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林玉蘭洗衣服的空檔,許鴿到處溜達了一下,講台上放著本日曆,她踮著腳看了下,印著1995.7.23,那今年自己虛歲6歲,明年該上一年級,許鴿90年出生。
林玉蘭教的大班在二樓,挨著樓梯,教室門口是走廊,不像以後為了安全走廊都是封閉的,現在的走廊是敞開式的,一眼看到樓下的活動廣場,兩邊放了遊樂設備,中間做早操,活動場地前還有有一塊大草坪,有升國旗的台子,還有一個涼亭,一個水池。
許鴿走下樓,樓下拐角處有一個堆滿海洋球的坑,球上都是磨損的痕跡,邊上還放著幾輛碰碰車。
學校很安靜,憑著記憶到處走走看看,教學樓隔壁是食堂,單獨的一座小樓,門鎖著,穿過廣場和草坪就是幼兒園的大門,和小學隔開,門口有個展示牆,介紹著每個老師,還有大大小小活動的照片。
「小鴿子。」林玉蘭洗好衣服沒看見女兒,在樓上喊她。
「在這裡呢。」
「別出去啊。」
「嗷。」
因為園裡住了人,大門就沒有上鎖,小時候寒暑假許鴿都是一個人在幼兒園瞎玩。
逛了一圈許鴿就回了教室,這夢怎麼還不醒,她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想不起來,只知道自己在夢裡。
她又走回午睡室躺下,閉上眼,心想睡醒就好了。
林玉蘭看女兒又躺下了也沒多管,外面太熱,許鴿經常瘋跑玩回來往地上一躺,地上涼快。
學校定的雜誌被她拿到了自己教室,白天她就看雜誌度過,這樣的日子是單一重複枯燥的,偌大的學校就她和女兒兩個人,許鴿長大後也會想,那時候的林玉蘭在想什麼。
她板正的躺在蓆子上,像個大人那樣,屋頂的電風扇嘩嘩的轉著,像是要把她催眠,她能感受到粥的溫度,蘿蔔乾的咸香,陽光的滾燙,地面的清涼,風的輕撫,夢裡能感受到這些嗎。
許鴿迷迷糊糊的想,小孩子晚上睡飽了,白天不容易困,鄉下沒什麼娛樂活動,如果不出去散步,8點多林玉蘭就帶著許鴿睡覺了,每天下午還帶著她睡午覺。
許鴿躺下之前看過時間,教室後面牆上掛著一個鍾,8點05,等她再次起來也才8點50,心裡開始慌亂,怎麼回不去!掛念著嘉林,迫切的想見到他。
她捏了自己一把,能感覺到疼,扭頭回到午睡間,抬腳踢了一把床腳,「嘶!。」疼的她眼淚直冒。也讓她腦子有瞬間靈光乍醒,穿越、穿書、還是重生、許鴿十幾年書齡,這些橋段可以說都爛大街了,但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她並不能接受,誰他媽愛要要去,她只想知道嘉林在哪。
心裡又慌又急,卻不得章法,許鴿躲在午睡室,怕出去被林玉蘭看出不對勁。
中午還是白粥,配了碗冬瓜湯,不過許鴿沒再讓林玉蘭喂,到底芯子是成年人了,餵飯羞恥,她其實能自己吃,去爺爺家的時候都是自己吃,但是林玉蘭一直都是餵她吃的,她人小吃的慢,上小學以後,午飯去爺爺的茶館吃,晚飯是幼兒園小孩的點心,每天南瓜粥、紅豆粥、各種粥換著來,食堂奶奶做好粥會分裝到桶里,再送到每個班級里,林玉蘭給小孩盛完,桶里還剩下一點會盛出來給許鴿做晚飯。
暑假林玉蘭會做飯,但是水平有限,一天三頓都是粥,配些蔬菜,按往常許鴿上午會去爺爺那,學校出門往上走,穿過一個菜場、一條馬路便是鎮上的活動中心,有電影院、舞廳、遊戲廳、茶館,許鴿的爺爺奶奶經營著鎮上最大的茶館,她從小往返在這條路上。
