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現在滿心滿眼都是蘇聞琢,直到府醫來了,才鬆開攬著她的手,但一雙眼睛卻直直盯著府醫把脈的那雙手。
李岩在身邊與他說了幾句話,他也只是隨口應了,這讓李岩不禁在心裡想,下頭的傳言果然沒錯,俞景對這個夫人真是寶貝的緊。
好在府醫沒多久便收了手,俞景立刻問道:「大夫,我夫人如何了?」
那府醫摸了摸鬍子,想了想,謹慎道:「夫人身子其實沒有大礙,老夫診的是喜脈,但脈象不明顯,可能是因為日子還淺,大人不妨找擅長這一方面的大夫再仔細斷斷。」
俞景乍一聽,一時竟有些沒回過神來,就連蘇聞琢也愣了一下。
喜脈?在這時候?
還是李岩和李夫人率先道了恭喜,就連鄭恆清也意味深長的說了兩句,俞景才從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中堪堪脫離出來。
聽到鄭恆清的聲音,他順勢往那邊看了一眼,蘇聞琢如今可能有了身孕,這個消息偏偏讓鄭恆清也知道了,這讓俞景下意識警惕了一些。
鄭恆清臉上現在自然是看不出什麼的,俞景收回目光,只歉意的對李岩道:「李大人,今日這餐便飯我怕是吃不成了,內子身子不好,我恐怕要再找個大夫來看看,要先告辭了,還望李大人見諒。」
人家媳婦懷孕了,還一看就是頭一胎,李岩當然不好再挽留,連忙親自送著他們兩人出了府。
在府門口,上馬車前,俞景又回身看了李岩一眼,最後提點了一句:「李大人,今日雖然飯沒吃成,但我想我的意思已經帶到了,未來如何,全看李大人一念之間了。」
說完他便上了馬車,留了李岩一個人看著絕塵而去的馬車背影,心裡的天平終於還是微微斜了斜。
而上了馬車的俞景,在帘子掀起來的那一刻便換了一副神色。
他坐到蘇聞琢身邊,輕輕將人攬進懷裡,溫柔中又帶著一絲小心翼翼,惹得蘇聞琢「撲哧」笑了一聲。
俞景無奈的垂眸看了她一眼,點了點她的鼻尖:「夫人還笑。」
在這種情況下得知可能要做父親了,他的心情頗有些複雜。
有很大的欣喜,但也有些忐忑,畢竟時間有些特殊,俞景很擔心保護不好她。
蘇聞琢靠在她懷裡,牽住他的手,小聲道:「這個消息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俞景擔心她會胡思亂想,低頭將人吻住,是細緻的、輕柔的吻,末了,他摸了摸懷裡的人泛紅的臉,聲音低低的像在耳邊呢喃:
「這個消息,無論什麼時候來,都是最好的時候。」
蘇聞琢笑了,臉頰蹭了蹭他的掌心:「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你不要擔心。」
只是想起今日沒用成的這餐飯,她不禁仰起臉:「我們提前走了,會影響到你的計劃麼?」
「不會,」俞景搖頭,微微調整了個姿勢讓懷裡的人靠的更舒服一些,「人在剛剛回來前已經解決了,即使沒有這一出,我也是要找藉口提前走的。」
能在屍體被發現之前離開李府,他身上自然能摘得更乾淨,而蘇聞琢的事既是意外也是巧合,倒是讓他們離開的更加自然了。
蘇聞琢沒想到還讓自己歪打正著了,聞言笑的更歡,但又對俞景去做的事有些好奇,不由的問起來:「夫君如何知道那時候離開就能逮到人?」
畢竟俞景離開之後鄭恆清才過來呢,蘇聞琢是看到他身邊沒跟著人才猜測那個烏先生怕是去了後廚想做什麼手腳。
想著馬車回去也還要一陣子,俞景便簡單與蘇聞琢說了說。
烏先生要在李府里下蠱,又得隱蔽,以他的習慣,俞景猜測多半還是會從吃食上面做手腳,俞景看著時辰,又聽了李夫人那句話便知道後廚要開始備菜了。
既然是要在飯菜里做手腳,只能等到這個時候,提前了,不知道今日會備什麼菜,用哪些材料,怎麼裝碟,便也就不知道這蠱該下在哪,再遲點,後廚的人又多了起來,想要動手會更不方便。
所以他才掐著點離開,那時候的時機剛剛好,且蹲點宜早不宜遲,他們當時就在李夫人身邊,自然能第一時間知道她的吩咐,李似海即使派人盯著,消息也不可能趕得上他。
蘇聞琢聽後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夫君的心思當真細膩,每次都如此周全。」
俞景聽笑了,低頭看了她一眼:「還是當不得夫人萬分之一。」
蘇聞琢突然被誇,嘀嘀咕咕了一句:「你現在可是天天打趣我了啊。」
兩人在馬車裡絮絮叨叨,沒多久回了院子,正巧在門口看到了陸沉霜。
蘇聞琢被俞景抱下馬車,下意識叫了她一聲:「霜霜?你是來找我的嘛?」
陸沉霜正在往外走,聞言抬頭看過來,俞景剛剛將蘇聞琢放下。
她挑了挑眉,走上前去:「我與姨母外出,路過這裡便想過來看看你,到了才知道你與俞景外出了。」
這句話說完,她又湊近了一些,俯身到蘇聞琢耳邊:「你們家俞景現在已經寶貝你到這種程度了?下個馬車都怕累著你了?」
「噗、」蘇聞琢猝不及防笑出了聲,連忙擺擺手,又一時有些不好意思,小小聲道,「不是的,是……我好像有孕了……」
「什麼?!」
陸沉霜聽後驚的大叫了一聲,反應過來後又趕緊捂住嘴,然後直接伸手,扶住了蘇聞琢的胳膊,聲音輕的都快聽不見:「那你小心些……千萬慢點……」
蘇聞琢:……也是不用這樣的。
就這樣,一個攬著腰一個扶著手,蘇聞琢進了院裡,又給聽見動靜出來看看的魏世昭看個正著。
魏世昭:這是個什麼畫面?
