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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遠如天上月

2024-09-21 18:22:16 作者: 喜歡核桃的堅果
  珍珠輕嗤一聲,用白嫩的指頭颳了下峻岭高挺的鼻樑,「羞不羞!做姐姐的自己學不下去,還編排起妹妹來了。」

  峻岭嬉笑著捉住她的指尖,雙目炯炯地望著她:「珍珠,再有幾個月你就要出閣了。你怕不怕?」

  曹蓉亦湊了過來,饒有興致地等著她回答。珍珠有些羞赧,嘴硬說道:「有什麼好怕的,又不是沒見過!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張嘴。」

  曹蓉「噗嗤」笑了起來:「那袁郡守家的公子是鍾馗嗎?怎的被你埋汰成這樣!」

  「唉!他畢竟是家中嫡長。待我嫁過去處處以長媳身份約束。事事要為夫家,為他的弟妹著想,再不會有今日這樣輕鬆的日子了。蓉兒姐姐,你要去的滕州刺史家聽說是個大家族。嫁過去可得有日子要適應了。」珍珠斂了笑意輕聲道。

  曹蓉輕嘆一聲,臉上難得現出一縷茫然:「我娘要我長點心眼子。說夫家的人十個人恨不得有百樣心思。若不能討得舅姑的歡喜,那必是少不了被磋磨的!若是嫁人後也可以永遠像現在一樣無憂無慮,多好!」

  珍珠點點頭,回頭看了眼峻岭:「你啊,就這耿直的性子,以後可得學著你嫂嫂,找個像你阿兄那樣的郎子,如你父母這樣的舅姑,方能快快活活一輩子。」

  「九丫兒以後就嫁我大兄吧。用我阿娘的話說,我大兄遇到九丫兒那是豆腐遇見了滷水!」不防宋暖突然插了進來。

  「去去,啥也不懂的小妮子!你是你大兄的探子嗎?」曹蓉咯吱她道。

  宋暖「呵呵」笑著躲到一邊,伸手接過峻岭遞給她的一碗剛送來的酥山。興高采烈地一邊吃了起來。

  曹蓉想了一下,眉頭舒展著笑道:「別說,九丫兒。這小妮子說得真對!你要是嫁去她家,還真是可以快活一輩子。宋大人人和夫人那麼喜歡你,宋元沛簡直就是你的應聲蟲,而這個妹妹更是……一點好吃的就收買了!」

  宋暖聽了也不計較,忙不迭地笑著點頭。

  峻岭望著她們,無奈地笑了,怎麼說著說著又扯到她身上。

  丁當呼哧帶喘地跑進來,「九丫兒,新娘子進門了。」

  眾小姐紛紛起身,巧笑倩兮如花叢中涌動的蜂蝶般一起前往前院觀禮。

  說是觀別人的婚禮,其實也是未婚男女間借著觀禮的一次光明正大的互相相看。很多佳遇良緣都是結識於這樣的時候。

  前廳中人群挨挨擠擠。贊者高唱著祝詞,一對新人在他的引導下,行禮交拜。杜向輝夫婦高坐於中堂上,眉眼裡俱是歡快的笑意。峻岭姐妹三人也為兄長高興。

  簿曹大人柳寬家是當地有名的書香門第,新嫂嫂是柳家的長女。聽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阿娘總說阿兄這樣散漫的性子最該找個知書達禮的娘子來拘著他,以後侄兒侄女們也不會變得如她這個姑姑一樣調皮難管。還沒等阿娘籌謀,阿兄在一次陪阿娘上香時遇見了如今的嫂嫂。

  不用阿娘催促,反倒是阿兄自己急著要把人娶回家。

  峻岭曾經問過兄長,新嫂嫂是怎麼看中他這個只知舞槍弄棒的武夫的。惹得兄長狠狠敲了她一下。

  峻岭身邊都是些未出閣的小姐,她們借著觀禮悄悄打量站在對面的那些迎親的少年郎子。時不時悄聲笑幾聲再竊竊私語一番。

  那些人中,王雲澤無疑最是出挑。今日為著迎親,他也換了一身絳紅色的圓領織錦襴袍。腰間白玉革帶上掛著墨綠色的金線繡竹葉紋錦袋,垂下的五色瓔珞隨著晚風俏皮輕舞。


  他對這些幾乎黏在身上的目光視若無睹,嘴角噙著一縷輕鬆的笑意饒有興致的看著新人行禮。

  峻岭第一次發現原來心跳是有聲音的,它「咚咚咚」地蹦躂,幾乎要衝出身體朝另一個方向奔去。

  曹蓉疑惑地看著峻岭,她的面上沒什麼不尋常,只這通紅的耳廓出賣了她。「九丫兒,你莫不是真的看上那個從京城來的郎子了吧?」她壓低聲音附在峻岭耳邊問道。

  這時贊者高唱一聲「禮成!送新人入洞房!」打斷了曹蓉還待刨根問底的聲音。

  與杜家來往近的小姐妹們跟著新人往新房而去。想看看新娘卻扇後到底長什麼樣子。

  平輩中的年輕郎子緊隨其後跟著去鬧洞房,還有那些調皮的小子,早早躲在新房的柜子與床下,想偷聽新人洞房夜的悄悄話。

  今日小姑子要往新房送燈,原是安排她去的。可一見玉瑤那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峻岭便將差事讓與了她,樂得玉瑤直喊她好姊姊。想必新嫂嫂定是賞了她份厚禮。

