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2024-08-22 09:47:27 作者: 橘生淮南兮
  俞景身上的傷這兩日不宜移動,是以一直待在屋裡。

  聽到蘇聞琢回來說陸沉霜不見了,可能又自己去找人了,他微微垂眸,低聲道:「陸小姐的性子我偶爾聽世子講起過,率直剛烈,有時候還有些執拗,想來我們也勸不動她。」

  「那怎麼辦啊……」

  蘇聞琢還是擔心陸沉霜不顧自己的身子情況。

  俞景安撫的拍拍她的手:「罷了,就讓人跟著吧,有不對勁就及時將她帶回來。」

  「嗯,也只能這樣了。」蘇聞琢點點頭,復又輕輕嘆了口氣。

  希望世子一定要沒事啊。

  就這樣俞景在這處稍作休整了兩日,說是休整,但其實每天還是有各種人來房裡跟他稟告事宜,需要他決斷。

  至於鄭恆清,他們的人也在順路一起找,但也沒有消息,而彭韓帶人出城也到了此處的事情俞景已經知道了,這樣便與他心裡猜測的八六不離十了。

  俞景被找到的事他刻意交代下面瞞了下來,連李岩那處也打了招呼,就是不想讓彭韓察覺。

  彭韓忙著找人,自己的府上自然是沒顧得上,俞景撿著這個空檔讓三個暗衛並李岩的人在清淮迅速將彭府控制了起來。

  連消息都沒讓他們的人送出來。

  早些時候審問的供詞並李岩給過來與鄭逢年往來聯繫的那三封信已經先一步讓人遞迴了盛京,朝堂之上,鄭逢年一派已經如大廈將傾,頹勢幾乎無可挽回。

  朝中官員人人自保,盛京城裡這個夏末卻如寒冬,各府大門緊閉不再來往,一片死寂。

  剩下的,便只要將彭韓手上那本冊子找到,與之前唐免川那本並在一起破解後,將冊子上的信息和阿肆一起帶回京,後續的事情便簡單許多了。

  而這幾日,陸沉霜依舊沒日沒夜的去找人,即便體力不支被帶回來,也一句話未說,整個人卻迅速消瘦。

  蘇聞琢瞧著心裡難受,總想過去安慰安慰她,但卻被俞景勸住。

  「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有些事,你我誰都幫不了她。」

  這麼兩三天過去了,魏世昭還沒有消息,多數人心裡都覺得凶多吉少了,但俞景沒有撤人手,每日每日都派人下去,蘇聞琢也從未說過一句喪氣的話。

  有時候希望便是這樣的,只要你還撐著,那口氣沒鬆懈,便能繼續支撐。

  一如現在的陸沉霜。

  第四日,陸沉霜依然是沒睡幾個時辰便醒了。

  她這幾天夜裡睡的都不踏實,睜開眼時窗外還只是蒙蒙亮。

  眨了眨眼睛,只覺得酸澀,陸沉霜抬手揉了揉,然後沉默的起身,自己洗漱穿衣草草收拾一番,然後便悄無聲息地出門了。

  這三四日她每天如此,卻隨著時間的推移,心裡支撐著她的希望反覆崩塌,又被她一點一點的艱難重鑄。

  她的腦海里總是會晃過以前與魏世昭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他們總是一見面就在拌嘴,惹得旁人發笑,兩人卻渾然不覺。

  現在想想,若是日後沒了魏世昭陪在她身邊跟她你來我往的鬥嘴,該多無趣啊。

  而除了這些,她的腦海里便已經想不了其他了。

  陸沉霜在早起的早點攤買了點包子,然後便翻身上馬離開。

  -

  天邊那抹白光漸漸擴散,日頭出來了,今日又是一個艷陽天。

  蘇聞琢起身,與俞景一塊兒用了早飯,大夫又來給俞景換了一次藥,道他恢復得極快,可以適當下床走動了。

  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肩還是要吊著的。

  蘇聞琢站在一旁聽著大夫的話點了點頭,之後便讓朝生好好將人送走了。

  然而等朝生再回來時,人還沒到門口,聲音已經嚷了起來:「老爺夫人!回來了回來了!世子回來了!」

  蘇聞琢和俞景皆是一驚,找了這麼多天沒找到,這下竟然是自己回來了!

