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著和世子說話,慢慢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峻岭不以為意,見陳綠珠在前面等候,便提腳快速越過他們,趕上前面的幾位小姐。在岔路口往花廳而去。
晚上峻岭先回到住的客棧,不一會兒,就見杜向輝腳步歪斜的被兒子和身邊的小廝一起攙了回來。
峻岭在家也甚少見到父親喝這麼多酒,更何況如今人在京城。她有些嗔怪地對杜崇山道:「爹爹今兒怎的喝了這麼多得酒?阿兄也不知道勸一勸!」
杜崇山和小廝一起將杜向輝安置到床上,這才笑著回答峻岭。
「今兒是攔不住的,」杜崇山從桌上端起放涼的一盞茶,幾口飲了下去,「你知道,駙馬原就是從軍中卸了職尚的公主。他也曾在西北軍中歷練過。再加上睿王此次剛剛從西北巡視回來。他們三人一碰面好似忘年老友,一時有說不完的話。駙馬在席上也是匆匆應酬一番,就領著爹爹和睿王去了書房。三人就是在書房裡聊了幾個時辰,飲多了酒。」
躺在床上的杜向輝翻了個身,臉色酡紅眯著雙目望著峻岭道:「九…丫兒,明日,爹爹…呃…爹爹哪都不去,就…就陪你!爹爹可沒忘了你的生日……」話未說完,便發出響亮的鼾聲。
峻岭一時哭笑不得,「爹爹這是說酒話了吧!」
杜崇山亦笑了起來,「不管爹爹明日出不出去。反正阿兄肯定陪你!你想上哪玩,買什麼,阿兄都帶你去。」
「真的?」峻岭興奮地說道,「阿兄可別說話不算話!」
次日,早早的就被錢媽媽給喚醒。錢媽媽今日替她選了身茜紅色團蝶百花裙,腰間織金緞帶上懸著和田玉雕刻的福祿禁步玉佩,峻岭喜歡的各種金制的小葫蘆小動物都被錢媽媽和丁當用五色長命縷編成一串也掛在腰間。
峻岭開心地在銅鏡前照來照去,杜崇山進來的時候只覺眼前一亮,忍不住誇讚:「哎呀!這是哪位仙子下凡來了!」逗得峻岭「咯咯」直笑,「阿兄不是在埋汰我吧!不過,阿兄,你沒發現今年媽媽給我編的長命縷有什麼不一樣了嗎?」
杜崇山仔細打量一下,「嗯,確實不一樣了!閃閃發光,讓人見了就覺得你很有錢!」
這下,峻岭笑得更凶了。錢媽媽和丁冬也在一邊捂嘴直樂。
兄妹說笑了一回,杜向輝身邊的小廝四喜來回稟說杜向輝也起來了,讓兄妹兩過去吃早飯。
父子二人陪著峻岭一起吃著長壽麵。雖說是離家在外,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還是如家中一樣。
吃罷面,漱口淨面後,杜向輝端著茶盞飲了口茶:「待會爹爹還要進宮一趟,皇上今日下朝後要召見。」見峻岭嘟起嘴來,馬上笑道,「放心,爹爹晚膳前一定趕回來,陪你晚膳。然後,爹爹帶你去西城門上玩。怎樣?」
「真的?」峻岭疑惑,「西城門晚上有什麼好玩的事物?」
「到時你不就知道了。今天讓你阿兄陪你好好逛逛,看著喜歡的也給你娘、嫂嫂還有妹妹們也帶些回去。」
峻岭接過杜向輝遞來的一袋銀子,喜滋滋地道:「謝謝爹爹。那您可要早些回來。」
平日,峻岭帶著丁冬和錢媽媽也就是以客棧為中心在附近熱鬧的街市走走。今日有了杜崇山的陪伴,膽氣也壯了些。
她央著杜崇山陪她去城外的碧雲寺看看那艷紅似火的楓葉。杜崇山自是應承。他們父子三人進京以來,他還沒陪妹妹出去逛逛,眼看著就要返程了。
一路上,出城的人絡繹不絕。九月九重陽節登高,城外的山上估計到處都擠滿了賞秋景的人。
杜崇山領著峻岭在山腰下了馬車,隨在眾人身後往山上而去。頭頂的天空湛藍,陽光明媚。滿山的楓葉如烈焰,偶有清風拂過,漾起層層火紅的漣漪。
錢媽媽準備了帷帽給峻岭,可到了半山,峻岭嫌礙事就給扯下來。只拿了把團扇障面。杜崇山緊隨在她旁邊,還有丁冬和錢媽媽圍著,再加上身後跟著的小廝侍衛個個體格彪悍。即便那些好奇想要打量的人,見了這個陣仗,也老實地轉過頭去。
碧雲寺原本是個小寺廟,就因為每年來山上看這滿山的紅葉的人越來越多,讓這不起眼的寺廟香火越來越旺。
