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秦憐一行人離開李家莊,重新踏上前往極北之地的路程。
顛簸七日,可算到了極北之地的主城,金獅。
幾名中年男人迎面走來,為首身形魁梧的男子便是宋鏢頭,他見秦憐下車,挺直了腰板作揖,後道:「紅蓮冕下。」
秦憐回以一禮,「宋鏢頭,好久不見。」
宋鏢頭大笑出聲,「冕下客氣了,這些年宋某借冕下的手運送過的生意不少,冕下可不能跟我老宋生疏。」
說完,他一轉身,將身後兩人引薦給秦憐,「冕下,讓我為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榮智,另一位是鶴英,都是我鏢局的得力助手,也是宋某的老夥計。」
榮智和鶴英上前一步欠身以示敬意,秦憐頷首回應。
宋鏢頭笑呵呵繼續道:「鶴英,阿智,這位是大名鼎鼎的紅蓮冕下,多次在危急時刻對我們鏢局施以援手。」
幾人客套幾句,話題逐漸轉向正題。
宋鏢頭見氣氛緩和,開口道:「金獅情況特殊,與他處不同,如今正值炎熱時節,不如我們一同前往鏢局敘話,冕下不會嫌棄吧?」
「宋鏢頭哪裡話,鏢局就不去了。不過,此次聯繫宋鏢頭確有一事相求。」秦憐道。
「冕下但說無妨。」
秦憐正色道:「本尊想見你們鏢主一面,還望鏢頭從中牽線。」
宋鏢頭聞言顯然對此有些意外,他沉吟片刻,點頭說道:「鏢主雖平日繁忙,但若冕下親自相邀,想必鏢主也會給予重視。請稍候片刻,我這就去通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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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陸鏢局鏢主家花廳,秦憐不喜客套,開門見山對鏢主說道:「鏢主,無事不登三寶殿,紅蓮厚顏,便直說了。」
鏢主端坐上首,約摸三四十歲左右,年輕走鏢時受了傷,臉上留了一道疤,看起來有些駭人。
「小友但說無妨。」
秦憐咳嗽兩聲,「晚輩聽說金獅城內有一君子湖,晚輩聞之甚是喜愛。多方打聽,得知君子湖的持有者恰是鏢主夫人,故此登門拜訪,想同鏢主夫人談談購買君子湖之事。」
話音剛落,鏢主臉色驟然陰沉。
鏢主年輕時便是遠近聞名的醋罈子,凡有少年郎與其夫人接觸,他總心存芥蒂。如今一聽秦憐來此竟是為夫人,他的心情立刻由晴轉陰。
鏢主用帶有警告意味的語氣說道:「君子湖確是內子所有,但閣下冒然要見內子,未免唐突。」
跟了鏢主十幾年的鶴英豈能看不出,為難的看了看秦憐,秦憐點頭後才對鏢主道:「老大,你有所不知,這位小友並非男子...…」
「他不是男子,難不成是大姑娘?」鏢主直接打斷了鶴英的話。
榮智和宋暌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老大真是妙語連珠,大姑娘……」
二人的笑聲在花廳迴蕩,鏢主一掌拍在桌上,「笑什麼笑!老宋,阿智,你們兩個愈發沒規矩了。」
宋暌立馬收住笑聲,道:「老大你還真說對了,這小友還真是女娃子。而且,還是讓紫金殿恨的牙痒痒的那位。」
鏢主心中一驚,不動聲色仔細打量起眼前這位年輕人。眼前人臉龐光潔白皙,暗紅深邃的眼眸泛著點點光澤,那雙眼睛無疑是女子特徵。
然,她那若有若無的喉結,卻讓鏢主心中疑竇叢生。
秦憐望著鏢主半信半疑的神情低笑出聲,取出一方帕子在脖頸擦拭幾下,不多時,原本玉頸生香的脖子暴露無遺。
「是晚輩失禮,」秦憐笑道,「未提前告知鏢主,害得鏢主誤會。」
鏢主依然心有疑惑,開口問道:「那你的喉結……」
秦憐笑容不減,解釋道:「是妝粉畫出來的,畢竟是假的,所以鏢主才會覺得若有若無。」
鏢主這才放下心來,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君子湖一事我做不了主,你得跟我夫人商量。現在時辰也不早了,該用午膳了,小友若不嫌棄,便與段某和我夫人共進午膳吧。」
