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十月初六,其他三大門派和前來觀禮的世家子弟便陸續趕到了無明峰。每個幫派各帶了三十餘人,其他世家子弟每家則是來了三四人,共兩百餘人。
蒼嵐派位於東越蒼嵐山,峰主穆冰傅善用刀,門派弟子皆身著竹青色束袖交領裝扮,內著牙白色中衣,弟子們配著銀劍。穆冰傅是武狀元出身,中胡大戰後受了傷,獲賞賜後在蒼嵐峰休養。他武藝精湛,只是這麼多年了,也就教出了一個安合序。
斕滄派位於斕滄山脈南峰——斕滄峰,峰主鄭愈善醫術,修煉獨門武功合一心經,已至金丹期。斕滄峰專收女弟子,以研習醫術為主,習武只是強身健體所需。門派女弟子皆身著嫣紅色束袖交領外袍。其大弟子林利貞英姿颯爽,武藝也精湛,非柔弱之流,三年前賞劍大會曾以醫術稱絕。
交泰派位於南滇交泰峰,峰主李由善用拳術,門派弟子皆身著紅色練功服,手持紅纓槍。大弟子趙修一身腱子肉,臉上有一道刀疤,弟子皆對他低眉順耳。
初七卯末,蕭霖下山來打更,引著眾人從近禪院出來,陸續上山入院。許歲寧早起帶師兄弟們安排好了早膳席面,引導諸位客人落座。大家甫一落座,卻都被台上刀架上的彩頭吸引了目光,又紛紛湊到台前細細觀賞。
劍身以精鐵打造,劍身流暢、開刃銳利,在晨光中隱隱泛著寒光。劍柄皮革則布滿黑色菱形暗格花紋,眾弟子一看心生嚮往。中淵民間不准私造鐵器,世間良兵易得,良劍卻難得。
晨陽乍現,沈威緩步走上台前,抱拳行禮後道:「我是無明院大弟子沈威,諸位貴客遠道而來參加我派舉辦的賞劍大會,實乃無明峰之幸事。」
台下一時安靜了下來,靜靜聆聽。
「方才有弟子好奇不已,我來給大家介紹下,這是本次比賽的彩頭,由白榆宮獨家打造的「扶坤劍」,專贈與本次賞劍大會三場比賽後積分最高的奪魁弟子。」沈威說罷掏出一根竹葉,輕輕扔到劍鋒上,頃刻間一削為二,台下一時一陣歡呼。
「好劍!」往屆的彩頭都是由各東道主派重金購買或本家收藏,無明峰能獲此饋贈更是增添了許多神秘感。
「上午我派弟子蕭霖帶大家參觀一下周邊景致,未初我們舉辦第一輪比賽,比試地點就在這裡,屆時請大家集合一觀。」沈威繼續說道。
「好」,眾人紛紛拍掌,應和道。
蒼嵐派峰主穆冰傅見無妄大師並未現身,起身問道:「沈賢侄,無妄大師何在?」
沈威回道:「穆峰主安好,師父請諸位家主今日晚間在議事廳餐敘,現在大家可先用早膳。」
席間,很多別派弟子和世家子弟都跑到安合序那桌去套近乎。安合序其人眉眼俊朗,肩寬腿長,身量高挑,又性格溫和,作風正直。況出身名門,其父親是東越四郡統領巡撫安易,官至正二品,其母是三朝元老王太師之獨女,安合序是安家嫡長子,承載家族厚望。
他起身應和,有來有往。許歲寧跟在蕭霖身邊幫忙,眼神掃過在場的諸人,又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了下安合序。只覺得論清冷貴氣,蕭霖當屬第一;論武功,還得好好比比才知高下。
席畢,蕭霖引著眾人先後去銀杏林和皇家宗祠參觀了下。蕭霖談笑間偶爾溫和地笑起來,引的一眾女修羞澀無比。
「蕭賢侄有訂親麼?」穆冰傅談笑問道。「大人,雖未定親,但我已有了意中人了。」蕭霖回道。
穆冰傅接話道:「不知是哪家好女子,能入得了你的眼啊!」蕭霖一笑,並未言語,一時被眾人善意鬨笑起來。跟在眾人後面的許歲寧聞言,眉心跳了一下,有些不滿,為什麼他要瞞著自己這件事,也難怪,為何他一年的時光半年都在山外,有太多事情自己不知道。
未初時分,眾人趕到無明院前院,第一場比賽比試的是醫術。
中州百姓的平均年齡只有六十歲,藥材珍稀,醫藥之道未能盡述。一場疾病就可能輕易帶走一條性命,世間良醫難求,修仙求丹藥的長生之道更是貴族所趨。
無明峰月前在北鄴皇城張貼了公告,稱此番比武大會,共招募六名疑難雜症者,簽下生死狀,四派弟子們會為其輪流診脈施治,比試醫術,醫藥費全包。一時間吸引了眾多家境貧苦的病患前來報名,想搏一把生機。
無明院三弟子孫冉經過初步診脈挑選,給六名患者派發了請帖。此刻人已在院中,他們兩兩同病同症。許歲寧此前有跟孫冉潛心鑽研過醫術,孫冉十年前從太醫院致仕,在宮內先後侍奉過皇上和皇后,見許歲寧勤奮好學,便把醫術傳給了他。
沈威開場宣布本次比試規則是:每院派出五名弟子,依次給每組患者把脈,在紙上寫出藥方或針灸之法,由鄭愈評判技藝優劣。選擇最好的兩個診治之法對兩位患者分別施行,三日後把脈評價療效,每組勝者可得一分。