林玉蘭不會做飯,不管是年輕的時候還是到老,水平都停留在原地,許鴿總覺得做飯很難,媽媽做了一輩子都不會,直到她結婚後學著做,談戀愛和剛結婚的時候都是趙嘉林做,趙嘉林做飯多油多鹽,兩個人體重一路狂飆,許鴿才接管廚房,她發現做飯不難,做的好吃也不難,全看做飯的人是不是愛你,媽媽不是不愛,只是她的重心已經轉移。
許鴿平時中午會去爺爺那吃完再回來,今天卻沒有去,推脫說太熱了。
林玉蘭沒準備什麼菜,她平時中午一個人吃,都是啃個蘋果或者嗑兩把瓜子,林玉蘭愛嗑瓜子,算是為數不多的樂趣,兩個門牙上有明顯的凹陷就是嗑瓜子嗑出來的。
許鴿心裡著急,面上不顯,吃過飯林玉蘭會讓她午睡,下午起來在教室玩一會玩具,或者自己找樂子,晚上林玉蘭會帶著許鴿出去散散步、偶爾去鎮上的舞廳跳跳舞,8點半回幼兒園洗漱睡覺,沒有網絡和手機的年代,生活真的很枯燥。
第五天了,許鴿每天都祈禱能回到2023,但一睜眼看到頭頂的風扇就心裡一沉,她還偷偷撞過牆,想著撞死了是不是能回去,用了猛勁的,額頭現在還腫著,沒死,頭暈了好幾天,對林玉蘭說是下樓梯的摔的。她小時候皮,身上常有些小傷小口。
這次額頭腫了好幾天,林玉蘭不准她再下樓玩,每天拿紅藥水給她擦傷口。
許鴿起來照鏡子,額頭一片紅的紫的,嘆口氣,站在走廊里發呆,往下看了下,心想要不要跳下去一了百了,想想還是算了,二樓也不是很高別沒死落個殘疾。
「媽媽。」「學校的圖書館裡,我能去看書嗎。」她問林玉蘭。放假學校所有房間應該都是鎖著的,既然回不去就要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鎖著的,等下我去問問門衛張師傅有沒有鑰匙。」林玉蘭一邊嗑瓜子一邊說。
現在想想在鎮上的幾年,林玉蘭除了物質上比較拮据,其他都會儘量滿足她。
嗑完手裡的瓜子,林玉蘭帶她去門衛。
「張師傅,早飯吃過了吧。」林玉蘭聲音很明亮唱歌好聽,人美又會跳舞,是學校文藝骨幹,雖然在幼兒園工作,但是小學裡的人沒有不認識她的,在鎮上也是個名人。
張師傅聽到聲音放下二胡,許鴿有印象,小時候每次經過門衛往裡看都會看到看到牆上掛著幾把二胡,學校還沒改造,現在的門衛小小的還放著床,張師傅夫妻倆就住在這。
「小林啊,吃過了。」「喲,小鴿子這額頭怎麼回事。」
「皮撒精(方言:很皮的意思),摔了一跤,叫人啊。」
「張師傅。」許鴿乖乖叫一聲。
「沒事吧,沒摔到骨頭吧。」林師傅看傷口還有點腫起來。
「沒事,帶她去張醫生家看過了。」學校後面住著一家醫生,林玉蘭當時就帶著她去了。
現在不流行動不動就去醫院,能托關係解決的都是托關係,張醫生爸爸和許鴿爺爺是鄰居,也算是老相識,林玉蘭雖然嫁過去沒兩年就離了,但是許鴿還是經常去爺爺家。
「張師傅,學校圖書室的鑰匙你有吧。」林玉蘭問
「有的。」張師傅走到門口,一大串鑰匙掛在一塊木板上,他拿下來找。
「去找幾本書給女兒看看。」
「哦,沒事,拿著吧。」張師傅找到圖書館的鑰匙從圈圈裡一點點轉下來。
「謝謝啊,麻煩你了,那我開學前給你還回來啊。」
「拿著用吧,那個鎖有點鏽了,開的時候用力擰一下。」
「行,說謝謝爺爺。」
「謝謝張爺爺。」
拿到鑰匙林玉蘭就帶她去了圖書室,在教師辦公樓的二樓,圖書室很大有三間屋子,第一間是放學校訂閱的各種雜誌和報紙,中間放這大大的會議桌,開會用,林玉蘭開會的時候常把許鴿帶著。