鏢主言畢,身子微側,做了個請的姿勢。秦憐莞爾,也不推辭,隨鏢主一起向內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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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廳,鏢主身邊坐著一位婦人,柳葉眉杏仁眼,櫻桃小口一點點,楊柳細賽筆桿,說話鶯聲燕語。
秦憐記憶深處那張臉慢慢浮現眼前,她突然怔住了,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路姒敏銳的察覺到秦憐情緒的波動,輕聲詢問道:「閣下這是怎麼了?」
九嬰仰頭看向異度空間虛化的天空,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想知道她媽媽是怎樣的人嗎?」
路姒一愣,隨即點頭,表示願聞其詳。
九嬰緩緩道來:「小魚的媽媽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哪怕被劉氏設計陷害導致滑胎,也沒有責怪過任何人,只認為是自己不夠謹慎。」
「每次小魚被她的師父嚴虐後灰頭土臉的回到家,她從不追問小魚經歷了什麼,只是一遍遍確認她是否受了傷。」
九嬰的聲音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無論以前知書達禮、開朗活潑的小魚,還是現在紈絝狠戾的她,楚氏從未責備過,總是悉心勸導和指引她。」
斬冥和路姒靜靜的聽著,若有所思。
秦憐看著眼前的女人,女人也打量著她。
鏢主夫人神態從容,眼裡似有無盡滄桑。女人心細,知曉眼前的小姑娘是透過她來看另一個人,鏢主夫人牽起秦憐的手,想為她理額前的碎發。
鏢主夫人的動作讓秦憐回過神來,下意識一躲。
鏢主夫人愣了愣,隨即笑意盈盈說道:「好孩子,段郎帶你來見我,想必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你儘管說,能做到的,莫姨不讓你失望。」
秦憐極快調整情緒,恢復往日的溫文爾雅,「既然夫人這麼說,晚輩也不矯情了。」
「晚輩聽聞,夫人手裡有一處地契是君子湖,而這君子湖乃是當年段鏢主給夫人的聘禮。晚輩知曉所求無禮,但還是想厚顏爭取,請夫人忍痛割愛,將君子湖賣給晚輩。」
秦憐言辭懇切,她不會說什麼「買賣不成仁義在」,君子湖,她必須要。蓮台的護盤大陣需要水來加持,沒有水萬萬不行,而整個金獅城符合建設需求的,只有君子湖一處。
本以為要費好一番功夫,卻不曾想鏢主夫人毫不猶豫的吩咐丫鬟:「去把君子湖的地契拿來。」
秦憐詫異的看向鏢主夫人,鏢主夫人面帶笑意,「俗話說有錢不賺王八蛋,這湖能賣錢,我豈有不賣的道理?不過,這君子湖賣價可不少,起碼要三萬兩黃金。」
秦憐喝下一口茶,「玲瓏,取黃金來。」
君子湖絕不止三萬兩黃金,它是極北之地最大鏢局夫人的聘禮,三萬兩黃金,在極北之地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算是常規價格。
秦憐雖不知鏢主夫人賣給她的意圖是什麼,但此刻建設分部迫在眉睫,沒時間讓她刨根問底。
秦憐離開後,鏢主不解問道:「當年,因君子湖你我差點沒能成婚。成婚後你更是將那處寶貝一樣守著,怎麼轉眼就要賣出去?」
「君子湖十萬兩黃金都打不住,你雖心地善良,但也不會這麼胡鬧,你想做什麼?」
鏢主夫人微微一笑,「不想做什麼,掛在殺手榜八年都未有人除之後快的人,欠環陸鏢局一個天大的人情,夫君不覺得很值嗎?」
「可... 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個女子,年紀看起來還不到二十,能成什麼大事?」
鏢主夫人聽罷,立馬反駁道:「誰說只有男人可以頂天立地。還記得五年前有人大鬧紫金殿嗎?紫金殿當年的慘狀你可忘了?」
鏢主聞言,臉色微變,回憶起那驚心動魄的經歷,不再急於下結論,「那夫人可否講述一下,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