一世家子弟偷偷議論道:「雖說名字用號碼代替,那鄭峰主畢竟熟悉弟子們的字跡,不會偏袒徇私麼?」旁人揣手回復道:「中淵醫術,瀾滄峰若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眾目睽睽,三日後患者的療效大家都看得見,況鄭峰主向來清朗,不會偏袒的。」
那人被說服了,轉而好奇結果,問道:「好吧,那瀾滄峰弟子誰勝算最大?」
旁人一臉敬服之意,說道:「自然是林利貞林姑娘了,鄭峰主的入室弟子,獨門技藝盡傳此一人。」
那世家子弟聞言,又看到一女子扶著鄭愈走出來,問道:「哦,那位是吧?很是清秀英氣啊。」
「哎,出來了出來了,別廢話了,你就觀戰吧。」
「好嘞!」
……
每院商量後各自派出了五名弟子,許歲寧、林利貞和安合序三人均有參與,蕭弘霖並不善於醫術,粗識罷了,三師兄孫冉也不願與後輩爭鋒,兩人負責後勤準備。
前兩名患者被引了進來到大廳坐下,均患有肝病,患者表現為面色晦暗、脅下痞硬、舌質紫暗和苔膩等症狀,眾人探過脈以後皆是一臉難色。
「這肝病不是不治之症麼?」
「臉色都這樣了,還怎麼治啊?」
「嗯,也不知道眾派弟子們有什麼好法子。」
旁觀眾人紛紛議論道。
古來肝病用良藥續命易,三日內要有確切療效卻很難。
林利貞把脈後冥思苦久,開了些軟肝之方,以生牡蠣和制鱉甲為君藥,軟堅散結、消積瘕;柴胡和黃芩為臣藥,疏肝理氣、清熱利膽。
許歲寧博聞強識,回憶起了許多古方,冥思苦想後,決定採用藏書閣中的古方,用麝香、三七、柴胡、蛇膽和黃芩等擬定了一副藥方。
而安合序採用了一貫煎的古方,其他弟子也參照古方後開了一些滋補益氣方。
鄭愈在堂前八仙桌上獨自坐著,細細審方,事前已經為兩位患者診過脈,仔細看了眾人交上來的藥方,指定了第三和第十五號的方子進入施藥階段。
「第三和第十五號是誰?」眾人議論紛紛。
沈威翻看了花名冊,走上前道:「恭喜瀾滄峰弟子林利貞和我派弟子許歲寧二人的方子被選中,進入後續服藥階段。」
這邊一結束,蕭霖便把第三、四名患者帶了上來,這兩名患者皆發低熱、皮膚潰爛、嘔黑血,被林利貞診治出來是蠱蟲之毒。
據患者的侍從敘述,他們前些時候去斕真經商,被人暗害感染了蠱毒,這蠱毒並不立刻致死,他們花了重金請人護送了回來,在京城遍尋名醫,還是未得診治之法。參賽弟子大部分連連搖頭,不敢靠近。一部分膽大的弟子,上前把脈後皆是驚懼不已。旁觀的眾人也是退避三舍,生怕沾染了蠱毒。
「這斕真的蠱毒真是陰險厲害啊!」
「是啊,我就沒見過能治好的!都是不治身亡,煎熬好久,死狀慘烈啊!」
眾人紛紛議論道。
許歲寧沒有這方面的診治經驗,沉思一會後在方子上寫了一些清熱解毒方,外加靈力逼出蠱蟲的法子。安合序在東越時,曾見大夫用雷公藤醫治過蠱毒患者,無他法,也寫了雷公藤外敷和用靈力逼出蠱蟲的法子。林利貞沉思一會,寫了方子交了上去,鄭愈看過後指定了安林二人的方子進入服藥階段。
「真精彩啊,不知道這林姑娘能不能把蠱毒給清了,我們就再也不怕斕真人暗害了。」
沈威往廳外揮了揮手,最後兩名患者是前日無明院弟子用木椅抬上山來的,他們都嘴歪眼斜,行動不便,脈弦滑。眾弟子皆知是中風之象,但此病在中州素來無藥可根治。
況且有一名患者近日因冷熱交替染了風寒,病情突然加重,已腦脈痹阻,意識不清,危在旦夕。家屬是一名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年,身形消瘦,身著打了許多補丁的布衣,侍奉在旁,為他爹焦心得很。
大部分弟子把過脈後,只是開了些補陽還五湯、羚角鉤藤湯灌服的方藥。
講句不好聽的,這個患者可能也就這兩日的光景了,能不能順利灌服下湯藥還說不定。
林利貞上前針灸刺探了幾處患者的穴位,凝神片刻,跟安合序對上了視線。安合序同林利貞兩人一年前曾合力解決了霜凌縣馮府鬧鬼一事,知道雙方都會屍檢,安合序便猜到她想法。
「不可開顱取栓,此法兇險!」安合序制止道,這話一出,把正在診脈的許歲寧和圍觀的旁人都嚇了一跳。
「剛他說什麼?開顱取栓,那人的頭顱開了還能活麼?還是我聽錯了?」
「對啊,你沒聽錯,就是開顱,太大膽了!」
「但是,華佗不是也想給曹操開顱取栓麼?我有點想看啊!」
「你可住口,積點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