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清之果然是那般睚眥必報之人。Google搜索
非但如此,他更知己知彼,簡直將白娉婷的伎倆了如指掌。
畢竟童年十數載,一道三十而立,白娉婷行事之風格,吳清之已然爛熟於心。
白娉婷的惡,最能夠體現在民生之上。
以她那天之驕女、睥睨布衣的態度,錢財自是取自民脂民膏的,吳清之幾乎不肖猜測,便可知貓膩出於災民之處。
何況,如今白娉婷依附上野一郎,暗中使出何種偷梁換柱的戲碼,大約亦不在少數。
吳清之素來與蕭子山交好,此番同仇敵愾,自然要一併破敵。
於是,不過數日,岳安城中屢設關卡,來往商貨,須得一一查驗,無有例外。
如此作為,果然立刻掐死了白娉婷的命門。
是日,上野一郎方才得了棉貨,正要運出岳安之時,竟被城門崗哨一舉查獲,即刻便要扣押下來。
上野一郎的棉貨來源並不正當,乃是白娉婷私通,既然無憑無據,自是理虧萬分,唯有認栽。
上野一郎性格兇惡,然,今時今日,卻是不敢再與蕭子山硬碰硬的打交道了。
此番,乃是因為東北局勢動盪敏感,倘若稍有不慎爆發衝突,便要失了大戰的先機。
上野一郎擔不起此等罪責,更不想因此切腹謝罪,唯有退讓,旋即丟下棉貨,逃離岳安。
蕭子山甫一拿下棉貨,自然欽察下去,白娉婷沒了靠山,立刻原形畢露。
黑雲壓城,凍雨落下,此時此刻,原是預備賑災濟貧的棉衣,正堆放於難民營的空地之上。
不過須臾,只一道寒雨,棉衣已然濕透,幾個兵子上前提起,竟覺沉重不已,以軍刀割裂,方才發現其中充有細沙。
蕭子山一聲令下,只道白家暗中通敵,須以嚴懲。
時日至此,吳清之卻是從未露過一面的。
他隻身處幕後,操縱設計,精心布局,全然交由蕭子山衝鋒陷陣。
然,今時今日,終於到了他粉墨登場的時候。
雨過天晴,吳清之與遲榕一道用過午飯,但見那日光明亮卻不溫暖,遂再次披上了遲老爺的那條駝色羊絨披肩。
晌午時分,午飯當中有一菜色,是為醋魚,乃是廚子潛心鑽研所作,只是用的河魚,魚刺細密繁多,遲榕吃得急,竟然卡了嗓子。
遲榕疼得要命,又是咽饅頭又是喝醋,卻毫無緩解,仍然被刺,於是眼淚汪汪,當即被吳清之送往了教會醫院。
一路上,遲榕只有嗷嗷嗷的乾嚎著,始終大張著嘴巴,吳清之一面疼惜,一面忍俊,甫一掛號畢,見到大夫,便是取來鉗子操縱。
遲榕最怕鉗子鑽子伸進嘴裡,她拽著吳清之的袖口,人已然抖成了篩糠。
吳清之親親她的臉,哭笑不得的安慰道:「教你吃得急,下次看你還敢不敢了。」
當是時,醫用手電打起光來,大夫眼疾手快,不過一瞬,竟將那魚刺從遲榕喉中拔出。
遲榕只覺得呼吸頓時暢通,遂扒住吳清之,可憐兮兮的說道:「你笑我,以後我再也不吃魚了。」
遲榕撅著嘴,只作委屈模樣,那一雙杏眼微微帶淚,水光閃閃,憐人得緊,吳清之見狀,果然軟了心腸。
於是捏一捏那被他餵圓的小臉,柔聲笑道:「那以後我剃好了魚刺再餵給你吃。」
遲榕聽罷,正欲滿意的點一點頭,誰承想,還未出聲,卻見一女子獵獵的衝進了急診室內。
她大約是沒有掛號的,其後旋即追來一位護士,直要將此女請離。
「快來人看一看我爹地!」
話音未落,遲榕已然看清了那女子的臉,黑髮紅唇,鮮艷欲滴,竟是白娉婷!
視線甫一相撞,白娉婷的聲音立刻抖了一抖:「清之,我爹地忽然病倒了,他們不給我爹地看病……」
吳清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白小姐,醫院不比私人醫生,自是要先行掛號排號的。」
白娉婷驀然怔住,紅唇開合了一下,竟顯出幾分猶疑。
「清之,那你幫我掛一掛號,我不會……」
吳清之聞言,卻是冷笑一聲:「白小姐,我乃吳老爺,並非白家的下人,你如何使的動我?」
遲榕偷偷瞄向吳清之,但見他薄唇輕揚,分明是笑意盎然,卻又笑不及眼底。
原來,吳清之始終記恨於心,只是從不表於顏色。
吳老爺病逝之後,吳清之一如既往,仍是溫柔如許,對她疼愛有加,遲榕以為他已然釋懷,卻不想,竟是按兵不動,只待一擊致命。
白家倒台,定有吳清之算計其中。
正如當下,樹倒猢猻散,帥府抄辦白家之後,白家家門之中再無下人僕從,就連白老爺疾病突發,亦無人侍候。
白娉婷嬌慣一世,乃是生活中的殘廢,父親就醫,她根本不知門路。
可這一回,吳清之已然冷麵冷心,再也不會念及舊情了。
白娉婷終究跟著那護士走了出去,她仍然穿著秀麗的裙裝與高跟鞋,穿行在病廊之間,自然顯得突兀萬分。
白老爺最後被診斷為輕度的中風,並不嚴重,四肢依然可以動作,只是臉部歪斜,可以稱作面癱的一種。
躺在醫院逼仄的病房之中,白老爺徹徹底底的失了意。
他曾力挽狂瀾,卻不料,偌大的家業,竟然栽在了女兒的手中。
然,甚之更甚的,當屬白娉婷通敵為漢奸一事。
白老爺閉目,無淚而泣,再一睜眼,遂顫顫巍巍的探出手來,從懷中摸出一包白色疊紙。
白老爺吃力的展開那小紙包,其中赫然現出一片壓平了的白粉。
他只將那紙包抖一抖,白粉遂傾盡落入床頭的熱水杯中,熱氣裊裊,似是常態。
「清之,我求你陪我再看看我爹地,我們走投無路了……」
倏爾之間,門外傳來白娉婷的哀求聲,然,不過片刻,她便失落的回到病房之中,失魂落魄的跌坐在病榻之前。
「爹地,清之不會再理我了……」
白娉婷低低的抽泣著,白老爺哽住喉嚨,輕聲道:「娉婷,你幫爹地試一試水溫,護士方才兌了藥水,大概有些燙,爹地喝不下。」
他幾乎是循循善誘的向女兒這般說著,白娉婷聞言,果然執起熱水杯,旋即咽下一口。
「這是什麼藥,怎的一點味道也沒有?莫不是護士說洋文,爹地聽不懂罷?」
白娉婷皺一皺眉,一面說著,一面又喝下去一口,「這分明是熱開水!」
白老爺忽然落淚,復又說道:「是麼?娉婷,你再替爹地嘗一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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