陸沉霜見他杵在院子裡,瞥了他一眼,低聲道:「趕緊讓開!擋著我們窈窈的路了。」
魏世昭:……?
直到蘇聞琢回屋,在軟榻上躺好,俞景又出門特意親自找了一個擅長這方面的大夫來,魏世昭才回過神來,問陸沉霜:「這是怎麼了?」
陸沉霜悄悄告訴他:「窈窈好像有孕了!」
魏世昭:「……她有孕,你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說?」
陸沉霜:……
「你管我呢!」
兩人在一旁嘀嘀咕咕的拌嘴,蘇聞琢靠在軟塌上看著直想笑。
有時候她覺得陸沉霜和魏世昭從另一個方面來講,其實還挺相配的。
把脈的大夫收了手,對著俞景恭喜道:「夫人確實是有孕了,只是月份尚淺,所以一般的大夫會覺得脈象不明顯,有時候把不出來,但老夫可以肯定,是喜脈無疑。」
因著剛剛懷上還不到兩個月,大夫尤其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俞景跟青黛、澤蘭一起在一旁聽著,神色別提多認真了。
陸沉霜也很高興,被魏世昭笑話:「你這開心的就跟自己懷了似的。」
然後不出意外又被陸大小姐收拾了一番。
一時間屋裡竟然有些溫馨又熱鬧。
他們此番來清淮,其實肩上的擔子是有些重的,所以很難得像今日這樣有這般輕鬆又愉快的時候。
大家都很高興,四人在小院裡好好熱鬧了一下午,陸沉霜留在院子裡用了晚飯後才被魏世昭送回姨母的府上。
入夜後,外頭吹著風,涼快了不少,蘇聞琢沐浴過後坐在窗邊晾發,被俞景看到,哄著將人勸回了床前:「窈窈聽話,風吹久了要頭疼。」
蘇聞琢抓著有些濕的一頭長髮,嘀嘀咕咕:「可是我想頭髮快些干,擦發又太累了。」
俞景在她身邊坐下,拿了一條乾淨的巾子將她的濕法包了起來,笑道:「夫人就坐在這歇一會,剩下的交給為夫來。」
不用自己動手,蘇聞琢這下滿意了,靠在床邊坐著享受夫君的服務,沒一會便睡著了。
俞景輕輕擦著她的發,看著她安靜的睡顏,神色溫柔。
這個姑娘是她的妻子,很快也會是他孩子的母親。
是他要相攜一生的人。
短暫的輕鬆愉快過後,清淮此行的緊張感又重新回來。
翌日,魏世昭將暗衛查到的與彭家來往甚密的幾個商戶名單給了俞景,俞景比對之前下頭官員交上來的賑災款項帳目,圈了幾家出來,然後大搖大擺的去走訪了。
欽差大臣的身份到哪都是一顆重磅炸彈,這些商戶被敲打了一番,當即被嚇得沒了主意,連夜找到了彭韓,讓他想想辦法。
俞景此番行事大張旗鼓毫不遮掩,彭韓和鄭恆清自然是早就知曉了。
在彭府的密室里,燭光昏暗,明明滅滅的跳動。
鄭恆清有些陰柔的眉眼隱在暗處,聲音微沉:「俞景是故意的。」
故意擺出欽差的名頭去給商戶談話,讓那些牽扯其中的商賈和官員都慌了陣腳,這樣更便於他暗中觀察。
「我這次若是貿然出頭,只怕會被他們抓著不放。」彭韓的臉色也不好。
鄭恆清「嘖嘖」兩聲:「誰知道那個吳先生如此不頂用,三兩下就被殺了!虧祖父之前還如此看重他,若是他那時候得手了,俞景早就沒了,事情哪還會如此棘手。」
他言語間透著些嫌棄,對這個烏先生一直十分不待見。
只是他在阜州得手過一次,雖然最後俞景還是被救回來了,但鄭逢年覺得那只是俞景運氣好,對烏先生依然還是寄了希望。
只是如今看來,他怕是要失望透頂了。
彭韓在屋子裡背手踱步,邊道:「如今清淮這些官員都如驚弓之鳥,生怕俞景接下來要有大動作,李岩那頭也不知道穩不穩得住。」
鄭恆清坐在椅子上眯了眯眼睛,眼裡的神色有些狠辣。
「我們不能再陷入被動,要再想辦法除掉俞景,為了避免朝廷追究,最好是連屍首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