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岭收拾妥當來到爹娘住的主院。玉瓊玉瑤姐妹早她一步到了,正規規矩矩地立在父母邊上。
峻岭進來先向父母行了禮。杜向輝心疼地問道:「九丫兒,昨日累壞了吧。待會見過嫂嫂,再回屋睡會兒。」
楚氏瞪著一雙美目橫了他一眼,杜向輝「呵呵」笑著解釋道:「自然,夫人昨日最是辛苦!不過九丫兒是家中長女,昨日的人情應酬也是頗為繁雜,她這還是第一次應付這些,定是累得不輕。」
玉瑤嘟著嘴說道:「爹爹,我和玉瓊也累壞了。」
杜向輝看著面前粉雕玉琢的一對雙生女兒,眼裡滿是疼惜寵溺:「對對,咱們玉瓊玉瑤也是阿娘的好幫手。待爹爹事情忙完,定給你們從龜茲商人那尋些好玩的玩意兒!」
玉瓊開心地行禮謝道:「爹爹真好!」
「這幾個小的都讓夫君給慣壞了!」楚氏有些無奈地搖頭。
「阿兄和嫂子來了。」玉瑤歡喜地說道。只見杜崇山和柳芙蓉相攜走進院子。
只見杜崇山喜氣洋洋昂首闊步地走在前面,本就身高腿長,不多時就把嬌妻遠遠甩在後面。待要上台階時,遠遠見九丫兒瞪著他沖他直使眼色,才突然福至心靈般想到身後還跟著新婚的妻子,趕忙頓住身形。頗是尷尬地轉回身又迎著妻子走回去,攜了她的手一起走進廳內。
柳芙蓉今日著一身正紅色並蒂蓮紋織金錦對襟襦裙,頭上只簡單地簪了幾隻金鑲紅寶石的叉子。膚色白皙鵝蛋臉兒纖細的眉眼,因著羞澀臉上暈染一層淡淡霞粉,甚是明艷動人。
二人向杜向輝夫婦行禮敬茶,夫婦二人說了些婚後要相濡以沫相敬如賓的勉勵話語,便讓二人起身。柳芙蓉呈給舅姑的是自己親手做的鞋襪,上面針腳細密,繡工精緻。杜向輝給兒媳的見面禮直接就是一盤亮晃晃的金錁子,他爽朗地笑著解釋道:「賢媳勿怪,我就是個粗人。我覺得還是這些金錁子最適用,不論是花費還是打成首飾都最方便不過。」
柳芙蓉紅著臉點頭道:「阿翁說得在理,媳婦感念阿翁的一番心意。」
楚婉玉讓春草夏木奉上兩套頭面,慈愛地說道:「你阿翁就是這樣的執拗的性子。我就覺得金銀都是俗物。所以給你備了兩副頭面,不知你喜不喜歡。」
兩副頭面一副是金鑲各色寶石,上面的寶石並不是多大,只是色澤極好,光線折射下熠熠生彩。另一副全是和田玉雕琢的各樣簪釵鐲子掛件。每一件都溫潤細膩。
柳芙蓉看了後便知曉這是婆母用了心思的,心中甚是感動。她再次蹲身福禮:「謝謝阿娘的心意。」
柳氏送給峻岭姐妹每人一條披帛和幾個錦囊,錦囊中裝了些金銀製成的小粒花生瓜子,很是靈巧可愛。
披帛及錦囊顏色鮮艷亮麗,繡制的花草紋樣栩栩如生。姐妹幾人看了歡喜不已,一起向她行禮致謝。
拜完舅姑後,杜向輝夫婦便留兒女和他們一起用了早飯。
在祁州杜向輝只有一個堂家弟弟,稍後他們一家便會趕過來與新婦見面。而楚婉玉娘家並不在此地。不過如宋進一家一直跟隨杜向輝多年,處得和自家兄弟並沒什麼區別,所以待會也會前來。今日家中估計還會熱鬧一天。
三日後一對新人便將回門,新婿還會同女方親戚會面。
吃完早飯,峻岭向父母和哥嫂行禮便告退出門了。她困得幾乎在吃飯的時候便要睡著。
丁當丁冬跟在她身後一溜小跑,丁當咕噥道:「九丫兒,這會回去睡覺,若待會元沛公子來了,你不和他出去玩了嗎?」
峻岭一手搭在丁冬的的肩上,感覺自己困得像在飄著往自己的院子挪動,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說道「哎呀!困死我了!誰找我都不出去了。」
回到她住的院子鸚鵡洲,峻岭踢了鞋子,崴身便倒在了床榻上的錦褥里。
惹得錢媽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心啊,肉啊」「乖乖啊」地上來摟著問了半天方才知曉她是困了。
丁當丁冬在門外憋了半天,方才大笑起來。錢媽媽瞪著她倆,嘴裡恨聲道:「待我把九丫兒安頓好,看不出去撕了你這兩個小蹄子的嘴。」
她吩咐那倆丫鬟打了些熱水將峻岭的手臉擦洗一番,換上乾淨的中衣這才放她進床上躺著。
