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在哪裡見過呢?我苦思冥想卻始終不得其解。
那種感覺如此熟悉,仿佛我們曾經相遇過,但又無法確定這到底是現實中的經歷還是一場夢境。
老頭兒目光如炬,一直緊緊地盯著我看,原本冷峻的眉眼逐漸流露出一絲慈祥之意,然後緩緩開口說道:「終於又跟你見面了。」
他的話語如同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瞬間印證了我對他的第一印象。
若我們之前從未謀面,我怎會覺得他眼熟?同理,若非相識已久,他又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然而,儘管心中思緒萬千,關於我們究竟何時何地見過面這個問題,我卻是毫無頭緒,一點兒記憶都搜尋不到。
滿心狐疑的我只能呆呆地凝視著這位老人家,喉嚨里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竟然不知該如何開口與他交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只剩下我和老頭兒四目相對,沉默不語。
看我愣在門檻邊,老道士從床上跳下來。他這一下床,嚇了我一跳。
偌大年紀的老人了,又是一身胖肉,那動作卻是這麼的乾淨利落,身手驚人的敏捷。
只這一個小細節,就讓我對他有點兒刮目相看。
"你是......永乾法師嗎?" 我遲疑地開口,心中充滿疑慮和期待。
老道士慢慢走近,眼中閃爍著溫和的光芒,嘴角上揚露出慈祥的笑容:"呵呵,小傢伙,難道你忘了我?當年我可還摸過你的小腦瓜呢!"
仔細端詳著眼前這位老人,我不禁感到一絲困惑。
他的面容與傳統印象中的道士形象相去甚遠。如果讓他穿上袈裟,或許更像是個德高望重的和尚。
然而,此刻他身著道袍,這種搭配多少顯得有些怪異,甚至可以說是滑稽可笑。
通常情況下,人們會用"仙風道骨"來描述那些擁有高深法力的道士。他們往往身材瘦削,面容清秀,但這位老道士卻長得方臉大耳,滿臉福相,給人一種富貴之感。
不過,有一件事令我暗自高興。他表示認識我,這意味著我們之間存在某種緣分。
也許正因如此,他會願意給予我指引,不會輕易拒絕我的請求。畢竟,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能遇到一個相識之人實屬不易。
回想起兒時的自己,確實胖乎乎的,村里人也常常親切地稱呼我為"小胖"、"小胖子"或"小胖孩"。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竟然還記得這個綽號,這讓我對他又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那個……永、乾法師,我最近被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了,是特意來找您的,您能幫……幫我看看嗎?」我訥訥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你早晚會來找我的。」老道士雲淡風輕地對我說。
他這是什麼意思啊?是說他早就知道我最近沾染了不乾淨東西,還是說我跟他有什麼淵源,早晚會來尋找他?
「十六年前,貧道下山去渡有緣人,在野梨山下小河邊的大莊子裡,坐在一扇老磨盤前歇息。是你這個小鬼頭,跑到我面前問我為什麼扎辮子,你還記得嗎?」
老人家的話,一下子把我拉回到童年。
我努力地在記憶的深海里搜索枯腸,許多童年的往事被我慢慢地打撈出來。
在我七歲那年的春天,大門前椿樹的葉子剛剛展開,我跟村子裡的小夥伴在老椿樹下的舊磨盤邊玩耍彈泥球。從村子外面走過來一個高個子男人,男人穿著打扮都十分怪異,一身青灰色長衫,頭髮盤在腦袋後,窩了一個纘,用一根銀簪別著。
許多年後,長大的我才知道那個人穿的衣服叫道袍,或者叫道衫。
