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林若萱才終於被允許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掙扎著起身時,雙腿已經麻木酸痛得幾乎無法站立,整個人都失去了知覺。
紅雅和綠翹一左一右將她小心扶起,她步履踉蹌地朝外走,疼痛帶來的酸麻幾乎讓她幾次都差點站不穩。
走回自己的院子,林若萱疲憊地倚在躺椅上,額角已滲出薄汗。
她低頭看了看膝蓋和小腿,已經隱隱發紅、帶著腫脹,紅雅和綠翹見狀,趕緊拿出藥膏,細心地替她揉按著雙腿。
「大娘子,您受了這許多委屈,心裡不難受嗎?」紅雅眼中含淚,忍不住低聲啜泣,「從前在林家時,您何時受過這樣的折辱?哪怕當時七姑娘有事,您也只需話一句,就無人敢這般對您。」
綠翹一邊替她塗藥,一邊小聲抽噎道:「姑娘您是林家嫡女,顧家的長輩卻如此無禮,真是叫人心疼!您又何必這般委曲求全……」
林若萱看著她們兩個一臉心疼模樣,心裡倒覺得有幾分好笑,輕輕拍了拍紅雅的手,笑著安慰道:「好了好了,別哭了,今日這不過是入門的考驗罷了。顧家家規嚴苛,我總要學著去適應,況且我也明白今日的安排,不過是她們有意試探罷了。」
紅雅擦了擦眼淚,眼中仍滿是心疼,小聲抱怨道:「姑娘,您在家時多瀟灑隨心吶,哪用得著這般受人磋磨。如今嫁過來,連身邊的人都不知您的好。」
林若萱聽到這話,眼神柔和下來,輕輕搖頭道:「新婦哪有不受些苦的?今日這些事,只是顧家長輩要樹立威嚴,我不必為這小事慪氣。若是因此與他們起衝突,反倒叫母親、大姐姐、七姐姐替我擔心。」
綠翹一邊塗藥,一邊忍不住紅了眼圈,低聲啜泣:「大娘子,您今日受了這許多委屈,為什麼不讓姑爺知道呢?」
林若萱緩緩睜開眼,目光淡淡地看了綠翹一眼。
她輕輕搖了搖頭,神情依舊平靜,語氣溫柔而堅定:「不必告訴他。」
綠翹不甘心地繼續勸道:「大娘子,您在家時何曾被這般對待?現在不過剛入門幾日,便被刁難至此。姑爺若知道,必定不會坐視不理,說不定還會和夫人溝通一番,至少讓您不再受這種委屈。」
林若萱聽了,微微一笑,神色中卻透出幾分苦澀。
她輕輕扶著紅雅的手,勉強坐直身子,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冷靜:「綠翹,你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
「太天真了?」綠翹愣住了,抬頭看向她,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林若萱看著她,目光中浮現出一抹憐惜,輕輕嘆了口氣:「你可知道,這顧家的規矩,在婆母眼裡比什麼都重要?她今日不過是借著家規之名『訓誡』我,若南淵真的來替我出頭,不僅不會終止這磋磨,反而會讓婆母認為我是挑唆他的人,甚至會變本加厲地針對我。」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深邃,低聲補充道:「這府中的一切,婆母終究是主人,而我是剛入門的新人。倘若南淵為我與婆母發生衝突,那婆母只會更厭我,覺得我是個禍水。再說,即使南淵對我再好,那也是他的親生母親,他們之間的親情,豈是我能撼動的?」
紅雅和綠翹對視一眼,滿臉不甘心,綠翹依舊不服氣地說道:「可是,大娘子,您是林家的嫡女,婚前有父母兄長疼愛,如今嫁到了顧家,也該有人護著您啊。您為何要獨自承受這些?只要姑爺知道您的苦處,他……」
林若萱伸手輕輕捏住綠翹的手,眼神溫柔但堅定:「綠翹,指望任何人,不如指望自己。」
她頓了頓,語氣低沉卻堅定,「這顧家內宅的事,還是我自己解決的好。讓南淵知道,只會徒增他的無奈和我的難堪。再說,這樣的小事,傳到外人耳中,只會顯得我林若萱不懂得體諒長輩,只會生事挑釁。」
紅雅聽了,忍不住眼中泛起淚光,哽咽著說道:「姑娘,您真的不覺得委屈嗎?如今的顧家,哪有半分待您的尊重?您為顧家所做的,為姑爺所忍耐的,豈是這些刁難的長輩能理解的?」
林若萱苦笑了一聲,抬眼看向窗外微暗的天際,輕聲說道:「他們如何待我,是他們的選擇;我如何應對,是我的選擇。只要我坦然無愧,便無須在意他人的看法。」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
紅雅抬眼望向林若萱,見她微微點頭後才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二房的梅嬤嬤。
「梅嬤嬤?」紅雅略帶驚訝地說道,「這麼晚了,您這是……」
梅嬤嬤笑著點了點頭,手中捧著一個青花瓷盒,恭敬地朝林若萱福了福身,柔聲說道:「大娘子,二夫人得知您今日受了些苦,心裡一直掛念著,特意讓我送來了上好的跌打膏藥,說是對消腫止痛有奇效,讓夫人儘快好生調養,莫要受這無謂的罪。」
聽聞此話,林若萱微微一怔,眉宇間閃過一絲意外。
她朝梅嬤嬤點了點頭,面帶溫柔的笑,淡聲說道:「勞煩梅嬤嬤大駕,二夫人關心倒是讓人受寵若驚。」
梅嬤嬤連忙搖頭,笑著說道:「大娘子這是哪裡話?二夫人是心疼您,早就念叨著您一入門便要承受這許多。二夫人一向和善,最是體貼,您儘管放心,若有事儘管吩咐老奴便是。」
林若萱聽著,臉上始終掛著恬淡的笑,眼中卻閃過一絲探究。
她緩緩頷首道:「替我謝謝二嬸的好意,紅雅,去給梅嬤嬤拿些茶點,帶上些金瓜子,就當是我的心意。」
紅雅點點頭,便去旁邊的柜子里取出一把金瓜子,用錦袋裝好,雙手恭敬地遞給梅嬤嬤。
梅嬤嬤接過錦袋,低頭看了看分量,不由得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連忙推辭道:「大娘子如此厚重的禮,老奴可當不得啊!」
林若萱微微一笑,語氣溫柔而堅定:「梅嬤嬤替二嬸奔波一趟,我心裡記得這份情意。這些小東西算不得什麼,您大可收下。」
梅嬤嬤見她態度堅決,便不再推辭,笑著謝了又謝,這才福了福身,說道:「那老奴就多謝大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