢,不收還掀桌子,像個小孩……

  正開著車的夏六一狠狠地打了個噴嚏,「操!誰罵老子?!」

  何初三這輩子沒有這樣心緒不寧過,破天荒第一次看不下書,他低下頭把腦袋埋進泛黃的書頁里,嗅著那股子讓他心安的油墨氣息。他想自己一開始最希望的不就是再也不用跟黑道扯上關係?為什麼現在黑道不理他了,他居然這麼不舒服。

  ——要說人家一片好心對他,他卻惹人家生氣,因而良心上覺得不安,也就罷了。偏偏這是個蠻橫霸道的黑道人士,強迫他寫劇本,寫完了還強迫他收錢,這種強買強賣的事情,哪裡是一片好心?

  就這樣他居然還覺得良心不安。

  何初三初步認定自己有病。

  有病的何初三這輩子沒有這樣苦悶過,抱著書發了許久的呆,他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

  「我說你年紀不大,嘆起氣來怎麼跟老頭子一樣?」夏六一居高臨下。

  何初三驚愕抬頭,正見夏大佬瘦腰長腿裹在一身黑西裝里,平時凌亂囂張的小碎發還難得抹了一點髮油,堪稱是俊逸瀟灑、玉樹臨風地站在他面前。

  何初三一個把持不住,看呆了。

  夏六一懶懶散散地蹬了他一腳,「起來!發什麼呆?」

  「你……」何初三說,然後他轉頭望了望入口大堂里的大鐘,「你遲了一個小時。」

  「有『狗仔』跟著,還堵車,」夏六一不耐煩地說,「繞了整個九龍才甩掉。老子現在心情很不好,別招惹老子。」

  何初三撐著牆搖搖晃晃站起來,驚訝地往他身後一望,「你被人跟蹤?你沒帶保鏢?」

  「看電影要什麼保鏢,就他們看得懂嗎!「夏六一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把那點兒高雅的髮油給刨散了,「這他媽什麼地方,門口怎麼沒賣魚蛋、爆米花?」

  「這裡面看電影不讓吃東西,」何初三說。

  「操!那叫看電影嗎!什麼破地方!」

  何初三無言以對,只能說,「這個電影要三小時呢,現在還可以進去。」

  夏六一皺著眉頭轉身就進去了,也不理何初三在後頭手忙腳亂地收拾書包。

  放映廳在二樓,他們倆一前一後地走上樓梯,大廳里金碧輝煌的燈光映出夏六一長長的影子,何初三每一腳都踩在他影子上,不由地牽起了嘴角。

  「六一哥,你肯來,我很高興。」

  「閉嘴!要不是外面找不到中文配音,鬼才過來!看到你那張臉就煩!」

  何初三一溜小跑追上夏六一,轉頭對他笑了笑。

  夏六一果然「嫌他臉煩」地踹了他一腳。

  兩人肩並肩走進放映廳,在一片黑暗中尋了靠後的位置坐下。結果才過了沒幾秒,全場人都突然聽見來自後方的一聲暴喝。

  「媽的何阿三!這不是國語配音嗎!粵語呢?」

  「噓!」另一聲音低聲解釋,「都是中文嘛。」

  夏六一走出文化中心的時候,臉比進去的時候還黑。配音倒也就算了,蛟龍城寨中不少大陸偷渡人員,夏六一耳濡目染,將就著還能聽懂。關鍵是這狗屁電影院不但不賣魚蛋、爆米花,還禁止他吸菸!

  工作人員跑過來勸止了他好幾次,還沒等他不耐煩地單手把工作人員扔出去——全場觀眾都站起來譴責他,不堪忍受他多次干擾其他觀眾觀影的言行,要求他立即出去!

  夏六一受此奇恥大辱,掐著煙、臉色鐵青地坐在原位不說話。何初三以為他要猝然爆發、拔槍示警、讓所有人統統閉嘴,或者乾脆暴起揍人、火燒電影院,結果他只是沉默地站起來,把煙隨地一扔,推開攔在前面的工作人員,徑直走了。

  何初三急忙跟著跑出去,在金碧輝煌的樓梯上追住了他,「六一哥。」

  夏六一不說話,兩手叉在褲兜里,健步如飛地下樓,大跨步地走到文化中心門外,被何初三撲上來抓住右手臂,「六一哥,對不起。」

  夏六一沉默地偏頭看他一眼。這小子平時畏畏縮縮地低著頭,這時候緊張起來立直了身,其實已經差不多跟他一般高了。兩個人同等高度地對視了一會兒,夏六一面無表情地道,「對不起什麼?」


  「我……」何初三說,「我不該挑這種地方,又惹你生氣。」

  夏六一冷哼了一聲,從兜里摸出條煙,偏頭點上,吸了一口,「你覺得我不懂文化人的規矩,在裡面丟臉了?」

  「沒有,是他們,」何初三想為他辯白吧,想想又的確是夏六一太霸道、干擾人家正常觀影,只能蒼白無力地張張嘴,「他們太計較。」

  夏六一叼著煙,冷笑著往他頭上不輕不重地呼了一巴掌,「太計較?少他媽幫他們說話!我看你們這些人純粹有病!這電影是這麼看的嗎?下個禮拜來我公司,我教你怎麼看!」

  何初三老老實實地「嗯」了一聲,「那你還生我氣嗎,六一哥?」

  「跟你置氣,老子氣得過來嗎?!滾!」

  何初三滾過來跟他肩並肩,一起往外走,「我請你去吃魚蛋好不好,六一哥?」

  「氣都被你氣飽了,吃個屁。」

  「……」你剛剛不是說不氣。

  何初三隻能閉嘴收聲,努力讓夏六一聽見自己肚子澎湃的咕咕聲。

  夏六一果然皺了眉頭,「沒吃飯?」

  「嗯。」

  夏六一大巴掌往他背後一拍,「別吃魚蛋,六一哥帶你去對面半島酒店吃龍蝦!」

  何初三肩膀一抖,「不用……」

  「少屁話!走!」夏六一今天心情不爽,卯足勁要當土豪,拽起書包背帶一把將他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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