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都,丞相府。
走到風月閣門口,一個衣著奢華的女人出現在門口,頤指氣使的對下人發號施令,「哎呀!你們是怎麼做事的,為何沒把毯子鋪上?本夫人的的鞋子可是蠶絲製的,弄髒了可怎麼好。」
秦憐聽她自稱「本夫人」,臉色肉眼可見黑沉下來。
和熙盛世側室確可自稱「夫人」,可相府只出了江氏一個側室,還是秦憐前些時日抬的,相府十餘年,除楚氏外無人拿「夫人」自稱。
儘管秦雲遮添房之事交由江氏操辦,可若秦老夫人執意插手,江氏也毫無辦法。至於眼前這個女人,光憑她的言行舉止,江氏第一個看不慣。
還沒輪到玲瓏訓斥,上次動手打秦老夫人婢子的小佳便挺身而出,「這位姨娘,進府之前二夫人跟您說過相府有三地不能踏足吧?這其中一地便是風月閣,姨娘這般做派,是要陽奉陰違?」
那女人憤怒的用手指著小佳的鼻子,臉色由紅轉青,怒罵道:「下賤東西,誰跟你說本夫人是姨娘的?本夫人可是老太君親自納進府的側夫人。」
她接著叫嚷道:「江氏與本夫人同為側室,她說不能進便不能進?來人,給本夫人掌嘴,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賤東西長長記性。」
先前秦憐從醉月樓帶回府的舞娘半夏聞言,走上前將小佳藏在身後,「江夫人是郡主金口玉言親抬的側室,老太君是說過讓您做側室,可郡主並未點頭,您哪裡來的和江夫人平分秋色之說?」
「姨娘初來相府想在下人面前立威,半夏理解,但姨娘大可不必來風月閣耍威風。」
「姨娘今日若執意要進風月閣,半夏也不攔著,闖不闖的進去暫且不說,姨娘還是好好想想硬闖風月閣後,能不能承受郡主的怒火。」
聽罷,女人氣得臉色發青,情緒幾乎失控。「好啊,你這是拿二姑娘壓我呢!」
她的怒火愈發旺盛,抬手直朝半夏的臉揮去,力道之大讓人不禁為半夏捏一把汗。
她雖是秦老夫人強塞進來的,可江氏並未苛待她,她覺得風月閣裝潢精美,便起了霸占的心思。想著左右秦憐不在府上,自己先住進去,等秦憐回來再搬出來。
早便聽聞秦憐心高氣傲,被人染指過的院子肯定不願意住,自然而然的不就便宜她了。
女人的舉動嚇得半夏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她膽子再大仍不過是府里一個下人,而眼前這個女人再跋扈不遜,也還是府里的姨娘。
今天這個女人打了她,半夏只能自認倒霉,現下秦憐不在,她也無處告狀。
璇璣揮手,女人應聲倒地。
那女人怒氣騰騰,狼狽的從地上抬起頭,視線模糊中竟然看到一雙精緻的繡鞋。這雙繡鞋飽含著華麗的紋樣,鞋頭鑲嵌的紅珊瑚珠子,耀眼得讓她幾乎忘記了剛才的痛苦。
這是誰?居然敢穿得比她還要華貴!
她心裡不甘,不服氣的抬起頭,這一抬頭,卻讓她整個人瞬間僵住。
秦憐瞧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低笑出聲,「這是哪家的夫人,怎麼趴在地上?」
在場的丫鬟婆子,包括那女人帶來的下人紛紛回過神來,齊刷刷跪了一地,「問二姑娘安。」
「起身吧。」
秦憐話落,只有風月閣寥寥幾人起身。半夏趕緊站起來,「郡主,她是新任吏部尚書的妹子張恬,府里新進的姨娘,側夫人給了她良妾的身份。」
秦憐抬腳挑起張氏的下巴,冷眼打量她。
張恬的臉雖精緻,但背後卻藏著一段悽慘的過往。她的母親是現任吏部尚書張龍的繼母,張恬的母親在張家主母之位待得並不順心,反而在張龍掌家後受到百般虐待。
她們二人一直生活在極度痛苦中,若今天被逐出相府,依張龍的性子,肯定會將她往死里打。
張氏低頭思忖,懊悔萬分,怎麼就一時糊塗相中了風月閣,還生出霸占的心思?她心想:以秦憐的鐵腕性格,自己有可能讓張龍丟了官,那樣張龍一定會殺了她。
思及此,張氏顧不得體面和尊嚴,急忙跪好,兩隻手緊緊抓住秦憐的衣角,頭緊緊貼在地面,「郡主...妾身知錯,妾身不該帶人來風月閣撒野……只要郡主能原諒妾身,妾身甘願受任何懲罰……」
張氏寧願秦憐責罰她,也不願被逐出相府。她的婚事被張龍把控多年,美曰其名為兄者捨不得妹妹嫁人,硬把她拖到如今這個年紀。
這次相府納妾,北夏人人都想巴結秦雲遮,張龍便把她送了過來。
秦憐厭惡的收回腳,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帶人進了風月閣。
見秦憐走遠,張氏心有餘悸的抬起頭,手剛撐起身子,璇璣的腳便狠狠踹了過來,「姑娘未讓爾等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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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廳里,江氏作為相府的掌家人,逐一審視面前新進府的姨娘們,心裡一一細數著:劉氏、方氏、黃氏、杜氏…她眉頭一皺,不對啊,張氏哪去了?
少了一個張氏,這讓江氏心緒不寧,昨日有人傳信,說姑娘今日要回來,這樣的節骨眼上,張氏可萬萬不要搞出什麼么蛾子才好。
江氏的目光無意間掃過花廳外,正好看見小佳抱著一堆東西走過。
「小佳,可有見到新進門的張氏?」
小佳一聽,停下腳步回首看看花廳中的江氏,又瞧了瞧江氏身後的兩個新姨娘。「回側夫人,張氏把您的話當耳旁風,還在風月閣妄想動手打人,碰巧被二姑娘撞見。這會,估計還在風月閣門口跪著呢。」
江氏聞言臉色大變,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看來老夫人根本沒打算輕易撒手掌家權,竟然在這給她挖了一個坑。
相人時就覺察張氏不對,若張氏真的品行端正,為什麼拖到如今都沒有嫁人?偏偏老太君固執己見,硬是要將張氏塞進府來。
江氏越想越覺得心頭髮慌,臉色陰沉的向風月閣走去。
劉氏見狀,臉上的幸災樂禍簡直無法掩飾,暗道活該。「真是天道好輪迴,你說是不是啊方妹妹。」
方氏低著頭避開一切目光,默不作聲。她深知相府水深火熱,懂得低調才是自保之道。
新來的黃氏和杜氏,則對相府的複雜局勢一無所知,拿著平常心看待一切,既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為誰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