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朋友之間也有親疏遠近,小馬谷的社交圈也有這種常見的小特點,但它往往並不適用於碧琪身上,這個小姑娘能夠快速融入任何社交圈,小馬谷的所有成員都是她最好的朋友。
正因為如此,碧琪的時間全部都被各種聚會占用,僅剩的休息時間也用來和朋友們聯絡感情。
儘管如此,碧琪還是在某天下午發現了阿爾邦的不對勁,當小姑娘張牙舞爪從草叢裡跳出來恐嚇阿爾邦時,他卻視若無物地從草叢旁路過,連視線也沒投向碧琪。
這讓碧琪一度感到委屈,在小姑娘的思維邏輯里,如果她的惡作劇被討厭或者被無視,那麼她肯定也被一起討厭了。
碧琪也不是一根筋兒的姑娘,她很快就將思緒掰回正常的軌道,開始思考起阿爾邦最近的一舉一動。
首先是最明顯的蟄居,阿爾邦近日很少出門社交,雖然他平常也沒多少朋友,但一般在休假的時光時候,他總是會抽出一些時間來陪姑娘們做一些她們願意做的事情。
然而在這段時間裡,阿爾邦似乎完全放棄了社交,不去幫蘋果嘉兒干農活,不去幫珍奇剪布,也不陪紫悅研究課題,更不會陪雲寶練習飛行技巧,只是偶爾溜進柔柔的房間,然後從房間裡傳出窸窸窣窣的談話聲。
趁著阿爾邦上班的功夫,一家之主柔柔和書呆子姑娘結伴出去買菜,碧琪偷偷溜進了他的房間,在整個房間嗅來嗅去,試圖看出某些蛛絲馬跡。
「哼哼!好好瞧瞧我碧琪大偵探的實力吧!」
擺出一副驕傲的模樣,碧琪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態,左瞧瞧右看看後立刻鑽進了阿爾邦的被褥。
不要誤會,身為大偵探,嫌疑犯的臥室一定要觀察到每個角落,就連床鋪也不可以放過。
碧琪笑嘻嘻地在床上打了個滾,無視掉角落裡那根不太明顯的淡粉色鬃毛,捂嘴打了個哈欠:「小邦的床好舒服好暖和,想睡覺……」
要不然睡一覺吧?只要在阿爾邦回家之前醒過來,只要在柔柔和紫悅回家之前醒過來,一切都會沒關係的吧?
將偵探帽放進抽屜,碧琪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將枕頭拱成亂鬨鬨的模樣,一頭扎進了甜美的睡夢中。
就在碧琪睡下不久,柔柔帶著喘粗氣的紫悅回到了古城堡,後者有些不好意思:「平時真應該多多鍛鍊的,沒想到柔柔力氣這麼大。」
「還好啦,飛馬的力氣確實要比獨角獸大一些,你完全不需要感到不好意思。如果不是紫悅陪我出去買菜,說不定那位老闆還會就地起價呢,多虧你幫我砍價。」
紫悅抖了抖尾巴,她很高興柔柔能這樣誇獎自己,旋即又想到了更會砍價的碧琪,於是側了側耳朵說道:「話說碧琪呢?她今天不用去蛋糕夫婦那裡工作,工資也到帳了,說不定跑出去玩了?」
柔柔抬頭打量了一眼古城堡的宮廷,瞬間就發現了躲在王座後思考魚生的小鱷魚嘎米,走到它身前說道:「不對哦,碧琪就在家裡對不對?」
湊上去傾聽嘎米偶爾夾雜有用信息的哲學話術,柔柔還是耐心聽完,這才起身向滿臉疑惑的紫悅解釋道:「好像是跑進阿爾邦的臥室里去了,到現在剛好半個小時。」
紫悅思考了幾秒,紅臉支支吾吾地說道:「去……去阿爾邦房間幹什麼?」
看了一眼不自在的紫悅,柔柔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試探性地問道:「紫悅,你最近是不是托小呆給你帶了幾本天馬維加斯的新品雜誌,應該很好看吧?」
「是啊,確實很好看,很有研究價值……」話說到一半,紫悅立刻捂住嘴,滿臉警惕地看向柔柔,臉頰兩側的羞紅還未徹底散去。
柔柔也沒在意,只是帶著紫悅往二樓走去:「碧琪應該是躲在阿爾邦房間裡睡覺呢,沒有小馬找她玩的話就會睡覺。」
「噢噢,我還以為碧琪可以整天都不睡覺。」
「那樣就成什麼了?碧琪也是普通小馬,才不能一天都不睡覺呢。」
輕輕推開房門,柔柔和紫悅看見了裹著被子睡得正香的碧琪,只不過表情有點奇怪。
柔柔替碧琪蓋好被子,露出一副溫柔的笑容:「看來碧琪很喜歡這裡,我們就不打擾她了吧。」
紫悅點點頭,想著什麼時候偷偷溜上阿爾邦的床睡一會兒。
「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哦,」柔柔輕聲一笑,扭頭看向紫悅,「等會兒去你房間,把那本新品雜誌給我檢查一下,可以嗎?」
天馬維加斯,著名的浪漫開放之城,柔柔可不希望紫悅被那座城市的「開放」氣息污染,還是讓單純的小姑娘繼續單純吧。
就這樣,欲哭無淚的紫悅被推出了房間,其實她剛剛想解釋清楚,那本雜誌是珍奇購買的,她只是代為保管並且偷偷研究而已。
倆姑娘間的小聲交談並沒有影響到碧琪,她只是略微皺了皺眉頭,蹄子有些不自然地推了推枕頭,小聲嘟囔道:「壞傢伙,不准欺負小邦,不准嚇唬小邦!」