峻岭一覺睡得深沉。待覺得日光晃到臉上的時候方才悠悠醒轉。她在錦帳內慵懶地翻個身,踢了身上的褥子,嘴裡嚷嚷著「熱死了!」
錢媽媽替她掛起粉色綃紗帳上的黃銅帳勾,那棉巾抹了把她細膩頸窩內的汗珠,嘴裡高聲喚著:「丁冬,九丫兒醒了。端些放涼的山楂飲子來。」
峻岭睡飽覺徹底來了精神,沒等錢媽媽找好她要穿的衣服便一骨碌翻身下床。自己來到黑漆螺鈿的衣櫃前,伸手將放在上面的一套胡服扯了出來,「媽媽,別找了。後晌就穿這身了。」
「呦,那哪行?這小叔叔一家都過來了,怎麼能穿胡服呢?不然,你小嬸娘又要說你沒有小姐樣子。」錢媽媽不悅地說道。
「嬸娘最是彆扭。不過是邊陲小城的小吏之家,偏偏把自己抬舉得像是皇親國戚似的。也不嫌累得慌!瞧瞧玉琳都快被她拘傻了!」
峻岭不屑地哼了一聲,「她愛說便讓她說去吧,反正我是不打算給她這樣的機會。趁著阿娘沒時間管我,待會我要出去逛逛。」
錢媽媽哪敢這樣放她走,見她在屏風後自顧換著衣裳,仍是苦口婆心地勸著:「今日她是來見新婦的,定然沒時間來說你。聽媽媽的話,就穿那身杏黃色的春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眼前人影一閃,峻岭便坐到妝鏡前,揚聲喚著丁冬,「快過來幫我把頭髮全部束上去。這天起越來越熱了。」
丁冬一邊答應著,將手上的山楂飲子放到她手邊,一般麻利地拿起梳子替她束髮。峻岭端起來幾口便喝完了,「好媽媽,我還想再喝一碗。你再去拿點吧。」
「不成。待會便要吃午飯了。喝多了飲子,一準吃不下飯。」錢媽媽不理她。
「今兒,我要出去吃。我想吃萃香居里的水盆羊肉和胡麻餅了。」峻岭對著鏡子左右晃了晃腦袋,試試丁冬有沒有把頭髮束緊。
她還沒說今日出去是想去騎馬了。自從忙著阿兄的大婚之事,她的寶貝馬『嬌龍』怕是要捂出霉了。
『嬌龍』最是欺生,除了她,誰也休想騎上它的背。
「小祖宗誒,你就安生在家待著吧。若是一會夫人派人請你過去,找不著你,回頭再一通責罰!」錢媽媽急得攔在峻岭面前。
峻岭一把摟住錢媽媽胖胖的身軀,扭股糖似地磨纏道:「好媽媽,若是阿娘派人來,你讓丁冬躺在榻上,就說我太困了,一直睡著沒醒。這午飯就不去前院吃了。阿娘定不會懷疑的。好嗎?」
錢媽媽還待再說,被峻岭連哄帶抱的送進內室,「媽媽,快幫我把褥子換了吧,睡著時我出了好多汗!」
錢媽媽被她這麼一分神,忘了要將她留在家裡的初衷,扭身朝床上摸去,嘴裡嘟囔著:「哪有這麼熱?這褥子也不厚呀!」
沒聽見聲音,轉頭一看哪還有峻岭的人影。
峻岭三步並作兩步矯健地竄出后角門,丁當牽著『嬌龍』早等在門外巷子裡。見她出來,嘴咧開來,笑著道:「九丫兒,您怎麼延捱這麼久。奴婢都以為你被錢媽媽拽住出不來了!」
「差點。還好被我糊弄過去了。走,咱們到萃香居吃飯去。」說罷提腳踩著馬鐙飛身一躍跨坐到馬上。『嬌龍』幾日沒見到主人,今日見著峻岭格外親切。不待她驅使,撒開四蹄飛奔起來。
丁當忙喊著「九丫兒等等我」,手忙腳亂地爬上府里的棗紅馬背上,趕緊隨後跟上來。
祁州本就地廣人稀,城內的坊巷街道都修建得極是寬闊平整。主街上即使六匹馬並肩奔跑都綽綽有餘。平日街道上有人打馬奔馳亦是不足為奇。主僕二人在萃香居門口下了馬,早有那機靈的小二走上前來,熱情地招呼著峻岭,伸手接過二人手中的韁繩,將馬牽到院內的馬廄。
嘴裡高聲應諾道:「杜娘子放心,小的定會拿上好的谷豆餵您的寶馬。」
峻岭讓丁當給小二打賞,小二樂得更是殷勤伺候。在這些小二眼裡峻岭就是個財大氣粗還不吝嗇的主,他們恨不得她天天都到店裡來吃飯。
宋元沛早在峻岭在門口下馬的時候就看見她了,此時早迎著他們下了樓來。
「怎麼這會兒才來?還以為你不出來了。若不是丁當送信,我都準備跟著爹娘去你家裡了。」宋元沛滿眼歡喜地看著她。
「唉!昨兒累死了。阿兄成婚,怎麼忙得好像我自己成婚一樣!」峻岭嘟噥著,一邊往樓上雅間走去,一邊問道:「要了冰飲子了嗎?天氣真是熱起來了。才跑了這一段,便熱得直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