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岭問夫人今日去嗎?春草說夫人今日府里還有些事情,讓三位小姐自行過去。不過,三位小姐不可鬧騰,下午早些回府。
玉瓊玉瑤高興不已,楚氏不過去,便沒人拘著她們了。
峻岭本還想在家等等錢媽媽她們。可一人實在無聊,一直傻等著也沒用。還不如去宋府。若是實在找不回來,再和元沛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從哪再踅摸個一模一樣的。
姐妹三人乘車一起到了宋府,宋暖早等在二門處,高興地引著她們入了花廳。曹榮姐妹和廉珍珠、李妍幾人迎了上來,一時間歡聲笑語如那雲中靈雀的啁鳴。
李妍牽著峻岭坐在花廳打開的槅扇窗下,小聲問她道:「昨兒,我阿兄看見你打馬出城了!快和我說說你上哪瘋去了?」
峻岭瞥了她一眼:「唉,你這嘴裡怎麼就吐不出象牙呢?」
李妍輕笑著咯吱她:「好啊,你竟罵我是那四條腿的畜生!」
峻岭最怕別人撓她癢處,忙竄起四處藏躲,曹榮被她拽著擋在身前,挨了李妍幾下,亦忍不住替峻岭求饒:「好妍妹妹!快饒了九丫兒吧。你再這麼撓下去,我都要笑岔了氣去!」
宋暖上前抱住李妍,嬉笑著將她按在玫瑰椅上,嘴裡哄著:「妍姐姐,快嘗嘗這滴酥鮑螺。這可是剛從萃香居送來的。再不吃裡面的酥油就要化了。」
李妍最愛這樣綿軟甜蜜的小點,依言坐了下來。笑著用手點著峻岭道:「今兒看在滴酥鮑螺的份上,且饒了你!」
峻岭亦笑著拉曹榮坐下道:「好妍兒,等改日約你出去騎馬啊!」
李妍是她們幾人中唯一一個騎術不行的,騎在馬上只敢讓馬慢慢踱步,根本不敢讓馬奔跑起來。聽聞便白了她一眼:「明知道我害怕騎馬,還約我。你是成心的吧!」
珍珠揶揄道:「妍兒,若是以後找了個軍中兒郎,你這蹩腳的騎術,也不能和自己的郎子並肩馳騁豈不少了許多樂趣?」
眾人紛紛笑起來。
李妍落落大方說道:「我已經告訴我爹娘了,將來替我找個讀書的郎子,我們倆整日花前月下,不比騎馬吃灰強多了。」
曹芳玉瓊她們幾個小的嬉笑道:「妍姐姐不知羞!」
珍珠看了幾個小的一眼:「別奚落你妍姐姐!要不了兩年可就輪到你們了。你們幾個現在就要留心著。喜歡什麼樣的人,心裡有什麼想法都趕緊告訴你們阿姊,好讓你們阿姊在爹娘面前替你們說情。不然盲婚啞嫁,爹娘替你們找個像鐵塔似地莽漢,看到時不哭鼻子!」
幾人正說笑,宋夫人從迴廊走了進來。眾人紛紛起身行禮。宋夫人是個爽朗性子,幾位小娘都是常來常往的,遂在她們面前從不端那長輩的架子,笑著招呼她們坐下喝茶吃點心。
「今年這新藕可比往年還水靈,做了你們往回愛吃的藕鮓、荷葉餅、灌藕、蓮房魚包、蜜煎藕、蓮藕瀣。待你們回府的時候再帶些給家裡嘗嘗。」
眾小娘七嘴八舌稱謝。玉瓊笑道:「嬢嬢,您今日起的藕該不會都給我們吃了吧?」
關氏一把摟過她,笑著摸摸她的臉道:「再來一百個你們這樣的小娘子也吃不完,放心吧!」
宋暖趁她們說笑的功夫,悄悄拉了拉峻岭的手。峻岭識趣地跟在她後面出了花廳。
「九丫兒,我大兄剛才遞話給我,說沒找著你的東西。讓你不要著急,長樂他們還在找呢。我想大兄總會替你想出辦法的。」宋暖焦急地皺了皺眉頭:「那麼要緊的東西,從來沒丟過。怎麼會不見了呢?九丫兒,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放在家裡什麼地方了?」
峻岭嘆了口氣,倒不是捨不得,只是想到爹娘那麼著緊這個東西,丟了真不知道怎麼向他們交代。
「我去找你大兄問問。他回來了嗎?」
宋暖點點頭:「大兄天沒亮便出去了。現在才回府。還是爹爹差杜順給尋回來的。馮公子和他的表兄還有軍中幾個相熟的郎子一起來府里做客,他豈能不在家中呢。」
峻岭聽了便拉著宋暖向前院宋元沛的院子走去。
宋府占地頗廣,院子雖沒有刺史府修葺得精美,倒也遍植花木,此時亦是綠意森森。
宋暖和峻岭剛進了院門,長喜瞧見便沖正房內站著的人喚道:「大郎,九丫兒來了!」
