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五年前,秦雲瀟還在位之時的某一天。漆黑看似平平無奇的夜,秦憐帶領蓮台百名弟子夜闖紫金殿,直搗黃龍殺進禁地。
秦憐站在隊伍最前方,目光直視前方,那是一雙歷經無數腥風血雨、堅定如鐵的眼睛。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幾日前,紫金殿後輩仗著門派勢力強大,在外為非作歹橫行霸道。
但他們的邪惡行徑竟觸及蓮台,由於蓮台在極北之地的勢力相對薄弱,這些惡徒肆無忌憚的奸.殺了蓮台多名女弟子。
秦憐聞訊,率手下殺進紫金殿怒屠千人。
秦憐出手太過狠辣,紫金殿弟子招架不住,忙請六位長老出山。
六位長老站在秦憐的對立面,渾身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氣息,他們的目光中充滿藐視,看秦憐不過一個年輕的小丫頭,嘲諷道:「百年來,無人敢犯我紫金殿分毫,你是哪裡來的黃毛丫頭,也敢殺我紫金殿子弟,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秦憐一身墨綠色衣衫早被鮮血染成血褐色,幻化出的靈劍肆意抗在肩頭,手指輕點濺到她下巴上的血漬上。
「嘖,還是熱的。」她的話音剛落,靈劍瞬間脫手而出,直斬說話老者項上人頭,血光四濺,涌流如注。
「既百年無人來犯,本少主今日便做這第一人。」
剩下五位長老見狀,紛紛倒吸一口涼氣。這丫頭看似年齡不大,修為卻如深淵般不可揣度。
大長老對剩下的四位長老道:「即使這賤丫頭修為高深又如何,你我五人聯手,還擒不住一個小丫頭不成!」
剩下四位長老對視一眼,傳遞著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們開始從四面八方向秦憐湧來,迅捷如疾風,步伐沉穩有力,赫然成包圍之勢,唯大長老站在原地不動。
秦憐目睹這一切,沒有慌亂,反而更添幾分輕蔑。
那時的秦憐年紀雖輕,卻已碾壓極北之地大半武者,以一敵多不成問題。
不過幾炷香,四位長老人頭齊齊落地。
大長老靜靜注視著站在屍山血海中的秦憐,他的目的也達到了,縱身一躍落在秦憐身前,指著秦憐義憤填膺道:「你這女娃,小小年紀出手如此狠辣,我紫金殿豈能容你!」
「殺我紫金殿五位長老,屠我上千弟子,今日,老夫就替老天收了你這妖女,以防你日後禍亂和熙!」
秦憐不願聽他廢話,心念一動漂浮空中,手中幻出百蓮火操控。
百蓮火如導火索般迅速擴散,形成一個碩大的火網,從大長老四面八方包夾過去。
能做紫金殿的大長老,自然不是吃素的。
二人交手數十招,刀光劍影,火花四濺,難分軒輊。電光火石間,大長老瞅准破綻,將全身力量集中一腳之上,狠狠踹在秦憐背上。
秦憐感覺到巨大的衝擊力,身體像斷線的風箏一般飛出,重重摔在地上。
她喉頭一甜,嘔出一口血後才踉蹌起身。
大長老平穩落地,雖有些撐不住,但仍故作戲謔道:「你可服氣?若你乖乖跪下向老夫磕頭認錯,說不準老夫一高興,留你全屍。」
秦憐聞言沒有絲毫窘迫,反而笑出聲來,大長老暗道不好。「本少主不是傻的,敢帶這麼點人闖你紫金殿,豈能沒點本事。老頭,勇氣可嘉。」
話音剛落,秦憐抬手封鎖大長老的靈力。
大長老只覺丹田一空,頓時發覺靈力竟無法運轉,額頭冒出一層細汗。
秦憐不再多言,飛躍而起朝大長老面門踹去。大長老雖沒了靈力,但紫金殿的二把手可不是白當的,用最快的速度躲了過去。
可還是被強勁的餘波震得臉皮蹭破,鮮血滲出。
大長老在地上踉蹌幾步終於站穩,恥辱感爬滿心頭。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劍,朝秦憐疾刺過去。
作為活了百年的老傢伙,他對自己的劍術有著盲目的自信,誓要讓這個年輕人受點教訓。
秦憐雖占上風,但也消耗了不少功力,這一劍至少能給她帶來皮肉之苦。
鋒利的劍刃直指向秦憐心頭,刺入一半即將傷及心脈時,秦憐一個狠心抓著劍身劃到左肩,鮮血淋漓但她毫不在意。
另只手迅速凝聚靈力,一掌逼退大長老,將他打倒在地。
大長老還未反應過來之際,秦憐已然挺立如松,她那被鮮血染紅的左臂微微抬起,血珠順著她的指尖滴落在地,面上露出譏諷的笑意,「這就是紫金殿眾長老的能力嗎?聯起手來也沒能殺我一個黃毛丫頭。」
一句話激得大長老臉色鐵青,心頭怒火幾乎要把他焚燒殆盡,咬牙切齒道:「死到臨頭還要逞口舌之快。我告訴你,我們主上馬上出關,屆時定會將你碎屍萬段,為我們復仇!老夫倒是不知,誰給你的膽子來我紫金殿放肆。」