  俞景被蘇聞琢扶著起身,追問道:「人在哪裡?」

  蘇聞琢也趕忙問了一句:「可有哪裡受傷?」

  朝生一路走過來走的急,喘了兩口氣剛想回答,便聽見身後傳來說話聲。

  「在這呢,人還死不了,就是走路有點費勁。」


  俞景和蘇聞琢立刻朝門外看去,只見魏世昭穿著一身粗布衣裳,拄著根拐,一瘸一拐的進了門,真是除了那張臉哪哪都瞧不出像個世子的樣子。

  而他的身邊,還有一位姑娘。

  那姑娘生的不算頂頂好看,但五官也還秀麗,身上透著一種農家姑娘的靦腆,迎著他們兩人的目光有些青澀的笑了一下。

  她扶著魏世昭進來,蘇聞琢瞧著心裡咯噔一下。

  彼時魏世昭已經一屁股在桌邊坐下,對著那位姑娘道了聲謝,然後與俞景大吐苦水起來。

  原來他落水時生拉硬拽的那個人還真就是鄭恆清,兩人一同落水,他水性不算好,但在水裡瞎矇碰上死耗子的踹了鄭恆清好幾腳,他覺得鄭恆清被他踹的是凶多吉少了。

  但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

  那天夜裡雨太大,水流很急,他一路掙扎著在河裡浮浮沉沉,嗆了好幾口水,最後只覺得胸口憋氣憋的疼,眼前一片模糊,然後便不省人事了。

  等他再睜眼時,已經是在一個農家小屋裡。

  「我被衝到了下游的岸邊,被阿香她爹撿回去了,然後昏迷了幾日,直到昨晚才醒。」

  阿香便是這個扶著他一起過來的姑娘。

  蘇聞琢又看了一眼那個姑娘,給她遞了一杯茶,那姑娘便朝她輕輕笑了一下。

  她回以一笑,又看向魏世昭:「世子傷了腿?可看過大夫了?」

  魏世昭也自己喝了一口茶,點點頭:「看過了,腿骨骨折,這麼一看,跟你家俞景還真是傷得頗有緣分。」

  他打趣了一句,被俞景瞪了一眼。

  但俞景也放下心來,魏世昭還能這樣說話,看起來氣色也尚可,應該並沒有遭太多的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只是這個阿香姑娘……

  俞景眼角餘光撇到蘇聞琢時不時就要偷偷看一眼人家姑娘,心裡嘆了一口氣,復又問魏世昭:「我這幾日連著派了幾波人去下游周邊的村鎮找你,怎的一直未有消息?」

  魏世昭道:「我作夜醒來後阿香與我說了,他們看見有人來村里尋人,但見我不像個壞人,怕他們是要對我不利,便一直沒報,想等著我醒來了再自己做決定。」

  「原來是這樣……」俞景低低應了一聲,「總之,沒事就好。」

  魏世昭聽後便笑著擺了擺手:「放心,我福大命大!」

  話音落下,他又朝門口看了看,奇怪道:「阿霜呢?我失蹤這麼多天好不容易回來了還看不到她?她不會還在清淮吧!」

  他們的青梅竹馬情誼這麼脆弱的麼!

  蘇聞琢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在偷偷看阿香了,聞言終於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

  「霜霜她……她一早便出門了,這幾日,她每天都要出去找你。」

  魏世昭聽後愣了一下:「她……每天都在找我?」

  他想過以陸沉霜跟自己的關係,知道他下落不明多半是要著急的,應該會來李江村找他,但他沒想到陸沉霜會這麼多天,每天都出門自己去找。

  「嗯。」蘇聞琢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我讓人給霜霜帶消息,等她回來了,世子自己看吧。」

  魏世昭聽的有些一頭霧水,看……他看什麼?