宋元沛臉上一喜,丟下句:「稍待!」便出了房門迎上前去。
「暖兒說沒有尋到,是嗎?那錢媽媽和丁當她們回府了嗎?」峻岭急急問道。
「我讓錢媽媽她們回去了。你莫急!長樂去河裡再踅摸一遍,那兒的水流並不急。就是掉進河裡也不會給沖走。若是再尋不到,便只有稟告刺史和夫人了。」宋元沛安慰道。
「若是告訴爹娘,少不得得挨好幾天的數落。真找不著,你陪我再去買一塊相似的糊弄過去吧。」峻岭反倒釋然了。
「十成十像的不好找,找塊八成像的倒也不難。只這上面的字怕不好仿。」宋元沛蹙眉道。
峻岭的玉牌是塊白底中間綠玉透雕一個「九」字的翡翠,這個「九」字雕得九曲連環,無一處稜角。戴的年頭又長頗是瑩潤通透。要能找出個五成像的料子都不容易。峻岭知道這也是元沛安慰自己這樣的。
「無妨,先糊弄幾日再說。況且,明年便及笄了。娘不會再盯著我。」
峻岭笑了笑。
她們此刻站在院門處的一叢翠竹旁說話,房內的人有意無意地往這邊張望。
「你去招待你的客人吧。我們回去了。」峻岭催促他道,轉身便要和宋暖出院門。
「九丫兒,」宋元沛喚住她,「我,我明日便要回軍營了。你放心,下午,我便去珍寶齋……」
「無妨,你若不得空,我自己去尋……」
「你安心等著,我定幫你找到合適的,」宋元沛急忙打斷她,「到時我會催促掌柜三兩日之內刻好。到時讓暖兒給你送過去。」
峻岭沖他燦爛一笑,「好!」
宋元沛待二人走遠方回身。回到正房內便聽見馮寧遠說道:「……皇上想召杜刺史回京。說皇上念著刺史大人在邊關駐守二十幾年,一身的傷疾,如今該是回京頤養的時候。」
宋元沛驚道:「寧遠此話當真?」
馮寧遠認真說道:「我是在國子監聽同窗周文俊,也就是鎮國大將軍家的孫子說的,應該不會有假。有一日,皇上召見幾位以前一起作戰的老臣時說的。那些陪皇上守過邊關的將領,也只有杜刺史一人至今還守在這裡。其餘都已升遷。皇上每每想起便覺內心放不下。如今邊關安寧,是該讓刺史大人回京城享享繁華了。」
宋元沛的好友,同在軍中任校尉的陳信喜道:「那刺史大人調任京城,宋將軍豈不也要升職?你我的階品是不是也要往上升一升!」
駐守邊關的將領,本來升遷就不比京官。若沒有戰功,身上的品級幾乎很難再往上晉升。如今上峰調任,下面的人自然高興。
宋元沛臉上並不見高興之色,他怔忪了一瞬,方回道:「天家的旨意也不敢妄加揣測。到底如何,姑且聽一聽吧。」王雲澤瞭然地望了他一眼。
陳信不好再說,笑了笑隨意說道:「寧遠和雲澤什麼時候回京?」
王雲澤笑笑道:「再有十餘日吧。待府中姨祖母做完大壽,我們便要回去了。」
峻岭她們在宋府吃完了午飯,又歇息一會才姍姍出了宋府。
出了宋府所在的如意巷,峻岭讓馬車候在一棵樟樹下。玉瓊玉瑤不知她要幹什麼,峻岭從路邊給二人各買了份冰碗子,讓她們候在車廂內。
兩人眼睜睜看著峻岭施施然地走下車,站在路邊的陰涼處翹首望著宋府的方向。
玉瑤挖著碎冰里飄著的水果咕噥道:「必是在等元沛哥哥!」
玉瓊掀起窗簾,眼睛亦瞟過去道:「我瞧著不像。什麼時候元沛哥哥也沒讓九丫兒等過。只有他等九丫兒!」
「那倒也是!你明知道元沛哥哥心裡只裝著九丫兒,幹嘛還喜歡他?」玉瑤瞪眼瞧著她道。
玉瓊頓時羞紅了臉:「死丫頭!誰告訴你我喜歡他了?我瞧你才喜歡他呢!」
玉瑤不屑道:「你急什麼!我又沒和別人說起過。我就是知道你喜歡他。不然別人一開玩笑說九丫兒將來會嫁給元沛哥哥,你便要偷偷生氣!」
玉瓊怔了怔,沒說話。玉瑤故作老成地嘆了口氣道:「你啊!我勸你收了那個心思吧。天下好郎子多了去,可別和阿姊一同喜歡一個人。到時可要招人笑話的。」
本以為玉瓊怎麼也會回懟幾句,誰知她呆了一瞬開口道:「我心裡明白,你也什麼也別說。我不想除了你我再有人知曉。」
玉瑤點點頭,眼睛不經意望向窗外,突然扯了下玉瓊的袖子道:「快看!」
只見峻岭迎著馮家的馬車走了過去,王雲澤和馮寧遠早看見她等在路上都已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