碧琪做了個夢,她夢見阿爾邦漫無目的地走在一片荒蕪恐怖的森林裡,一個黑乎乎的影子附著在他的身上,然而阿爾邦卻沒能發現,任由黑影一遍遍說著蠱惑的話語,眼睛也越來越猩紅。
「阿爾邦,你永遠都是幻形靈,永遠都是。」
碧琪停下了跺蹄的動作,愣愣地看向了低頭不見表情的阿爾邦,嘴唇開始顫抖:「這是……這是什麼意思?」
「阿爾邦,你以為你真的能夠欺騙小馬利亞?還是說,你以為你自己是高超的間諜大師,將幻形靈和小馬騙得團團亂轉?」
碧琪從未見過幻形靈,當她親眼見到熟悉的阿爾邦一點點變成幻形靈時,誰也不知道這個小姑娘的內心究竟在想些什麼。
「原來,你一直在瞞著我嗎?」
在情緒衝擊下,碧琪甚至都沒發現她奪回了身體控制權,一步步走向面無表情的阿爾邦,伸蹄想要撫摸他的臉頰,卻又停在半空中無法動彈。
「你真的是阿爾邦嗎?我是不是做了個噩夢,你其實不是阿爾邦,對不對?」
碧琪緩緩收回蹄子,鬃毛不再捲曲並且逐漸失去光澤,盯著阿爾邦的眼睛愣神:「你就是阿爾邦,我不會認錯你的眼睛,閃閃亮亮很有精神,可是你現在為什麼那麼悲傷呢?明明是你欺騙了我,明明是你欺騙了我們。」
眼前的阿爾邦動了動,冷聲說道:「你是誰?」
即使有了心理準備,碧琪卻還是差點哭出聲來,撅嘴說道:「就算你是幻形靈,你也不能抹掉我們之間的過去!我是碧琪,我是阿爾邦的好朋友!」
「你是誰?!」
出乎意料的,阿爾邦更加憤怒,質問的對象卻不是碧琪,這讓碧琪的哭腔稍微收斂了一些,她提起精神仔細觀察阿爾邦,發現身前幻形靈的目光並沒有聚焦在她身上。
這句話的對象似乎是阿爾邦身後的影子,即使沒被發現,可祂的言語還是激怒了阿爾邦。
黑影開始嗤笑,尖銳的笑聲讓阿爾邦有些煩躁,祂似乎發現了碧琪,語氣怪異地說道:「對啊,我是誰?」
碧琪抬蹄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可是當她放下蹄子的時候,眼前卻變了個場景,那是一座風格迥異的山城,一座滿是幻形靈的城市。
這裡說不上多麼繁華,但也算井然有序,街邊的小販甚至讓碧琪誤認為這裡是小馬谷,然而滿街的幻形靈還是將她拉回了現實。
「阿爾邦,回家吃飯咯!」雌性幻形靈拽住小蟲子的尾巴,不顧他的哀求和賣萌,硬是要將他帶回家。
小阿爾邦不敢反抗,只能揮蹄告別自己的朋友:「那麼明天見,索瑞斯。」
碧琪亦步亦趨,即使感覺自己被欺騙,她卻還是想要了解阿爾邦的過去,了解阿爾邦真實的過往經歷,而非虛假的偽造身份。
她發現自己能夠隨時回到特殊夢境裡,也能夠隨意回到阿爾邦的某個生長階段。
時間的流逝很真實,就連碧琪也弄不清楚夢境和現實,她只知道自己看著小阿爾邦一天天長大,從只會對著蟲繭女王畫像傻笑的小孩子變成了渴望建立功勳的少年。
那一天,蟲繭女王賞賜了一條薄紗,讓阿爾邦走上了潛伏之路。
那一天,阿爾邦被關進了坎特洛特監獄,等待塞拉斯蒂婭公主審判。
那一天,阿爾邦成為了塞拉斯蒂婭公主的親隨,隨時準備進行滲透計劃。
那一天,阿爾邦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否定了原先的滲透計劃,決定實現自己的平衡之道。
碧琪看到了,看到了阿爾邦這一路走來的糾結與掙扎,看到阿爾邦的茫然與囫圇,他就像一條擱淺的魚兒,努力掙扎著想要靠自己回到大海,而命運的海浪卻一遍遍將他拍回沙灘。
沒有小馬或幻形靈能夠幫他,這一路只有他自己。
「小邦,辛苦你了。」碧琪無視那道黑影,從身後抱住了荒蕪森林裡的阿爾邦,她能觸碰到他。
阿爾邦微微顫抖,原本堅定的語氣變得有些猶豫:「你……是誰?」
「我是阿爾邦的好朋友,是阿爾邦我好夥伴,是阿爾邦的好姑娘。」
碧琪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她差點真的認為自己陪著阿爾邦度過了十幾年的時光:「還想著騙我,碧琪大偵探可不會被騙,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很有責任感?管你是不是幻形靈,我們之間的感情可不是弄虛作假,聽到沒?」
夢境緩緩消失,碧琪從床鋪上起身,看向了書桌上的合照和八音盒,它們被保養得很好,一定很受阿爾邦喜歡。
最後一絲疑慮被打破,碧琪收拾好心情,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時間還早,不如繼續去夢裡看看小阿爾邦吧?」
既然阿爾邦打算隱瞞,那麼碧琪也不打算將其公之於眾,她準備慢慢試探小蟲子的心,讓小蟲子真心實意地告訴她真相。
畢竟,這個真相目前只有她知道,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