  他沒太去深究這個問題,想著等陸沉霜回來就知道了,又想起陪自己回來但一直沒說話的阿香,便招呼道:「阿香,不用太拘謹了,這是我的摯交好友與他夫人,你不用怕。」

  說完他又朝俞景和蘇聞琢笑了笑:「阿香她爹說她有些怕生,也是照顧了我幾日,昨晚與我聊了一會才熟了些,今早怕我一個人腿腳不便路上有什麼事,她爹便讓她一起送我上來。」

  「嗯,他們一家,我們當時要重謝的。」俞景神色沒怎麼變,只是朝著阿香點了點頭。

  阿香便也回他一個微笑,輕聲道:「不用的,也不是什麼大忙。」

  魏世昭笑:「你們也算撿了我一條命,我自然要聊表謝意。」

  聽了他的話,阿香便沒再說話了,只是抿了抿唇,臉有些紅。

  蘇聞琢注意到了,在心裡又是一陣嘆氣。

  話本子裡的故事,不會真落到了世子頭上吧,那霜霜怎麼辦……

  四人又在屋子裡坐著說了一會話,言語間俞景便知道,魏世昭沒有透露過自己的身份,包括他們的,但今日來了這裡,這個阿香姑娘若是聰明,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正交談間,門外傳來一些響動,隱約間能聽到朝生的聲音:「陸小姐你回來了,世子就在屋裡呢。」

  沒多久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接著便是陸沉霜大喊的一聲:「魏世昭!」

  她一腳跨進門,眼睛都還紅著,看到魏世昭好好的坐在桌前,只覺得心裡又高興又鼻酸,可下一刻,她便看見了他身邊坐著的姑娘。

  一個陌生的姑娘,離他很近,看到他轉頭後,才跟著他看向門口,還下意識的想扶住他。

  陸沉霜的腳步頓住了,整個人定在了原地,好像有一盆涼水兜頭澆下,熄了她心裡剛剛滿腔的欣喜。

  魏世昭看著她的模樣愣住了,忍不住站起身來著急地往前走了兩步。

  他一瘸一拐的,阿香趕緊起身想跟著扶他過去,卻沒扶住,魏世昭已經急急的到了陸沉霜面前。

  他一把握住陸沉霜的手腕,摸到有些伶仃的腕骨,狠狠皺了眉。

  「你怎麼了?怎麼幾日不見便瘦了這麼多?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陸沉霜微微揚了揚頭,又眨眨眼,將眼裡的濕意憋了回去,只是她的鼻尖還紅著,卻勉強的笑了一下。

  「沒什麼,這地方伙食不好而已,你回來就行了,也省得我再找,我還有事先回房了。」

  說完她便掙開了魏世昭的手,匆匆轉身離開。

  留下魏世昭一個人愣愣地在原地呆了一會,忍不住衝著她的背影叫了一聲:「阿霜?」

  但陸沉霜腳步未停,頭也沒回。

  魏世昭只覺得心裡突然有點難受,這跟他想像中的重逢一點都不一樣啊!

  而在他的身後,阿香看著他還在門口張望的背影,眼裡的光也暗了暗。

  待走廊上看不見陸沉霜的人影了,魏世昭才回身,看著俞景和蘇聞琢問:「她怎麼了?為什麼一下便瘦了這麼多?」

  蘇聞琢和俞景兩人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有些話,是不好當著外人說的,有些事,也要魏世昭自己想明白才可以。

  俞景只淡聲道:「陸小姐的事稍後再說吧,先給你安頓好。」

  這院裡還有房間,之前便打掃好了,俞景讓人扶著魏世昭下去,給阿香也安排了一個屋子。

  人家辛苦給他們送人回來,總不好剛來就打發人家走,總要留兩日的。

  而魏世昭也在當天晚上用過晚飯後,迫不及待的去了俞景的屋裡,因為陸沉霜對他的態度實在是太奇怪了。

  她好像在躲著他,不太跟他說話,刻意保持距離。

  這讓魏世昭心裡很不舒服。

  「怎麼會這樣呢……」他在俞景的房間裡百思不得其解。

  蘇聞琢看著他嘆了口氣:「世子,這幾日霜霜為了找你,每天每天從早到晚,一刻也沒有停過,東西也吃不下,覺也睡不了一兩個時辰,消瘦了很多。」

  魏世昭想起今天看見陸沉霜的樣子,是他從沒有見過的憔悴,眼眶通紅,臉頰都凹陷了一些。

  「阿霜她……」

  他話開了口,卻又沒有說下去,心裡隱約有什麼東西閃過,他想抓,卻又沒抓住。

  蘇聞琢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認真的瞧著魏世昭:「世子,霜霜這幾日晚上都偷偷的在哭,但她不想讓我們知道,也不跟任何人說話,如今你回來了,你好好去看看她吧。」