來到椿樹下,一屁股坐在磨盤上。
我清楚地看見,他那頭上的銀簪子,一頭尖尖的,另外一頭是一朵盛開的荷花。
起初,看著他的樣子異於村裡的男人,我們小孩子還有些害怕。
但我這個人從小好奇心就很強,怯怯地看了他一會兒,見他一點兒也不凶,就湊上去問:「叔叔,你是幹什麼的呀?」
「我是道士。」他回答,還頗有耐心。
「道士是什麼呀?幹嘛的?」我緊追著問。
「道士是專門抓……抓壞人的。」他回答。
「不對,你騙人,警察叔叔才是抓壞人的。你不是。」我反駁他。
「我是專門來度有緣人的。」他轉而說道。
「什麼是有緣人啊?」我接著問。
「比如你就是我的有緣人呀。」道士和藹地說,說著,他伸出手,在我的腦袋上慈祥地摸了摸,還用掌心在我的頂上轉了三圈。
「我是爸爸的兒子,才不要做你的有緣人。」我牴觸地對道士說。
道士呵呵笑起來,「你是你爸爸的兒子,也不耽誤你做我的有緣人啊。」
「我是你的有緣人?叔叔,什麼叫有緣人呀?」我昂著腦袋問他。
他愣了一下,然後就笑了,說:「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那你叫什麼呀?」我問。
「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是一名道士啊。」
「我是問你的名字,道士難道沒有名字嗎?」我固執地問。
「我的名字叫永乾哪。」道士又抬起手,在我的臉上撫摸了一下,就站起身離開了我們的村子。
他走出去有十幾步,又站下來回頭對我說:「小胖小友,以後你長大了,我們還會見面的。」
小時候的我,十分反感別人叫我小胖。但對那老道士,卻一點兒也不反感。
長大以後,隨著歲月流逝,我把七歲那年村里來道士這茬事,早已忘得煙消雲散了。
難怪老郭提起永乾,我感到有一絲兒耳熟呢。
想起了少兒時的那一幕往事,我心裡猛地一驚:這難道是我七歲那時候就註定了的?
那時候的永乾,遠沒有現在這麼胖。但臉上的輪廓,與現在還是有幾分相像的,當然,這張臉也比那時候老了許多。
我長大了,沒有小時候那麼胖了,而眼前的道士,卻比他年輕時胖了太多。
現在的我,早已經不是七歲時的模樣,而老法師一眼就能把我認了出來,這應該不是偶然吧?
這難道就是他當年說的有緣人?
想到這裡,我緊張多日的心稍稍鬆了一口氣。
為了消除我近段時間招致的不乾淨東西,我不知道是給他鞠躬呢,還是跪下來給他磕一個。
看破了我的心思,老道士把手裡拿著的一把破蒲扇一擺,領著我來到小院裡一棵菩提樹下。
菩提樹,又叫無患子,是一種綠化彩葉喬木,秋天以後,滿樹的葉子變得金黃,十分好看。一般寺廟裡多有栽植,而道觀則不多見。
這裡卻栽植一棵,高過屋頂,樹徑有一個成人摟懷抱粗。
樹下擺放著一張石桌,周圍散落三隻石凳,都是花鼓形狀。
永乾法師兀自坐下來,我也跟著他坐下。
「說說吧,最近都遇見了哪些蹊蹺事?」老頭兒身材高大,身板挺直,看著我問道。
我把從五月三號夜裡遇見的呼救聲,共享電瓶車持續陰魂不散地跟蹤我,數度遇險,從頭至尾講了一遍。
講完以後,我總感覺哪裡不對,似乎遺漏了什麼環節。
老道士看著我,只是不語。
我被他看的有些發毛,支支吾吾地問:「法師,您看我有沒有危險啊?要怎麼才能擺脫眼下的困擾?」
他依舊不吱聲。
我突然靈機一動,回憶起五月三號那天發生過一件特別詭異的事情——從女兒湖回來後居然被鬼壓床了!於是乎,我急忙將這段經歷融入故事情節之中,讓整個故事變得越發豐滿起來。
此時此刻,那位德高望重、經驗豐富的老法師沉默片刻之後,嘴角竟然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接著他緩緩開口說道:「年輕人啊,看來屬於你的緣分已經悄然降臨啦。」這句話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般在我心中掀起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