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求嫁

2024-08-22 15:00:02 作者: 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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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二爺氣得胸悶,剛罵了一句混蛋,人就癱在了太師椅中:「你這丫頭,還要不要命了!」

  遲榕被二叔這突如其來的怒罵嚇得直哭,嘴巴一張,便是一陣嚎啕:「我要不要命又不是我說了算!」

  遲二爺掙扎著翹起二郎腿,忽然就脫掉了一隻鞋,啪的一聲砸在遲榕腳下,「他真敢對著人開槍嗎,還不是唬唬你這小丫頭片子!你現在答應了,過些時日你爹從德國回來,我怎麼向他交代!」

  這話不假,遲榕雖心有餘悸,卻也慢慢理清了現狀:她入了人的套。

  遲榕抽噎著,顫聲道:「那我怎麼辦?」

  遲二爺更怒,他換了一條腿翹起,又脫下另一隻鞋朝遲榕砸去:「什麼都不知道你就敢答應!聽說這吳少爺年有三十,至今未娶,家中商行算計的很!」

  「這吳少爺要是命大,活了,你就是嫁了也就嫁了,咱們遲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是岳安有名有姓的人家,他小子也不敢虧待你,頂多娶兩房姨太太回來,你還是大夫人。」

  「但他要是病死了,你就得守寡,他家老頭要是沒先走,你還得去伺候公公!——我聽說這吳少爺已經好幾日高燒不斷,不說後事,就你這小身板,要是被傳染了,又該如何!」

  遲榕頭搖得像撥浪鼓,「都這般田地了,你還嚇唬我!」

  遲二爺聽罷,又要摔鞋,卻無鞋可摔,遂用眼神指使遲榕給他穿上鞋子,罵罵咧咧地說:「我年輕時同你爺爺在南洋做生意的時候,遇到過一種流行病,來勢洶洶,症狀便是高熱不斷,與那吳少爺的病情如出一轍。」

  「好在洋人早就有了醫治的法子——吳家家大業大,再怎麼說也會給獨子尋醫治病。你既然答應了,便只能硬著頭皮嫁過去。」

  遲榕仍是淚眼朦朧:「我害怕。」

  遲二爺嘆息,疼惜的撫著她的頭:「阿榕,二叔沒本事,護不住你。實在不行,二叔送你去留洋,你就賴在國外,天塌下來,有二叔給你頂著!」

  遲榕的阿爹正是研究德文的先生,隔三差五便去德國出差,可憐她娘親卻又走得早,遲榕於是從小跟在二叔遲克忠身邊長大。

  遲克忠一身匪氣,卻一心想著把遲榕養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名媛,奈何小孩都是有樣學樣的,遲榕只長成了個頑劣的刁蠻小姐。

  遲克忠不諳育人之道,對她打打罵罵不在少數,可遲榕最喜歡他。

  遲榕心中酸楚,卻忽改口道:「我不是怕染病,我是怕包辦婚姻。換成你被包辦婚姻,你就不怕嗎?」

  遲二爺聽了嫌棄,把剛剛穿好的鞋又砸在地下:「我要是被包辦婚姻,老遲家能獨你一個後嗎!」

  遲榕自知戳到二叔痛處,訕笑了一下,遂招呼下人來收拾正廳了。

  是日,遲榕上了半天學便回了家,原是她要嫁人沖喜的事情已經在岳安城廣傳開來了。學校里許多學生皆出自名門,自恃高貴,便對她指指點點,背後道遲家賣女求榮。

  好友宋曉瑗別無他法,只得安慰遲榕斷不用擔心那些有的沒的,依她之見,那吳少爺所得之症大概是瘧疾,正是近來這城中四起的瘟疫。

  這瘟疫雖然來勢洶洶,但她父親宋義昌大夫已有了治療的辦法,可藥到病除,黃泉奪命。

  宋曉瑗出身醫藥世家,她之所言,遲榕自然是信的。

  可遲榕思慮不止於此,便還是掩著心事,不想讓好友隨著她一同心憂,卻問怎麼不見同窗的周玉棠來上學。

  好友之一的葉君乃是葉氏漕運之千金,消息靈通。

  她只道這雨數月不斷,城外一處破舊的堤壩決了,城中瘟疫橫行,於是一批災民湧入城中搶糧,周玉棠家經營著糧行,正是敏感的生意,於是周老爺將糧行早早地閉了門,周玉棠怕是很久不會再回學校了。