  這一夜,魏世昭回到房間後輾轉難眠。

  翌日一早,他帶著阿香上了一趟街,陸沉霜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抿了抿唇,將窗戶關上。

  然而當天下午回來後,魏世昭便將阿香送走了。

  離開時,阿香站在馬車前面,神色有些黯然。

  她抬頭看著魏世昭,輕聲問:「公子,我,我真的不能跟著你麼?」

  魏世昭無奈的笑了一下:「我不是本地人,這處的事情忙完了便要走了,沒法帶著你。」

  「我可以跟你一起離開的。」阿香看著他隱隱期盼。

  「抱歉阿香姑娘。」魏世昭沒有多說,態度溫和,卻不容置喙。

  阿香只能遺憾的上了馬車,車輪滾動,一點一點離開小院門前。

  陸沉霜知道魏世昭送走了阿香,但也什麼都未說。


  她的話依然有些少,只道自己前幾日太拼命,找他找的乏了,這幾日要好好休息,讓魏世昭別來她跟前晃悠。

  看似她的態度又變成了以前那副模樣,但是魏世昭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相處有些不一樣了。

  只是魏世昭沒時間去深究,他與俞景後頭還有清淮的一堆事要處理。

  又休整了幾日,一行四人便回到了清淮。

  彭韓知道彭家被控制,早前在李江村附近找人時便想跑了,但被俞景的人截了下來押回清淮,到時候也是要押回京的。

  而那本小冊子,則在他府上臥房角落裡的一塊地磚下被挖了出來。

  藏的頗深。

  俞景他們將兩本冊子放在一起,對比了幾天,終於解開上頭紋樣所代表的含義,謄抄整理後收好,不日帶回京中。

  清淮的一眾牽扯入賑災貪墨案中的官員,官職小的,牽扯少的,被俞景直接處置,革職查辦,另外的包括李岩在內也是要全部押送回京,聽候發落的。

  之後當地的賑災事宜,俞景和魏世昭並那些沒有犯事的官員一起,將災民安頓好,事情一件件給辦了。

  忙忙碌碌了一陣,俞景給成桓帝上了一道奏疏,清淮一行的事總算是要結束了。

  恰好蘇聞琢也已滿了三個月身孕,胎兒算是坐穩了,一路上只要小心些便也沒有什麼大礙了。

  於是在這日,天氣晴好,俞景一行人啟程返京。

  這次隨著一起被押上京的官員頗多,他們直接包下了一整艘船,而蘇聞琢不知是因為有孕還是什麼原因,竟然也不怎麼覺得暈了。

  但俞景還是十分緊張她,瞧著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恨不得時時在她身邊陪著。

  只是陸沉霜和魏世昭之間,便有些難說了。

  「夫君,你說霜霜和世子,他們到底怎麼了?」

  明明那個阿香姑娘魏世昭沒幾日便送走了,但陸沉霜之後的態度依然冷淡了下來,雖然偶爾還是會與魏世昭絆兩句嘴,但她看得出來,陸沉霜待魏世昭沒有那麼親近了。

  俞景摟著她的肩,給她披了一件薄披風,如今快要入秋了,船頭風大,他怕蘇聞琢著涼。

  「沒了阿香姑娘,日後可能還會有別的姑娘,早前世子在京中一直躲著不想相看人家,她大抵也沒意識到,他們兩人若是一直這般,總有一日要男婚女嫁,越來越遠的。」

  蘇聞琢聞言抬頭看向俞景:「夫君,你說世子喜歡霜霜麼?」

  俞景低低笑了一下,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尖:「傻夫人,這種事從來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哪能說得准。」

