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宜一怔,條件反射的抬頭,對上一雙滿是情緒的複雜的眼睛。
她卷翹的長睫毛輕輕顫動,精緻明艷的小臉,也跟著紅了起來。
努力把紅暈壓下,她斟酌著輕聲開口:「難道不是剛好碰到了,所以英勇救人的本能?」
不想把事情的矛盾點往其他方向扯。
她害怕有什麼意想不到的原因,耽誤了她對靳雲霆的救命之恩。
畢竟她和靳雲霆,說到底才認識不到一個星期,被救的那晚,甚至只是他們的第三次見面。
不管是彼此的熟悉程度,還是她的現狀,都不適合談其他。
在安宜萬分期待的眸光中,靳雲霆微笑的搖頭:「是本能,是因你而起的本能,公寓樓下偶遇的那天,其實不是我第一次見你,早在那天之前,我就在其他地方見過你。」
「是嗎?」安宜交疊的雙手控制不住握緊。
「是。」靳雲霆含笑點頭,眼神里沒有半分的避讓:「我這裡有你幾年前的照片,偶遇、抓拍的,你要不要看?」
安宜嫣紅的唇瓣抿了抿,正想拒絕,病房的門,突然被從外面推開了。
滿臉緊張的護工匆匆走進來:「很晚了,天快黑了,安小姐你要不要先回去,免得再晚了也不安全。」
安宜低頭看手機,下午五點多,不是很早,說晚倒也談不上。
本想拒絕,還沒出聲,護工搶在她前面又一次開口:「靳先生這裡有我就行了,安小姐你要是沒其他事,就先回去休息吧。」
安宜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自作主張,拿著工資還要管僱主閒事的人。
她秀氣的眉頭擰起,正要發難,後知後覺的想到賀知舟。
他說,他會把靳雲霆安排好,不會在她這裡落口實。
所以...
圓睜的怒目,慢慢收斂情緒,從護工移回到靳雲霆臉上:「他平時照顧你照顧得怎麼樣?」
安宜儘量平和,不想透露太多,以免靳雲霆猜到不該猜的,她知道他是很認真很細緻的男人。
靳雲霆面容沉靜,略有遺憾,似乎沒懷疑到不該懷疑的:「平時挺好的,除了今天,他是不是知道我們之前發生過的事,擔心你,所以才這麼早就催你離開。」
「可能吧。」安宜含糊的點頭,不欲多言。
她已經確定,這護工被賀知舟收買過,為賀知舟辦事了。
要不然他也不會逮在靳雲霆與她聊過去的時候,膽大包天,直衝進來。
是有點憤怒的,憤怒賀知舟果然如她所料,無孔不入的干涉她的人生。
但又有點慶幸,她還沒有看到照片,靳雲霆也還收著,他們清白得不能更清白,她也不至於在救命之恩和其他中兩難。
「忽然想起我答應過晴雪要幫她整理新家,搬新家有好多事要做呢,要不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無視靳雲霆眼底的失望,安宜抬腿就走。
一路疾走,出了病房,還沒到電梯口,遠遠看到不遠處的走廊邊,斜倚著一個面容冷峻、笑容淺淡的男人。
「好巧,安秘書。」賀知舟笑得自在而又坦然,仿佛之前的不快並未發生過,仿佛他只是剛好出現在這裡:「過來探望生病的朋友,忽然想到你可能也在,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真的在。」
賀知舟一邊說,一邊邁動了長腿:「不早了,安秘書有沒有空賞臉吃個飯,談一下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他還在笑,但他眼裡沒有一點笑意,有的只有迫她一定要主動奔向他的強勢與冷漠。
一瞬間,入她眼的不再是一個英俊逼人令人嚮往的優質男人,而是一匹狼,一匹齜著大牙,隨時都要反咬一口的惡狼。
安宜怕了。
前所未有的恐懼,她不敢向前,反而後退,踉踉蹌蹌的一步步後退。
「你別這樣。」她聽到自己又顫又抖,抖得幾乎聽不清的細小聲音:「別逼得太緊,給我多一點時間,可以嗎?」
「我有逼你?」賀知舟笑容不變:「要不是沈家那小子去醫院碰到了安女士,安女士聽說了他在國外遇到的危險,擔心你,給我打電話,要求我儘早將你帶回去,我會大張旗鼓的到這裡來,非要請你賞臉與我吃一頓飯?」
「你別胡說。」沈向遠不是亂說的人,這點信任安宜還是有的。
她是單純的出於人品而相信沈向遠,卻招惹了賀知舟的怒意:「我胡說?我哪裡胡說了?沈家那小子沒來過A國?還是你沒遭遇過槍擊案,至今哪裡都去不了的耗在醫院?」
「這就是你千方百計要把我從醫院逼走的原因?」安宜終於沒忍住,咆哮出聲。
賀知舟先是笑了下,然後慢慢的、慢慢的,以極慢的速度逼近安宜,大手一點點拂上她單薄蒼白的臉:「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我不明說,你就給我裝糊塗了?」
安宜喉嚨口一梗,她承認,當時的情況有點兒曖昧。
靳雲霆那黏糊得拉絲的眼神,明顯有故事,如果她繼續留在病房,面臨她的很有可能就是如沈向遠一樣的示好與表白。
「那你也不用...」有點理虧,也有點難以啟齒,安宜覺得她腦子裡現在就是一團亂麻,比打了無數個結的毛線球還要亂。
撫她臉的大手往下一挪,掐在她的下巴,賀知舟冷銳的雙眸,直視她的眼睛:「什麼也不做,看著你的爛桃花越來越多?」
爛桃花...
正大光明的追求,倒成了爛桃花。
如果沈向遠靳雲霆之流是爛桃花,那他呢?賀知舟呢?賀知舟對她的強權霸道,又算什麼?
穿堂而過的風,自安宜臉側刮過,颳得人生疼。
她垂著微熱的眼角,啞然出聲:「賀知舟我答應你,在你結婚生子、正式安定下來之前,我不會和其他男人有任何故事,也請你保持你身為表哥該有的體面,別再對我一個柔弱無助的孤女施展天羅地網的那一套,好不好?」
「你跟我談體面?」掐著安宜下巴的手猛往上提,賀知舟聲調低沉:「安宜你是不是忘了,當初你是怎么半夜裡去我房間,絞盡腦汁吸引我注意,該做的不該做的你都做了,現在求體面,是不是晚了點,嗯?」
賀知舟力氣極大,如鐵鉗一般,把安宜緊緊的禁錮。
越動,掐得越緊,她乖乖的踮起腳尖,配合著賀知舟的姿勢,不敢再動。
空曠的走廊,一切都那麼安靜,直到...響徹走廊的噼啪聲,打破了兩相對峙的沉默。
安宜條件反射的回頭,看到一張英俊憔悴的,充滿著驚訝與悲傷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