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陌本以為自己真能如舊日對北山觀主所說的那樣,對於生死,無論怎樣都能無怨無悔。可當死亡真的馬上要降臨在自己身上,她方知自己多麼淺薄愚昧。
她......
不想死。
一陌恐懼死亡,非常恐懼。
她沒有捨身奉獻的勇氣,胸腔里有的是不甘和渴望,對於生的美好,她不想為著周圍三人放棄。
隨著時間流失,僅僅幾秒內,打更人標誌的哭喊聲與婢女黑色的影子同他們越走越近,何勝的視力好,他靠在前頭能看見迎面走來的女鬼似乎穿著件繡滿白色蝙蝠的黑底衣物,蝙蝠血紅猙獰的眼睛像活過來一樣紛紛轉向四人。
何勝開始思索將背後兩人推出去的可行性。
最後,他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畢竟這種直接殺人的行為在這裡會遭到報應。
「一陌,一會兒拿出你的匕首,你師父給你的那一把。」
一陌:
「嗯?」
「老頭子留給你的匕首有些特殊作用,能在這裡發揮一次作用,為你抵抗一次傷害。」
一陌有些驚喜,同時也有疑惑。
錢雅從後面扭頭帶著乞求問道:
「那一陌能不能去引開那些東西?你有厲害的匕首,即便是他們對你出手,暫時也不會對你造成傷害,可我們什麼都沒有,我......」
何勝冷聲道:
「錢小姐,匕首隻能有一次作用。」
錢雅緘默。
越望望抿唇不語,她知道何勝的意思。
若是兩鬼夾擊,四人分散而逃那麼一隻鬼會追兩個人。
這種情況自然不能四散而逃,因為四散而逃代表著要各自隊伍起碼犧牲一人,這比一人出去吸引火力而言損失更加慘重,相信他們兩人也不願意。
但其實綜合來講,這種方法的代價不算大。
因為一旦兩兩分隊跑,拿有匕首的另一隊肯定比她們有勝算,畢竟匕首可以替他們拖延時間。只要兩人夠魄力,便有可能趁此機會敲鐘為自己爭取活路。
而手無縛雞之力的她與阿雅即便數目比鬼多也沒什麼作用。
唯一的區別便是讓鬼吃飽和更飽。
也就是說目前來看,她和錢雅的安全更加岌岌可危。
越望望不是傻子,她知道背後男人的意圖。
選擇。
他在逼自己選擇。
要麼她們兩個人中一人去吸引火力,要麼大家都去死。
反正那兩人活命的機會更大。
不愧是能讓她父親多次出手幫忙的男人。
有魄力。
心也夠狠!
越望望疲憊的閉上了眼。
她已經走到了絕路,毫無選擇的餘地。
再次睜開眼,越望望的眼睛裡多了一些果決。
她鬆開一直攥著錢雅的手,黑影將至,甚至連充分告別的時間都沒有給她。
越望望在心裡歇斯底里又沉默寡言的同錢雅來了一場盛大的告別。
再見了,我的愛人。
就在越望望張開嘴打算衝出去的瞬間,變故橫生,一道劇烈到她無法抵抗的力氣將她的身子狠狠推了回來。
越望望再次撞向何勝的背。
不—
不要—
她掙扎著急忙直起身子想要追隨那道嬌小的身影。
可惜,她不知道哪裡爆發的力氣,像一道風那般快速溜走。
「救命啊!救命啊—」
錢雅拼命扯著嗓子哭喊,邊跑邊流淚。
這不是演戲,她是真的難過。
死亡、離別。
自己終究還是要孤獨死在這場大霧之中。
哭著哭著,錢雅突然笑了。
她想起兩年前越望望第一次帶她進入「境」時,看她有多麼不順眼,遇見危險幾次把她丟下,要不是命大,她早就死了。
「救救我,救命啊!救救我!」
隨著她的喊叫,兩道身影果然被驚動,興奮向著錢雅追去。
錢雅抹掉眼淚,笑著往前快速奔跑。
這一次,是她把越望望丟下了。
希望,她能替自己活著。
「不—唔唔唔唔唔唔…」
一陌死死捂住越望望的嘴,越望望死命反抗,最後實在沒辦法,兩個人幾乎是拖著她悄悄從中間橫行離開。
她們離開後大概兩三分鐘左右,遠處傳來了錢雅的慘叫聲。
「啊啊啊!」
隨後,那聲音戛然而止,一切重回寂靜。
越望望死死盯著錢雅消失的那個方向,表情猙獰,面容扭曲,目眥欲裂。
一雙平日裡總是冷然的眼睛裡布滿鮮紅血絲,整個人看起來可怕極了。
她掙扎著想要跑出,嘴裡一直試圖喊叫。
「唔唔唔唔唔唔—」
「不要發出聲音,要不然她就白死了!」
何勝壓著嗓子告誡越望望。
他看著前方的大霧,心裡少見染上了一絲愧疚,可同時,他比誰都明白,事已至此,再無退路。
「跑!」
一陌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她腦子仿佛暫時停止了思考,臉上再沒有往日的機靈勁。
拖著她的只是求生的本能。
一陌緊緊夾著越望望的胳膊,與何勝一同吃力將人往前拖。
快些!
再快些!
一陌有些難過,她邊拖著越望望邊向著鐘樓快跑,說什麼都不可能停下。
「一陌,稍微等等我。」
何勝大口喘氣,由於他一隻手緊緊捂住了越望望的嘴,只靠一隻手發力拖著一個成年女性行走還是比較困難。
體力消耗太快了。
一陌回頭看向何勝,目光有些呆滯。
何勝並沒有心思注意到她的異常。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嘻嘻~」
糟糕,打更人又折了回來。
憑著求生的本能,一陌合力同何勝繼續趕往燈塔。
兩個人本身體力消耗過多,現在手腳有些發軟,如果搭上崩潰的失去行動能力的越望望,逃脫將變得無比艱難。
何勝低頭看著她已經變得麻木的神色,心情有些複雜。
該不該丟下她呢?
他一時間有些躊躇。
幸好這時,一陌從剛才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她第一時間察覺到何勝的意圖,便說:
「何隊長,你先去敲鐘,我們兩個來拖著那兩個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