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夫人聽到這話,捂著嘴輕笑幾聲,眼中帶著幾分嘲諷,漫不經心地說道:「就是啊,咱們顧家人都是自幼在規矩里長大的,可不像林家,寵得連盛個菜都成了大事。」
這些話雖然沒有明言,但句句戳在林若萱心上。
她低頭穩住情緒,勉強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強自笑著,依舊恭敬地布菜、添湯,不讓自己露出一絲不滿。
心裡卻暗暗冷笑:若是在林家,她絕不容許這般無禮之人隨意放肆,若放在從前,她早就把滿盤的菜朝對方潑去。
但她很清楚,顧家不同於林家,這些長輩明擺著想試探她的脾氣,若稍有不慎,只怕會被視作不懂分寸、不知禮數。
於是,她默默深吸一口氣,低聲對紅雅和綠翹道:「你們先下去吧,我這邊不需要人幫忙了。」
紅雅和綠翹雖心疼她,但知此時場合不同,不敢違背姑娘的意思,便低頭恭順退到一旁。
林若萱抬起手腕,端起湯勺,微微一笑道:「各位長輩辛苦了,我有幸能夠伺候各位,也是一份孝心。」
她笑容恬淡,動作依舊細緻溫柔,將湯一一盛好,端至每位長輩面前。
三夫人瞧她這般乖順的模樣,不由得微微皺眉。
她原本以為林若萱會露出些不悅的神情,或許順著六房的挑撥直接甩袖走人也說不定。
可沒想到這新婦不但面帶笑意,竟還能滴水不漏地完成所有事,反倒讓她們的嘲諷無處落腳。
好不容易結束了早膳,林若萱正想著能暫時退下,卻見三房和六房的兩位夫人對視一眼,唇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隨即站起身,對鎮國公夫人道:「嫂子,既然若萱如今已是顧家新婦,正是時候讓她明白家中長幼之道、尊卑禮儀,嫂子何不趁今日教訓一番,叫她早早懂得什麼是規矩?」
鎮國公夫人端坐著,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頓,抬眼看了林若萱一眼,未置可否。
旁邊的六夫人立刻接過話頭,冷笑道:「正是。既然是訓話,那就該依規矩來,新婦本就該以長輩為尊,這樣才能更好地融入顧家。」
她說罷,目光冷冷地掃向林若萱,話中滿是居高臨下的意味,「跪下聽訓吧。」
林若萱聞言,心中一震,強壓下心頭的不滿,抬頭溫聲道:「六嬸嬸,我謹記長輩教誨。只是聽訓話而已,又並未犯下大錯,何須跪地?」
三夫人聽後,立刻冷笑一聲,不悅道:「你這話倒是顯得我們長輩多餘了?教訓後輩,難道還要等她犯錯?新婦跪聽訓話乃是長幼規矩,你不敬長輩,這般強詞奪理,可不是合格的顧家人。」
六夫人也跟著搖頭,語氣中透出幾分刻薄:「你林家雖是世家,但家風未免寬鬆了些,嬸子們也是為你好,免得你在顧家難以立足。」
林若萱聽著這句句夾槍帶棒,忍不住心頭火起,但見婆母不置一詞,顯然默認了三房、六房的操作。
她暗暗咬了咬唇,心中明白,作為新婦在顧家確實需受些「磨礪」,今日這場訓斥怕是避無可避。
更何況,林家的名聲也不容自己貿然和婆家長輩起衝突。
她輕輕嘆了口氣,朝鎮國公夫人福身行禮,低聲道:「若母親和幾位長輩都如此認為,我願意領受。」
說罷,正準備認命地跪下,卻見身旁的二夫人忽然站了出來,微微皺眉道:「嫂子,訓話自是該講規矩,但新婦跪地聽訓未免太過了些,畢竟才剛過門。何不讓丫鬟們取個蒲團,少受些罪,也是顧家的禮數。」
二夫人話語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
鎮國公夫人沉吟片刻,終於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了身邊的女使。
女使很快取來蒲團,放在林若萱面前。
林若萱朝二夫人微微一笑,眼中帶著感激,低聲道:「多謝二嬸嬸垂憐。」
她在蒲團上緩緩跪下,姿態端正而謙恭,雙手交疊放在膝前,垂眸聽訓,表情恭順且平靜,仿佛完全沒有將方才的屈辱之事放在心上。
三房和六房夫人坐得端端正正,臉上帶著不屑的笑意,語氣高高在上,開始了對林若萱的「規訓」。
三夫人清了清嗓子,開口便是沉聲訓誡:「若萱,顧家家規向來森嚴,你既入了顧家的門,以後便不比在娘家那般隨心所欲了。」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是世代傳承的道理。南淵雖疼愛你,但你既是他妻子,就該懂得收斂分寸。」
她緩了緩,又不無暗示地說道,「且綿延子嗣也是重任。顧家乃世家大族,家族興旺才是根本,若將來有需要,自當考慮為南淵納妾,添枝加葉也是正事。」
林若萱聽到這話,臉上雖不動聲色,心裡卻冷笑一聲。
三夫人如此明目張胆地提到納妾一事,顯然是存心打壓她的氣焰。
她正準備繼續沉默聽訓,忽然聽到二夫人冷冷一笑,幽幽說道:「三弟妹、六弟妹,聽你們這般語重心長,不知道的,還以為若萱是你們的兒媳呢!大嫂雖是長輩,但這新婦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安排,不如就讓她先去收拾自己的院子罷了。」
三夫人臉色微僵,六夫人也是一愣,面上不悅,正要反駁,鎮國公夫人卻微微點頭,朝她們示意噤聲。
她目光轉向林若萱,終於開口,聲音雖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若萱,這次幾個嬸嬸訓誡你,倒也是為了你好。你在林家時行事張揚,許多事情都不合禮數。今日我便再提醒幾句,日後在顧家,莫要再行那些放肆之事。」
她頓了頓,目光冷淡地掃過林若萱,繼續說道:「你為姐妹出頭、強勢斷人婚約,鬧得齊家不寧,甚至傳出當街為親族爭執。若不是南淵非你不娶,這種倒行逆施、逆天罡的女子,實在不合我顧家門風。」
林若萱低眉垂首,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身前,恭敬聽訓,表面依舊溫順沉靜,但心中卻不由得生出一股厭倦之意。
這些話無非是拿舊事說事,她在林家時所作所為自有道理,旁人又怎會了解其中情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