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林時遠剛從外院回府,一進門便見到孫蓉面帶憂色地在廳中等候。
林時遠放下手中的公文卷宗,微微皺眉,溫聲問道:「今日出了些事情?」
孫蓉略帶無奈地點了點頭,嘆了口氣,將白日添妝宴席上九房夫人鬧出的藏獒之事一一講述。
她細細道來,從九房夫人不顧場合執意鬧事,到林若萱冷靜應對,最後用五千兩銀子平息紛爭,條理清晰,言辭平穩,卻掩不住眼中的一絲憂慮。
林時遠聽罷,沉默片刻,輕輕敲了敲扶手,微微搖頭道:「九弟妹素來性子急躁,這等場合仍不知輕重,著實讓人失望。」
他抬眸看向孫蓉,神色間透出幾分堅定,「不過,若萱的大婚在即,府中上下都該多加留心,萬不可讓這類瑣事影響她的名聲。五千兩銀子送去也好,九弟妹既然得了補償,斷不會再去多言。」
孫蓉點頭輕聲道:「老爺言之有理,畢竟是添妝的日子,不宜與親人鬧出太多不愉快。」
之後,她轉頭吩咐道,「陳媽媽,你備好銀票,再加上些補品,儘快送去九房,以免夜長夢多。」
陳媽媽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帶著銀票和補品前往九房。
九房的晚飯桌上,氣氛格外壓抑。
九房夫人坐在桌邊,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筷子在手中顫動,幾次夾菜都沒成功。
她本來覺得自己十分有理,要來了一個說法。
但是回來之後,經過家裡的幾位姑娘一說,她又覺得十分的心虛。
「母親,您不該在大房添妝的日子鬧出那等事。您本以為占理,誰知讓若萱蒙受了不必要的非議,若非大嬸嬸處置妥當,母親真是險些給我們九房惹出麻煩。」
九夫人被女兒這番話懟得啞口無言,心中又急又愧,神情間帶著幾分不安。
她原本以為自己今日為兒子討公道是理直氣壯,然而女兒這番直言剖析才讓她意識到自己的愚蠢。
此刻,九夫人只怕這件事被九老爺知曉,不禁小心翼翼地瞥了丈夫一眼,見他神色如常,這才暗自鬆了口氣。
飯桌上,大家都吃得分外拘謹,整個堂廳內只能聽見碗筷輕輕碰觸的聲音。
就在九夫人剛放鬆些許,忽然一個小廝匆匆走進來,恭敬地彎腰行禮道:「老爺,夫人,大房的陳媽媽來了。」
九夫人聞言,臉色瞬間煞白,手中的筷子「啪」地一聲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她的臉色微微發青,指尖輕顫,整個人顯得格外緊張。
心中湧起一陣惶恐,若不是在眾人面前,她險些就要失態起來。
九老爺見妻子反應如此異常,頗感疑惑,但礙於大房來人,也就沒有多問。
他急忙吩咐道:「去,快請陳媽媽進來,莫要怠慢了。」
陳媽媽被引進了內廳,進門後她行了一禮,面帶恭敬而溫和的笑意,緩緩將手中的包裹放在九老爺和九夫人面前。
她不疾不徐地將包裹打開,露出一張嶄新的五千兩銀票,推到九夫人面前。
「九老爺,九夫人,這是夫人特意讓我帶來的五千兩銀票,算作逑哥兒少爺的養傷費用。今日大房那邊略有疏忽,讓逑哥兒受了些驚嚇,夫人對此十分過意不去。您點清銀票,權當是給逑哥兒的一點心意,也盼望日後兩房情誼和睦,莫再為此事生分。」
九老爺聽完這番話,臉上滿是愕然,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
他目光在銀票上停留片刻,眉頭微皺,轉頭看向九夫人,神情疑惑地問道:「夫人,這是怎麼回事?今日究竟發生了何事,竟需要大嫂特意送錢過來?逑哥兒又怎會受傷?」
九夫人聽到這話,頓時渾身僵硬,原本僵硬的笑意也逐漸消失,眼神中露出一絲慌亂。
她低頭不敢與丈夫對視,嘴唇微微顫動,卻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陳媽媽見狀,心裡也多了幾分瞭然,便不再多言,微微一笑道:「九老爺若有疑問,大可向九夫人或逑哥兒細細詢問。此事已了,我便不再多作叨擾,告辭了。」
她優雅地施了一禮,便轉身退下。
九老爺見陳媽媽離去,面色瞬間沉了下來,緊緊盯著九夫人,語氣中帶著幾分冷意:「今日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何大房無故送來五千兩銀票?你最好不要隱瞞半分。」
九夫人被問得臉色一陣青白,額頭上漸漸冒出冷汗,她低著頭,聲音有些發顫地說道:「老爺,事情是這樣的……今日添妝之禮上,我見逑哥兒被若萱的藏獒咬傷,一時心急,便在席上討要了賠償,想著替孩子討回些公道……」
九老爺聽完妻子的解釋,神色越來越陰沉。
他銳利的目光直視著九夫人,眼中滿是怒火。
他冷冷開口道:「這銀票拿得可真『好』,可你知不知道,哪怕是再多十倍百倍的賠償,又如何換得回大房的寬厚?這種情分,竟被你一時之氣葬送乾淨!」
九夫人聽他話中怒意,不由得慌張地跪在地上,聲音哆嗦:「老爺,都是妾身一時衝動,才釀成這場禍事,妾身無心冒犯大房……只是逑哥兒受傷,我實在心疼——」
九老爺聽得心頭火起,忽然揚起手來,狠狠一巴掌甩在九夫人臉上,打得她措手不及,側身跌坐在地。
她捂住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不敢多言。
「心疼逑哥兒?他一個孩子頑皮被咬,算得了什麼?」九老爺怒不可遏,怒瞪著她,「我寧願讓那藏獒咬死逑哥兒,也不想因為你這一腔糊塗,讓我們九房從此被大房看輕!你知不知道,若萱將來是顧家的人,將是林家的依靠!你得罪了她,豈不是給我們九房斷了活路?」
九姑娘眼見母親挨打,心中雖有不忍,卻也知事關重大,不敢多言。
逑哥兒跪在地上哭著拉住父親的衣袖,哽咽道:「父親,您不要生母親的氣,逑哥兒不敢了……」
九老爺卻怒火未消,一甩袖子,將銀票狠狠摔在九夫人面前,冷聲道:「你既然闖了禍,便由你來彌補!若你不親自去求得大房的原諒,便莫怪我翻臉無情,與你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