裡面兩間才是圖書室,許鴿裝模作樣的到處看看,林玉蘭自己也去找些書帶回去看。
看來看去拿了幾本幼兒繪畫的書,她後來是學美術的,就是學的不精,五年級的時候林玉蘭問過許鴿班主任,小孩對美術感興趣要不要給她去外面報個班,「現在學還來的及噠,人家毛雨婷從小就開始學了,以後要考專業的美術學校,你們來不及了。」許鴿5年級轉到常市,毛雨婷是班裡畫畫最好的同學,從小在少年宮學畫畫,班裡的黑板報都是她一手繪製。
聽老師這麼說,林玉蘭就歇了心思,其實哪裡來不及呢,不過是眼界有限,別人說什麼就信。
許鴿學習成績一般,小學中學都是中上游水平,但是一所城市那麼多學校,中遊學校的中游水平,就很一般了,初中畢業她沒考上高中,念了5年制大專,選了自己喜歡的藝術與設計。
剛入學的時候她素描和色彩都不是最好的,好幾個同學底子都比她好,但是她認真,大專院校的課不多,算是很輕鬆的,有時候只有半天課,沒課的時候許鴿就回家畫畫,她沒有別的娛樂生活,沒有手機,沒有QQ,不去網吧,就是畫畫。
第一學期期末的時候,她的素描已經是班裡第一,水彩第二,她想原來沒有什麼是來不及的。
但理還是那個理,大專的水平再優秀也達不到專業美院畢業的,許鴿喜歡看各種畫展,也去過美院的畢業展,只能望塵莫及,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她的畫沒有靈魂,沒有創造力,只是浮於表面的模仿。
雖然還不知道能不能回去,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總要找點事做,讓她真的像個6歲小孩那樣無所事事瞎玩她也做不到,借的書都是符合她年齡的,先裝裝樣子應該不會有太大破綻。
拿了書把門鎖好,穿過兩棟教學樓,回到幼兒園,許鴿找了幾隻鉛筆,拿卷筆刀削好。
「媽媽,你看我這握筆姿勢對不對。」許鴿打開一本素描基礎。
林玉蘭走過來幫她矯正,「手這樣握上面一點,線條要這樣……往下拉……」林玉蘭握著她的手教她。
幼師要負責班級的布置、環創,全靠老師自己手繪輸出,許鴿記得她媽媽的布置每次都是第一名。
為了不引起懷疑,她還裝模作樣亂畫了幾張。
「不要浪費紙啊,反面也可以畫。」林玉蘭對女兒說。
「嗷。」
「書也要好好用,不要弄壞了,要還回去的,角落不要折壞。」
「曉得了。」
許鴿念的大專一二年級是素描色彩的基礎課加文化課,三年級後學繪圖軟體,加上那會家裡買了電腦,她沉迷網絡世界,沒再用雙手畫過畫,等過了幾年想再畫,已經找不到手感,加上工作忙,一直沒有定下心把畫畫再撿起來。
現在到是享受了一把沉浸式學習,教室里不缺文具,許鴿可以隨意使用,要是需要額外花錢,林玉蘭肯定不肯,怕浪費錢,一個人帶孩子,錢都是緊著用的。
鎮上的家庭多數沒有讓小孩課外再學點什麼的觀念,許鴿在這念到4年級也只有一個同學平時會學二胡,5年級到了常市,才知道差距,好多同學從小在少年宮學樂器或者其他藝術項目,等活動課的時候,大家都大大方方上去表演節目,她就什麼都不會,加上她鄉下剛進城,渾身都帶著土氣,學校、老師、同學的相處方式都不一樣,讓她很是緊張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