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惟睡醒就被紀國正叫去書房罵了一通,昨天在廁所遇見紀燃的事也不知道經了誰的口,傳到了紀國正那邊。
再出來時,傭人已經準備好早餐了,桌邊坐著他的堂妹。
他父母那段婚姻關係名存實亡,他媽在半年前便搬出去了。這半年來,他也就在昨天的訂婚宴上匆匆見了她一面。
「哥。」堂妹說話間,還忍不住往二樓瞥,「伯父罵你了?」
「沒有。」紀惟溫和地笑,他看了眼腕錶,「秦滿已經回去了嗎?」
堂妹一頓:「……我不知道。」
紀惟問:「你不是要約他去晨跑?」
「……」
堂妹切土司的動作頓了頓,抿著唇把早上的事兒給紀惟說了,然後問,「哥,他們關係是不是挺好的?」
紀惟輕輕皺眉,眼神裡帶了些疑惑:「不知道,吃飯吧。」
兩人剛用完早餐,秦滿便從房間出來了。
秦滿隨手關上門,瞥了一眼走廊盡頭,那頭房門緊閉,他隔著木門都仿佛能感覺到裡頭的人睡得有多香甜。
他以往雖然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但每天的睡眠時間都控制得很好,偶爾熬一回夜還真有些不習慣。
他此時住在外人家,總不好再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怎麼也得跟主人打個招呼。
「醒了?」紀惟見他下樓,笑道,「你怎麼了?之前畢業旅遊那會兒,你可是每天都準時早七點起床跑步的。」
秦滿道:「可能是你們家床鋪比較舒服。」
「那你一會帶回去得了。」紀惟轉頭道,「楊阿姨,麻煩你多準備一份早餐。」
「不用了,我現在沒什麼胃口。」秦滿道,「伯父現在有空嗎?我進去跟他聊兩句。」
「有,在書房。」
秦滿頷首,剛要朝書房走去,又被紀惟叫住了。
「秦滿,等等,」紀惟放下刀叉,「昨晚餓了怎麼不給我打電話?方便麵吃多了沒營養,冰箱裡有很多面和食材,比吃那些要好多了。」
「沒營養,但是好吃。」秦滿笑了笑,「我進去了。」
紀燃是被電話聲吵醒的,對方是修理廠的人,通知他車子保養好了。
掛了電話,紀燃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一點。
他腦袋埋進枕頭,嘖了一聲。
他原打算起早一點,再當著紀惟的面大搖大擺離開紀家的,誰知昨晚太放縱了,加上喝了點酒,壓根起不來。
……都怪秦滿。
想起秦滿,他後腰就有些微微發麻。枕頭阻斷了他的呼吸,直到有些憋不住氣後,他才騰地站起身來,轉身進浴室洗漱。
走出房間,他打了個哈欠,往下一瞥,動作立刻頓住了。
只見樓下的沙發上坐著兩個人,紀惟在看文件,另一頭則坐著秦滿。
秦滿翹著二郎腿,正在看雜誌,聽到開門的聲響,他抬頭,剛好撞上紀燃的視線。
……這人怎麼還在?
紀燃下了樓,也沒打算跟紀惟打招呼,轉身就要出門。
「你去哪?」紀惟眉頭皺成川字,「不會去跟父親打個招呼?」
「一會讓我滾,一會又讓我去打招呼,紀惟,你精分呢?」紀燃問。
「紀老夫人剛好也在書房。」秦滿在紀惟開口之前接過話頭,他合上雜誌,「你去跟她老人家道個別再走吧。」
紀燃這才想起昨晚紀國正讓他留下時,提到了紀老夫人有話要對他說。他撇嘴,隨手把拎著的西裝大衣套上,轉身去了書房。
敲了兩下門,就聽見紀國正沉聲道:「進來。」
紀燃打開門,裡面兩人見到他,表情都有些驚訝。
「奶奶。」紀燃叫完,才不情不願地看向書桌旁的中年男人,「……爸。」
「嗯。你怎麼來了?」紀國正問。
紀燃道:「你不是說奶奶有事找我麼。」
紀老夫人跟自己兒子對視一眼,很快明白過來。
「我是有點事。」她看了眼門外,道,「關門進來吧。」
另一邊,紀惟見書房門被關上,心裡更堵了,紀燃算什麼?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憑什麼進他的家門,又憑什麼見他父親和奶奶?
他從小聽話懂事,上進努力,才好不容易在長輩眼底有了一席之地。
他絕不可能讓紀燃分去一絲半點。
紀惟很快回神,問身邊的人:「秦滿,一會吃完午飯,一塊去打場高爾夫吧。」
「不了,我還有事。」秦滿笑,頭也未抬,「訂婚第一天,不去陪陪未婚妻?」
「她正忙活著她的單身派對,哪有時間分給我。」紀惟道,「那下次吧。」
秦滿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注意力一直放在身後的書房裡。
小學弟脾氣不太好,嘴巴又笨,他擔心裡頭聊著聊著會吵起來。
十分鐘不到,小學弟一臉平靜地走出來了。
紀燃闔上門便朝大門方向走去,仿佛客廳沙發上的人不存在。在走出家門的那一剎那,紀燃覺得連空氣都清新幾分。
果然,他和紀家八字不合,不宜久待。
他發動車子,拉開車窗,沒急著走,而是掏出煙盒,從裡頭叼起一根煙來。正準備點燃,一隻手臂突然闖入視線。
他嘴上驀地一空。
秦滿站在車窗外,手裡捏著他的煙:「再抽肺都要黑了。」
「我心黑了都不干你事。」紀燃道,「拿來。」
秦滿笑了聲,手一抬,把煙送到自己嘴邊,抿唇夾住。
「……你有病啊。」紀燃瞪他,「窮到連根煙都買不起了?」
「送我一程吧。」秦滿說。
紀燃問:「你車呢?」
秦滿道:「都破產了,哪兒來的車。昨天打車上的山。」
紀燃哦了聲:「不送,你自己走回去吧。」
秦滿低頭笑了,他點了兩下頭:「行,那你以後還會找我嗎?」
跑車的引擎聲不小,銀色的車身呼嘯而去,風裡只留下一句話。
「不找,滾。」
秦滿盯著車尾看了半晌,轉身走向自己的車子。
才走了幾步,他便硬生生回過頭,把車鑰匙往口袋一丟,捏著那根未點燃的煙,徒步朝山下走去。
紀燃開出一段路才想起開導航。
這一片都是豪宅區,他沒買這的房子,自然少走這條路。導航打開,他聽見車裡的機械女聲道:「開始導航,距離目的地五十三公里……」
紀燃不由得多看了眼手機,這離市區有這麼遠?他昨天來時怎麼沒覺得?
又開了一段路,他發現這破山連輛過路的車都沒有,想打車,估計得在路邊等到天黑。紀家買的別墅還比較高,走路估計得走上好一會兒。
紀燃冷笑一聲,該,就得讓秦滿在山上受罪。
秦滿在山路上走了一會兒,手機響了。
紀惟問:「你在哪?怎麼車還停在我家外面?」
囂張的引擎聲從遠處傳來,秦滿抬眼,看見銀色跑車去而復返。
「先放你那,下午我讓人來拿。」秦滿噙笑道,「我這還有事,先掛了。」
見到他,銀色跑車加快了車速,眼見就要逼上來,秦滿站得筆直,一動未動。
車子在他身邊急剎停下。
車窗拉下,裡面的人一臉兇狠:「車費一千,愛坐不坐!」
「可我身上只有四百多。」秦滿彎下腰,詢問道,「肉.償可以嗎?」
紀燃說:「你還是走到腿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