  「哎,也是,我就是想他們早些說清楚,免得自己也難受。」

  蘇聞琢輕嘆一聲,隨著俞景回了船艙里。

  也不知是不是事情辦妥,回去的行程好像一下變快了起來,總覺得眨眼之間,便到盛京了。

  陸沉霜回了大將軍府,魏世昭則隨俞景入了宮。

  盛京城裡,隨著他們兩人的回歸,在朝堂上帶起了一陣看不見的腥風血雨。

  有了那三封信和阿肆刻在身上觸目驚心的血書,以及那兩本破解後的小冊子,即使鄭逢年想盡辦法讓彭韓死在了牢里,沒讓他們問出什麼,但也依然回天乏術。

  成桓帝對鄭逢年做下的事情雷霆震怒,接下來便是血腥的清剿。

  鄭府滿門抄斬,株連九族且要世代為奴,與其有牽扯的官員士族無一倖免,斬首的斬首,發配的發配,最輕的也是丟爵丟官,貶為庶民。

  而這一次,一人涉事,全族牽連,許多高門大戶便是一夕之間覆滅,相應的,卻也有很多新貴就此崛起。

  成桓帝進行了登基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批官員任免,在朝中提拔了許多年輕人才。

  而俞景,當下連升三級,以二十歲的年紀官居二品,離入閣拜相僅剩一步之遙,已是當朝最年輕的權臣。

  在俞景於大殿中聽旨時,蘇聞琢正坐在一處茶樓的外邊,看著街上駛過的一輛拖板車。

  拖板車的後方坐著她此刻看起來都覺得陌生的一些人。

  她的小叔,如今被褫奪了爵位的蘇平,她的嬸嬸和表哥表妹,許久未見過的潘氏以及蘇聞遠和蘇聞鈺。

  哦,還有與蘇家牽扯在一起的,俞美琴和俞韶華。


  她坐在茶樓前的椅子上,最顯眼的位置,目光一一與這些人相交。

  他們如今早就沒有了錦衣華服的修飾,沒有了高高在上的身份,成了庶民,被趕出盛京。

  他們看著蘇聞琢的眼裡有不甘,有害怕,但蘇聞琢卻只剩下平靜。

  永安侯府沒了,這個爵位蘇平從他們家奪走,到頭來也落得一場空。

  這一根如鯁在喉的刺被拔了,翻篇兒了,這些人也就從她的生活里揭過了。

  至於俞家俞老爺和俞夫人,誰知道呢,沒了俞景,這也就是個放在偌大的盛京城裡連水花都翻不起的人家罷了,日後與她也再無相交。

  初秋的陽光還有些耀眼,蘇聞琢眯了眯眼睛,扶著肚子起身,對著身後的青黛和澤蘭道:「好了,回府吧。」

  她今日,看過這一遭,也算是真正與過去了結了。

  兩個丫鬟應了一聲,扶著她上了馬車,緩緩駛離。

  而在經過另一條街道時,忽然而來的一陣秋風吹起車簾,外頭經過一隊穿著囚服要被押去刑場的人,領頭的看到馬車上掛的牌子,趕緊低喝一聲,然後頭低頭避讓。

  蘇聞琢沒有往旁邊看,所以,也沒看到被壓著朝她馬車方向低下頭的南珮媛。

  待到了府門口,被丫鬟扶著下了車,蘇聞琢看到了等在門口的俞景。

  俞景還穿著朝府,應是剛剛下朝,見她回來便上前幾步攬住她,又摸了摸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低聲問:「夫人累麼?」

  蘇聞琢笑:「這才幾步路,哪就能累著了,夫君回來了怎麼也不進去?」

  俞景聞言也勾了勾唇:「想著等等窈窈,給你個驚喜。」

  「什麼驚喜?」蘇聞琢有些好奇的抬眼看他。

  俞景從袖裡抽出一個明黃的捲軸遞給蘇聞琢,竟然是一張聖旨。

  蘇聞琢愣了一下才接過來,在俞景的示淺笑下打開。

  半晌後,她捂著嘴,眨了眨眼。

  「皇上竟然給你封了爵!」

  俞景年紀如此輕,即使是認祖歸宗回了喻府,被封爵也是破天荒的大事!

  「嗯。」

  俞景輕輕笑了一下,抬手理了理她鬢邊的發,認真的看著蘇聞琢。

  「科舉前我便對自己說過,我夫人曾經有的,我都要給她,我夫人曾經沒有的,我也要為她雙手奉上。「

  他懷裡的這個姑娘,曾經是一個侯府千嬌萬寵的大小姐,那現在,他便讓她做另一個侯府金尊玉貴的大夫人。

  他還年輕,往後,他還能給他夫人掙得許多許多,比她曾經有的,還要多。

  蘇聞琢仰頭看著俞景,細瞧他俊朗無雙的眉眼,微微紅了眼眶。

  天邊暖陽,耳邊微風,秋日微黃的樹葉飄卷而過,就像這日子啊,又是新的一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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