  峻岭緩緩綴在一群人後面。斜刺里忽的伸出一隻手拉了她一把。抬眼就見宋元沛咧著嘴笑望著她。峻岭往廳外迴廊那看了一下。宋元沛立即會意地走出去。

  峻岭慢慢移出來,丁當丁冬跟在後面也出了前廳。

  走到迴廊拐角,那有一處倒座,正是平日供前廳茶水的地方。峻岭閃身進去。丁當就站在拐角處等著。

  宋元沛見她進來,忙從懷裡摸出個陶罐,獻寶一樣喜滋滋地捧到她面前:「九丫兒,快看,我給你踅摸到了什麼?」

  峻岭伸手接過來,打開,一隻黑底黃點的蛐蛐靜靜地趴在罐子底。背闊,翅長,翼厚,尾須完整。最難得是兩條斗絲,直且長還是金色的。

  峻岭高興得眼都彎了起來,盯著陶罐道:「哎呀!從哪踅摸來的好傢夥!肯定能打敗病秧子的那隻。虧你還想把病秧子的那隻要來送我,我瞧見它就會想到我的『將軍』,還不夠來氣的!」

  宋元沛見她高興,歡喜得說道:「托人跑了趟京東路,可算是找到了。」

  峻岭抬眼看著他那副傻樂樣,不由也跟著樂起來,「你是不是花了很多銀子?」

  宋元沛撓撓頭道:「哪能!我又不是員外家那傻兒子,錢多,好騙!」

  峻岭「噗嗤」笑了起來:「這麼好的成色肯定不便宜,你定是向別人借的銀子。反正我的月例和爹爹偷偷給的銀子也還有好些。你拿去把借人的錢還了。等會我讓丁當送給你。」

  宋元沛急赤白臉地連忙說道:「九丫兒,你可真會寒磣人!我送你的,怎能要你的錢呢!」

  「不要就算了。別被嬢嬢罵時心裡反悔,到時我可就不認了。」

  峻岭斜睨著他道。宋元沛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直點頭。

  馮寧遠站在王雲澤的後面,墊腳隨著他的目光一起望向茶水房站著的一對少男少女。

  少年郎英氣俊朗,身著纓紅素紗襴袍,一頭烏髮被玉冠高束起來。少女一聲亮藍色燈籠錦大袖衣,端的是身姿窈窕,眉眼濃麗。兩人挨得很近,一起探頭望著少女手上的陶罐,時不時發出幾聲會心的笑。

  他「嘖」的一聲說道:「看不出來,元沛還挺會討好女孩子的!」

  王雲澤皺了下眉頭,臉上不屑的表情里暗含著自己都不明白的不悅,「你們這的女郎竟都這樣大膽,背著人與男子單獨相處的嗎?難道這些女子從小不接受德容言功的訓誡,不知道什麼是貞潔守禮嫻靜知恥、安坐持守舉止懷敬嗎?」

  馮寧遠拍了拍表兄的肩膀笑著勸道:「我們這的風土人情自是不能和天子腳下的古都風韻相比。表兄,還不是你偏要來看的。要不然咱們去看鬧洞房吧!走,去看看崇山兄長的新婦究竟長得如何花容月貌,竟讓崇山兄願意早早成婚。」

  馮寧遠推著王雲澤往新房走去,王雲澤回頭再次蹙眉看了眼。

  次日卯時,還賴在被窩裡的峻岭便被錢媽媽從錦褥堆里扒拉出來。「我的小祖宗,再不能睡了。新婦今日要拜舅姑、認親戚。若是去遲了,新婦會以為你對她不高興呢!」

  峻岭困得眼都睜不開,靠在床架上由著錢媽媽折騰。錢媽媽接過丁當手裡的熱棉巾,兜頭敷在峻岭臉上,峻岭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嘴裡嘟囔著:「媽媽,我都累壞了。昨兒卯時不到您就把我薅了起來,娘讓招呼著各家小姐。等客人走了,晚上本想早些歇息的,結果阿兄要支應前廳的客人,他不放心新嫂嫂,又讓我陪了半晚上。昨晚爬上床都快子時了。我想再睡會……」

  錢媽媽麻利地換下她身上的素紗中衣,拿了件丁香色軟煙羅對襟襦裙套在她身上。丁當丁冬配合默契地將她從床上拽起,拉她坐在了妝凳上。錢媽媽一邊整理她的腰帶配飾,一邊捏捏她粉嫩的臉頰道:「快醒醒,再不睜眼,就讓丁冬給你畫個高低眉!」

  峻岭嚇得倏地睜開眼,錢媽媽幾人頓時笑出聲來。峻岭可忘不了丁冬剛向錢媽媽學畫眉時,拿她的臉來練手。有次就是因她睡得糊裡糊塗的,結果被畫了副高低眉出去,沒被元沛他們笑話死。

  峻岭平日最是討厭塗脂抹粉,若不是今日見新嫂嫂,她才不願被她們一早抓起來梳妝打扮。

  不過,昨天晚上已經算見過了。峻岭想難怪阿兄一眼就相中了新嫂嫂,她是個漂亮溫柔的女子,說起話來和阿娘挺像的,輕柔而又舒緩,讓人一聽便心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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