那些達官顯貴喜歡去旁邊山上的皇家寺廟,這邊的碧雲寺漸漸便成了普通百姓登高望秋的去處。
峻岭自小習武,身底子自不是那些養在深閨中的夫人小姐能比的。杜崇山更不必說了。所以二人帶著僕從從山腰到山頂的碧雲寺,幾乎沒用一炷香的功夫。
因他們走得快,到了山頂,人流漸漸疏散,沒有開始那麼擠了。
杜崇山定了兩間禪房,好讓峻岭累了時有個歇腳的地方。
接著杜崇山便領著峻岭在寺廟裡轉了一圈,又繞出後門到了後面山頂。這裡的人就更少了。
碧雲寺所在的山頭雖不算最高的,但勝在視野極佳,從後山往西南望去,能看見遠處京城鱗次櫛比的樓宇和近處山腳下縱橫的纖陌。沒被樹林擋住的地方,金黃粉紫的野菊競相開放。一叢叢從山腰向下蔓延,如鋪了一層七彩的絨毯。
杜崇山感慨:「還是關內氣候適宜。若在祁州,此時葉落草黃,風霜漸起。襖子都該上身了吧。」
峻岭早扔了手中的團扇,見四下里無人,忽起童心,「阿兄,我們比比誰的聲音傳得更遠!」
杜崇山忍不住眼裡寵溺的笑意:「又長了一歲,還像孩子一樣。」雖是這樣說,可他也不過剛及弱冠,平日又在紀律嚴明的軍營里。難得有機會放鬆自己。
峻岭捋了捋袖子,將雙手攏在嘴邊,深吸一口氣再徐徐喊出:「揍死你!」
杜崇山「噗嗤」笑了起來,他想起峻岭小時候身子弱,又是個直脾氣。被杜向輝領進軍營的時候,常和軍營里那些將領家的孩子玩鬧在一起。有時被人欺負又打不過別人,最常說的口頭禪就是這句「等著,看我不揍死你。」
若被元沛知道了,定然要幫著她打回去。有時雙拳難敵眾手,元沛經常被也揍得鼻青臉腫。杜向輝和宋進從來不護著他們。
他們認為從小不學著去適應環境,處處要父母護著,若長大再受欺負父母護不住時,又該怎麼辦才好。
後來打著打著,峻岭慢慢打出了經驗,身底子也越來越結實。後來,在習武上,峻岭也肯紮實勤練。那些和她玩鬧著的小子漸漸便不是她的對手。
等到杜順北領進軍營,成日像個獒犬一樣守著峻岭,生怕峻岭被別人欺負了。峻岭這句口頭禪說的越來越少。
如今再次聽到,有些讓人啼笑皆非。丁冬和錢媽媽早忍笑到捂著肚子。還有跟來的小廝和侍衛也都扭過臉去。
峻岭毫不在意,她喊完,便衝著杜崇山道:「阿兄,快,到你了。」
以前她和元沛、杜順、阿兄他們爬祁山時也喜歡比著誰的聲音傳的遠。
杜崇山學著她,將雙手攏在嘴邊喊了句「揍死你!」
峻岭聽了,彎著眼睛,「哈哈」大笑起來。
杜崇山身邊的小廝余祿道:「大郎,有人上來了。」
峻岭收了笑,剛轉過身,還未接過錢媽媽遞來的扇子,來人便出現在視野里。
一襲竹青色布紋長衫,烏髮束在白玉冠中,手中執一碧青竹竿,閒庭信步地走上來。
他淺笑著向杜崇山和峻岭揖禮,溫聲道:「不好意思,小可擾了二位的雅興。」
「是你?」認清來人,峻岭不由奇道。
此人正是『無由』茶舍的主人王雲燦。他望了眼峻岭,便知禮地垂下目光,眼中驚喜的光芒閃現,「沒想到茶舍中與我對弈之人竟是位小姐。」
杜崇山回頭看向峻岭,「哦,阿兄。這位公子便是我和你說的那位棋藝了得的『無由』公子。」
「小生本名王雲燦。」王雲燦趕緊報上真名,他怕一次對弈並不足以讓峻岭記住自己。
杜崇山仔細打量來人,眉目俊朗,長相出眾。雖衣著簡樸,可能自寸土寸金的京城經營一家並不圖盈利的茶舍,可見出身非富即貴。
見他望人目光清澈坦誠,既不拘泥亦不刻意討好,倒不讓人生厭。
只是憑著直覺,發現他對峻岭似乎有著不一樣的好奇與好感。杜崇山便有些不悅。
他客氣地拱拱手,「我們是從京外來,京城的美景著實讓人激動,忍不住直抒心意。望公子不要被驚到才好。」
「如今這世上能見到真性情的人實在是難得!」王雲燦真誠說道。
「我阿兄的棋藝也很厲害,改日帶我阿兄去您的茶舍。讓阿兄也和您對弈一局。」峻岭忍不住獻寶。
「那小生必然掃榻相迎。」王雲燦聽完她的話,歡喜得忍不住嘴角翹起。
杜崇山看了看自己這個傻妹妹,回頭對王雲燦客套道:「近日我們就要返鄉,想來是沒什麼時間去了。若是以後再有機會進京,定然去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