「天下之大,便是那鬼門關,本少主也去了幾遭。區區一個紫金殿,吾有何不敢闖。別擺出一副道貌岸然要為同僚報仇的嘴臉,你那點齷齪心思本尊不願提。」
她目光流轉,凝向暗處幾縷陰影移動的方向,只見有人背著幾具屍體快速離開。她提起長劍,向大長老一步步逼近,劍刃上的寒光令人不敢直視。
就在她準備結果大長老時,從禁地出來的清一卻對她搖了搖頭。
秦憐只得止步。
她瀟灑轉身,「無趣至極,饒你一條狗命。告訴紫藤,既然你紫金殿無人能殺本少主,那便等日後本少主親手血洗紫金大殿。」
她高聲宣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鬼門宗宗主之母欽芙,恭候紫金殿的朋友前來做客。」
此次妖蓮有意鍛鍊她的靈修之路,施咒封鎖了她的魔力。她並未展露所有本事,與眾長老交戰留下了不小的創傷。
左臂的痛讓她幾乎直不起腰,但臉上依舊掛著自信難掩的笑容。
她心頭一陣輕快,仿佛已經看到冥子欽那驚愕的神情。
冥狗,送你的大禮,你可千萬拿出點像樣的回禮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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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紫金殿後,一行人不知走了多久,只記得天色暗了又亮,反覆幾次,直至秦憐再也走不動。
停下來的時候,夜色如幕,星辰點綴天際,微弱的月光勾勒出同伴們疲倦的臉龐。
「戰況如何。」秦憐聲音嘶啞。
玲瓏站在她身側,聲音顫抖著答道:「此戰出戰三百六十人,陣亡九十二人,重傷二百三十人,成功帶回被紫金殿殺害的弟子屍身。」
聽到玲瓏的回答,秦憐的目光緩緩掃過眼前的屍體。一具具冷冰冰的軀殼,曾鮮活的生命,如今寂然無聲。
那些熟悉的臉孔,再次在她眼前浮現,他們是誰的兒,又是誰的父……每一張臉都承載著一個家庭的希望和痛苦。
蓮台所有人,皆是秦憐出生入死的手足,她無法承受失去任何一人的痛苦。姑姑卻一再強調一切都是為了蓮台大業,但她不明白。
他人的死活或許不重要,但蓮台的大業真的重過這些夥伴的性命嗎?
秦憐閉上眼睛,試圖掩蓋內心的悲痛,「找個地方借宿,休息一夜。天亮之後快速動身帶兄弟們回蓮台,讓他們的英魂得以安葬。他們的直系親屬和祖父母,都要受到蓮台的終身庇佑。」
黑暗中,一行人拖著疲憊的身軀繼續前行,到了歇腳處,秦憐的窒息感愈發強烈,壓得她無法入睡。
她守在屍體旁一言不發,那些曾與她並肩作戰,歡笑哭泣的同伴,如今卻是冰冷的屍體,靜靜躺在那裡。
看著瓜娃年僅十一歲的屍體,秦憐心如刀絞,她的思緒被拉回曾經一起歷練的日子。
那時的他們還是一群稚嫩而充滿朝氣的孩子,他們好幾個人擠在一個土坡上,灰頭土臉,但眉宇間卻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堅韌和毅力。
秦憐記得那天,幾人剛完成一次艱難的訓練,身體疲憊不堪,但他們的眼神依舊明亮有神。
她忍不住問瓜娃:「瓜娃,你們在蓮台這麼多年後悔過嗎?」
瓜娃搖搖頭,從懷裡小心翼翼掏出一塊餅子,餅子已經硬得比石頭好不多少。
瓜娃將餅子分成兩半,其中一半遞給秦憐。
「最近大家食不果腹,少主把食物讓出來,好幾天沒怎麼吃東西,」瓜娃說,「你先吃點這個餅子墊吧墊吧。」
看到秦憐接下餅子,瓜娃才繼續回答她的問題:「我和兄弟們的一身本領都是少主和蓮主教的,家人也受蓮台庇佑,我們之中還有好多人是少主和妖蓮冕下從閻王手裡搶來的,感恩戴德還來不及,怎會後悔。」
秦憐看著埋頭啃餅的瓜娃,再次開口問道:「那你們最怕什麼,又最盼望什麼?」
瓜娃停下了啃餅的動作抬起頭,「最怕蓮台不要我們,還怕蓮台大業毀於一旦。至於最盼望的……」
年幼的珍珠突然站起來,聲音中滿是堅定和稚氣,「最盼望的是能為少主劈荊斬棘,為蓮台大業盡一份綿薄之力。」
一個聲音反駁道,「啊不是不是,是讓少主平平安安。」
另一個聲音也加入了討論,「你說的才不對,是要陪少主一輩子。」
其他人也紛紛開口,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但每句話都圍繞著他們敬愛的少主和蓮台。
眼前的瓜娃已經不再能回答她的問題,那些充滿希望與忠誠的話語在空氣中迴蕩,回憶多一分,秦憐的心口便更疼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