  宋曉瑗道:「說來,葉君似是和吳少爺沾些親故的,吳少爺大概是她表哥。」

  「我只有小時候見過表哥一面,他如今怎樣,我也不知道。」葉君說。

  遲榕斷了念想,又在學校待得實在煩悶,索性跑去職員室告了假。

  回到家中,一進院子,遲榕就見二叔坐在榕樹下清點聘禮,微微的日光照得他兩鬢灰白。

  這院中的榕樹是遲老太爺在遲榕出生時所栽種,如今已然蔭蔭。


  她從蹣跚學步的孩童變為窈窕少女,仿佛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這個月最近的兩個好日子,一個在明日,一個在七日後,遂婚禮就訂在了七日後。

  縱是有一百萬個不情願,遲二爺還是盡心盡力張羅著給遲榕置辦嫁妝,就衝著這一屋一院的聘禮,也不能教吳家把他侄女小瞧了去。

  他翻了幾箱珠寶首飾,金銀器具,還有珍貴的皮毛,都是頂尖的貨,但嘴上仍是不饒:「摳搜!」

  遲榕草草看了一眼,她好歹也是商賈之家的小姐,二叔又慣她,從小到大也是見過世面的,但這等的禮物實在是她也鮮少見到。

  這些還只是物件,生意上給了遲家的好處,她還不知。

  她去後廚向陳姨媽討了一碗核桃酥,坐在院子裡嘎嘣嘎嘣地嚼,二叔一邊罵她傻人有傻福,一邊又感嘆她命途多舛。

  正念叨著,外面一隊人馬卻敲鑼打鼓地停在了門外,來人正是蔣先生。

  「二爺,二爺我把彩禮抬來了!」蔣先生不復昨日笑容,倒是一臉嚴肅,「日子改了,明天就嫁!」

  遲二爺啪的一聲就把帳本甩了開去:「好你個蔣孟光!給我搞這齣,你把我家閨女的臉面置於何地!」

  蔣孟光自知理虧,點頭道:「我把遲小姐的嫁妝一起準備好了,明早從院裡一道抬去就是。您儘管罵我,是我思量不周!」

  他招呼著下人們把彩禮嫁妝一起抬進了院子,又把遲榕請了過來:「我們老爺是北方老一派的,不興西式的婚禮,所以準備的都是鳳冠霞帔,明早也是請轎夫把遲小姐接去吳家。」

  遲榕認命地對著蔣孟光點了點頭:「可以,但是那個東西我不會穿戴。」

  蔣孟光叫了一聲,一個婆子和丫頭便從隊伍中冒了出來:「這位是喜婆張姨媽,這丫鬟叫喜順,作喜娘使喚。明天她們會伺候小姐出嫁。」

  二人福了福身,恭恭敬敬的道了聲好。

  遲榕不禁感慨萬千,大陣仗啊大陣仗,她二叔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

  蔣孟光看著叔侄二人氣定神閒,又問道:「令尊可要來觀禮?」

  遲榕道:「電報還沒拍呢。」

  蔣孟光心想,這小丫頭這廂漫不經心並非無畏,而是實打實的沒心沒肺。

  他於是轉身與遲二爺道:「那明日就請遲二爺將遲小姐背上轎了。」

  遲榕一聽要二叔背她,頓時得了臉,人都站得直了些,遲二爺凶神惡煞地一瞪,她又縮了回去。

  「吳少爺的風寒可有好些?」遲二爺慢條斯理的說著,他這是明知故問,話里話外卻透出一股魚死網破的狠勁兒。

  蔣孟光鎮定道:「服藥後自然好了不少。不過嘛,早成親,早省親,您說是不是。」

  遲二爺從鼻子裡擠出一聲不屑的哼來,又道:「他要是病死了,我可是要把我家侄女接回來的。」

  他罵得明目張胆,卻教人敢怒不敢言。

  蔣孟光這許趕來,無非是吳少爺快不行了,這時候便不再是逼嫁,而是求嫁,他遲二爺罵也罵得,誰也攔不住。

  蔣孟光仍是賠笑:「二爺說笑了,我們少爺心急,只想著早些迎遲小姐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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