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宜表情微頓,第一反應就是把鬆懈了的小肚子收回去:「Monica小姐,你好。」
「沒人的時候,你也可以叫我可嫣姐姐。」程可嫣揚唇輕笑著,在安宜身上上下打量,目光看似溫和,但又寫滿不善:「這件禮服還挺適合你的,那就送給你,不用還了。」
沒有外人在場,她連裝都不想裝了。
也是,一個十七歲就出國,在國外待了足足九年的女人,她就是被家裡保護得再好,又怎麼可能真有那麼懵懂單純?
安宜早就領教過她的手段,也沒什麼可意外的。
只是喝過酒的腦子還有點混帳,暫時不想應付太多:「今晚就謝謝Monica小姐幫我解圍了,送衣服就沒必要了,改日把衣服清洗乾淨,我就還給你。」
她說完就想走。
程可嫣哪裡肯放她走:「這麼多年沒回海城,我和你多少也算半個故人,第一次見面就把這麼漂亮的裙子借給你應急,一句謝謝你就想跑,這也太敷衍了吧?」
安宜蹙眉,抬眸,對上程可嫣滿滿興味的臉。
知道這就是程可嫣留人的手段。
精心設計的撞衫案,被她劍走偏鋒的破了局,程可嫣肯定是氣惱的。
她要是不肯接招,這女人還指不定又會做出什麼事呢,不如一次到位,把話說清楚也好。
想想安宜就答應了:「那就一起走走?」
畢竟是賀氏集團的慶功宴,承辦場所自然是海城最好的五星級酒店。
酒店內部金碧輝煌,外部也美輪美奐,停車場不遠處,就是一處規模不小的噴泉,忽上忽下的水柱,被酒店正門那邊打過來的燈光照映著,波光粼粼,璀璨精妙,漂亮極了。
行走至噴泉旁邊,相對空曠絕對不可能有人偷聽到的地段,安宜停了下來:「Monica小姐你有什麼話想說,就直接說吧。」
「說了叫可嫣姐姐也好,你怎麼還這麼見外。」程可嫣顯然也意識到這裡是個說話的好地方,聲音不禁得大了起來:「還是說,你非要等不得不叫嫂子的時候,才肯老老實實的改口?」
安宜早就知道程可嫣找自己,肯定是來者不善的。
但沒想過她會這麼著急,連一點緩衝都沒有。
急就急吧,反正她對賀知舟...也不在乎了,他想和誰在一起都跟她沒有關係。
安宜眉眼冷了下來:「不管這些年開不開心快不快樂,我也在賀家生活了十一年,吃賀家的飯長大,你和賀總若有修成正果的那天,我當然會老老實實的盡我身為表妹應盡的義務,開口管你叫嫂子。」
「這麼說,你現在是不會改口?也不承認我和知舟的關係咯?」程可嫣角度刁鑽。
安宜勾著唇角,笑了:「我承不承認這很重要嗎?重要的不是你和賀總年少情深,這麼多年即使分離兩國他對你也是痴心不改,你若一直沒回來也就罷了,你都回來了,他肯定會想盡辦法的排除萬難,娶你為妻。」
「嘴還挺甜。」程可嫣傲嬌的抬起下巴:「既然你心裡都清楚,以後就乖一點,不要再試圖跟我對著幹,否則我也不確定,哪天我會不會心血來潮,再跟你開個小小的玩笑。」
她這麼說,等於承認假貨禮服確實是她做的手腳了。
人在國外多年,乍一回國就手起刀落,輕易開了這樣足以毀了安宜的玩笑,關鍵是開都開了背後還有人撐腰掃尾,安宜說實話是有點羨慕的。
這麼多年了,失了賀知舟的庇護,她在海城還是一點根基都沒有。
而程可嫣,總很順利的獲得她曾經最想要的一切。
愛與不愛的區別,真的很明顯。
不動聲色的抿起嘴角,不想讓酸意泛出來:「我沒想跟你爭的。Monica小姐說完了嗎?說完我就走了。」
酸意雖然沒泛,但那竭力隱忍著不讓抽動的嘴角,程可嫣又沒瞎,怎麼會注意不到?
還以為是個犟骨頭,沒想還真是個犟骨頭。
程可嫣眼裡的興味,短暫淡了一下,忽然想到什麼又濃起來:「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對你嗎?」
安宜抿了抿唇角,沒有說話。
程可嫣半眯著眼睛,像是陷入了對過去的悵惘:「我離開海城的時候,你才十三歲,還是個黃毛丫頭,最喜歡躲在後面偷偷的看我,一個偷著長大的小偷而已,我和你原則上是沒什麼什麼矛盾的,直到有一天,我在國外碰到了一個人,她告訴我你已經長成了,你會成為我和知舟最堅固的攔路石,我在調查之後發現你還真有這個本事,所以我就放棄還沒讀完的博士,提前回國了。」
「你看到了誰?」疑問的話,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不是不在乎了?」程可嫣低笑著,從手機里調出一張照片。
這是一張異域風情背景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非常憔悴,也非常狼狽,頭髮亂得像雞窩,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出一塊好肉的女人。
安宜眯著眼睛思考了老半天,沒想出來這女人是誰。
「我認識她?還是她認識我?」
「認不出來了?」程可嫣把照片又放大了一些:「你過去跟她應該很熟的,她對你也算恨之入骨。」
恨之入骨?
安宜眉心一沉,腦子裡情不自禁的浮起宋薇薇的名字。
然後,她就慢慢從這張亂得看不出本色的臉蛋,緩緩找到宋薇薇曾經驕傲明媚的樣子。
「怎麼會這樣?」安宜倒吸一口涼氣。
多次陷害算計,她對宋薇薇肯定是恨的,然而宋薇薇在這麼短的時間變成這副親媽看了都認不出來的鬼樣,她要說一點觸動都沒有,也是不可能的。
「你問我為什麼?」程可嫣又笑。
還沒開口解釋,握在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賀知舟的電話。
接通了,是溫柔得過分的男聲:「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接你。」
那麼溫柔的嗓音,是安宜過去做夢想要的,又是如今的她避之不及的。
她下意識的背轉身,不想被那聲音干擾,然而她頭頂就跟連了千百根電線似的,好讓那聲音無孔不入的鑽入她的耳朵。
「我先走了。」她抬腿就走,可還是晚了,走得晚了。
剛走出噴泉這邊,正要去停車場,遠遠就看到從酒店正門出來的賀知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