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程郭董劉蔣劉傳》曰:揚士多輕俠狡桀,有鄭寶、張多、許乾之屬,各擁部曲。寶最驍果,才力過人,一方所憚。欲驅略百姓越赴江表,以(劉)曄高族名人,欲強逼(劉)曄使唱導此謀。(劉)曄時年二十餘,心內憂之,而未有緣。
(恰好)會太祖(曹操)遣使詣州,有所案問。(劉)曄往見,為論事勢,要將與歸,駐止數日。寶果從數百人齎牛酒來候使,曄令家僮將其眾坐中門外,為設酒飯;與寶於內宴飲。密勒健兒,令因行觴而斫寶。寶性不甘酒,視候甚明,觴者不敢發。曄因自引取佩刀斫殺寶……
短短二百多字的記載,已經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起碼可以看出,劉曄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跟鄭寶等人摻和到一起去,甚至還因鄭寶逼迫過甚,採取了東躲西藏的措施。
可就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會給好友魯肅發一封書信,在信中言說:「方今天下豪傑並起,吾子姿才,尤宜今日。急還迎老母,無事滯於東城。近鄭寶者,今在巢湖,擁眾萬餘,處地肥饒,廬江間人多依就之,況吾徒乎?觀其形勢,又可博集,時不可失,足下速之。」
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呢?
簡單來說,如今大漢天下英雄豪傑輩出,你魯肅的才幹,不正是適合當今的天下嗎?
此時你就該趕快接走母親,不要滯留在東城。如今我劉子揚發現了一個叫鄭寶的人,他在巢湖區域有一萬多人,整個廬江郡也有許多人都在投奔他,何況是我們這些人?
並且,經過我劉子揚觀察情況之後得知,如今許多人都在前往依附,你魯肅還在等什麼呢?
整個信的意思,大概便是這樣了。
但問題也同樣就出在這裡了……
你劉曄一邊覺得鄭寶等人不可成大事,整日憂心忡忡,但另外一邊卻又在催促魯肅儘快前去……
這是個什麼意思?
很明顯,這是要把魯肅給賣了,把自己頭上的災,硬生生轉移到他魯子敬頭上。
默默看完由劉備傳閱而來的劉子揚書信,林辰一陣沉默。
隨即,他的腦海里又冒出了另外一段關於周瑜和魯肅的記載。
當然,這段記載不是周瑜借糧的『美好故事』,而是周瑜偷偷摸摸將魯肅母親接到江東的記載。
《吳書·周瑜魯肅呂蒙傳》:欲北行。會瑜已徙肅母到吳、肅具以狀語瑜。
「魯肅,真老實人也!」
想想魯肅前後兩個『真心』朋友,林辰心中便是一聲嘆息:「本以為我都夠不要臉了,誰知道這倆人更加不要臉。」
「子源方才似乎有話沒有說完?」
靜等劉備和林辰看完了書信,魯肅這才開口發問:「肅便在此,不論有何事,子源直說便是,不必遮遮掩掩的。」
「我不遮掩一二,怕你一時接受不了啊……」
林辰心中暗自道了一聲,同時笑著道:「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說,若非我與主公來的夠早,似子敬這般大才,恐怕早已隨了他人。」
「而那,正是主公的損失啊。」說完,他又對劉備擠了擠眼。
「子敬…」
劉備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一下子變得很是難看,一把抓住魯肅的手後,他悲嘆道:「此皆備之過也,若備早知子敬有大才,便該早些前來拜訪,如今耽擱這般許久,卻是把子敬給耽誤了……」
好傢夥。
林辰聽到耽擱二字,剎那間便瞪大了眼睛。
主公誒,我讓您誇人,可沒讓你誇自己啊,怎麼就這麼臉皮厚呢?
當然,這樣的想法也只有他林辰會有了。
魯肅在聽完劉備的感慨後,則是一雙眼眶變得通紅:「主公莫如此說,此與主公無關,皆因肅名聲不大,並未傳之主公耳中,主公何錯之有?」
之所以兩人會有這麼大的差別,是因為在這其中有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劉備很差嗎?
這個問題,讓林辰來回答的話,他一定是有多慘說多慘,畢竟眼看著接下來劉備便無處可去了。
接下來,他的前途到底在何方,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可這只是林辰以為的罷了。
實際上,在很多人眼裡,也包括糜竺、陳登、魯肅…這樣的人看來,劉備一點都不差。
陶謙讓徐州之後,劉備便有了徐州牧的名頭。
同時,由於他跟世家還算友善,因此得到了廣大世家的認可……
這些便不必多說了。
最關鍵的是,在這些人眼裡,呂布不過就是一個小賊子罷了,劉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英雄。
畢竟,劉備的徐州牧可不是搶過來的,是陶謙相讓而來。
同時……
陶謙在徐州這麼多年下來,可是積累了不小名聲的。
而現如今,這些名聲大多都落在了劉備這個繼任者的頭上。
這是一筆堪稱龐大的遺產,也是劉備敲開『世家』大門的一塊關鍵敲門磚。
最後,現實不是遊戲。
要是在遊戲當中,被人得了所有城池,或許就只有宣告失敗這一條路了。
可在現實當中,當劉備頂上陶謙繼任者的名頭時,他只要一天還沒斷氣,便有機會重新割據一方,成為漢末諸侯之一。
這就是如今這個時代的遊戲規則。
顯然,林辰對此還不夠了解,但魯肅他們對此卻知之甚深……
也正因此,在林辰看來,劉備方才的話是在自賣自誇。
但是在魯肅這個豪族出身和許多世家出身的人看來,劉備的話明顯就是在自謙。
歸根結底,其實也就是一句話:遊戲規則不同。
說到這裡時,可能有人會問,之前林辰提議劉備讓出徐州牧這個空名給呂布,豈不是把陶謙的遺產拱手相送?
真這麼理解的人,其實還是沒有領會如今這個時代的遊戲規則。
陶謙的遺產,最終只能給一個人,而那個人,不可能是呂布……誰讓他出身不好呢?
劉備好歹也是漢室宗親啊!
當然,這裡倒是確實有另外一個問題。
陶謙的遺產,能存在多久?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同時也是一個很棘手的問題。
不過,這個問題雖然棘手,可要想解決的話,其實也簡單的很。
只要在能繼承徐州的人拿下徐州之前,獲得一塊屬於自己的根基之地,這個問題就再也不會存在了。
……
「總感覺有什麼事漏掉了,而且還是很關鍵的一件事……」
就在林辰思索劉備那句話到底代表著什麼,自身是不是對遊戲規則有所誤會時。
另一邊,兩人的惺惺相惜終於結束了。
「主公,眼下劉子揚便在東城之中,您是親自去見,還是托人給他捎個口信?」
魯肅雙眼放光道:「汝南許子將曾言,劉子揚有佐世之才,因而在肅看來,主公當親身前去拜訪……」
「好!」
沒有任何猶豫,劉備就站了起來,並解釋了一句道,「許子將的月旦評,吾已聽的耳朵都起繭了,其所言幾乎無所不中,他既然評劉子揚有佐世之才,想來事實也必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