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絕望的未來
這是週遊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概念，所以他對此有些陌生。
但接下來經過華音的簡單闡述，週遊有了基本的認知。
最初的概念中的全球腦，便是在某種意義上將整個地球視為一個如同人類一般的，依附著太陽而生存的超大型智慧生命。
在這定義中，人類扮演的角色正是地球的神經元，是一個較為複雜的、比較大的、對地球的影響也比較大的大號且重要的細胞。
地球上的其他植物與動物，同樣是各種不同定位的器官組織，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擔綱著不同的功能。
地球上的各種自然變遷，可以理解為人類身體裡的各種化學反應與體液交互。
地球的生物變遷史，乃至於人類的文明史，則都能理解為地球這個巨大生物從幼年到成年，也可能是從較小的幼年到稍微大一點的幼年的成長曆程。
人類作為地球的神經元，雖然明面上都是獨立的個體，但另一種奇妙的反應，也就是社會與文化卻又成了連接不同的人的紐帶，將看似個體的人類在概念層面上凝聚成了一個雖然鬆散，但卻又客觀存在的整體。
這個整體，便是概念意義上的地球的全球腦。
全球腦並非一成不變，而是隨著人類文明的變遷，而變得越來越複雜，也有了越來越多的功能，信息的交互速度也越來越快。
在交通與通訊不便的古代，客觀存在著的全球腦卻又因為不同區塊之間相互隔離，所以存在感非常薄弱，對地球的影響也較小。
但倒了二十世紀，尤其是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隨著網際網路技術的興起，以及現代交通的越來越發達，全球不同地區的人與人之間的互動變得越來越流暢，越高頻率，共同組成全球腦的人類相互間的聯繫越來越緊密，人類文明慢慢地就從零散分布的無數個小集體變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整體。
在網際網路和新的交通手段幫助下，地球人類的社會認知與知識在信息層面聚合了起來，變成了一個相對完整的群體意識。
或許有人認為人類的群體意識只是一個概念上的東西，但可以舉個例子。
假定人類發現了一顆足以摧毀地球生態的小行星正從太陽系外直奔地球而來，並將在多少多少年後，精準地進入地球引力的捕捉範圍，然後又必將撞上地球。
要讓人類活下去，維持地球生態的辦法，只有要麼提前摧毀小行星，要麼乾脆改變地球的軌道兩種選擇。
那麼在這消息公布出來之後，全地球的所有人類都會在心中先後產生諸多複雜的情緒。但無論再複雜的情緒，裡面也必然有一條是屬於恐懼。
全人類中的絕大部分個體都恐懼著一件事情的話，那這全球腦的存在，便可以得到證明。這恐懼也不再是個人的事情，而是集體的本能情緒。
此外，由全人類的認知組成的群體意識，對整個文明以及地球生態，也的確有著非常明顯的調節功能。
還是以隕石撞擊地球為例，假定科學家在經過精確計算後，判斷出集齊全地球所有國家的軍事力量，以及核反應裝置和材料，有機會摧毀小行星。
那麼全地球都會行動起來，向著同一個目標努力，進行各種各樣的工業路徑調整，全力以赴地爆發生產力，變化將會迅速橫掃全球。
有一些產業會消失，有一些產業會被新建，有一些地區的生態環境會被改變，動物的生存與生活也會受到影響。
當然，必然也會有一部分人類因為對末世的恐懼而瘋狂，成為拖後腿的那部分人，進而再引發一些混亂，甚至是戰爭。
但不管是好的變化還是壞的變化，本質上都是人類群體智慧這個全球腦的調節機制在發揮作用。
如果人類最終成功摧毀了小行星，並將地球上現有的生態保了下來，那便可以總結描述為這一次全球腦的調整達到了預期目的。
但是，在之前的概念里，全球腦是建立在人類的知識與全球信息化的基礎之上，是人的事情。
老鼠的全球腦卻又是另一個概念。
目前週遊已知鼠王可以通過電磁波對外發送信息，國家科學院那邊同樣也有進展。
雖然還沒能明確得出結論是腦電磁波，但那邊的科研人員畢竟更多，掌握的信息更龐大，靠著對大量信息的分析，初步揣摩出了一些老鼠的社會架構里的門道。
首先，科學院告訴華音這一支外出小組，已經有明確證據表明，南亞鄰國那邊的老鼠已經發明出了文字。
那是一種類似於蝌蚪文的東西，目前看起來只有很基本的詞組，有點象形文字的意思。
文字在鼠類中的傳播很快。
老鼠的文字最先出現在鄰國最南端的地區，但在短短數天之後的現在，鄰國最北邊的地區，甚至國內南部省份里的老鼠，也已經開始使用上了同一套文字。
科學家們做過測算，老鼠文字擴散傳播的速度，比老鼠的奔跑速度都還要快很多。
哪怕有一隻老鼠一直不斷地從鄰國最南部開始奔跑，也不可能在數天之內跑到本國的境內。
另外，那些掌握老鼠文字的鼠王仿佛也是完全跳過了學習的過程，突然之間就給掌握到熟練，並可以運用了。
所以，科學家認為，老鼠有著令人匪夷所思的信息整合與知識傳輸能力，很可能是跳過了學習的過程，通過某種類似於記憶灌頂的方式，直接共享記憶。
並且，共享記憶的老鼠並不需要靠近在一起。
可以將兩隻足夠高位的老鼠視為如同人類的通訊基站一樣的東西。
當這兩個基站相互靠近到一定的距離，並感應到對方的存在之後，便會像過去人類利用移動網際網路傳輸文件包一樣，將各自的記憶與知識打包共享給對方。
隨後，這兩隻鼠王又會在移動後，各自去尋找其他的同等位階的鼠王，再一次完成遠距離知識傳輸。
這簡直是開了逆天外掛，完全不合理，但看起來偏偏這就是現實，也只有這種猜測才能合理解釋老鼠文字的普及速度。
同樣的，上位老鼠對下位老鼠的絕對控制力，老鼠的絕對團結，以及響應速度高到離譜的群體行動協調度，均都建立在上位鼠王的「超能力」的基礎上。
在老鼠擁有的這種能力基礎的前提下，人類用了數萬年時間，才從茹毛飲血發展到如今的科技水平的現實簡直像個殘酷的冷笑話。
說完這些已知的東西，華音又開始講起了她自己的猜測。
她語氣有些沉重地說道：「按照現在老鼠的進化速度以及知識膨脹的速度，恐怕再要不了多久，老鼠就會跑步進入工業時代，甚至是資訊時代。如果鼠王的能力上限還能持續提升，那麼這種需要通過不斷中繼才能傳遞信息的方式，也會逐漸落伍。會出現一個或者數個，影響力能遍布大洲乃至於全球的至高鼠王。」
「這些至高鼠王會成為鼠類社會的行政中樞、知識中樞與權力中樞。全球的老鼠會圍繞著這些至高鼠王而將意識真正的連接起來。鼠類的個體連接方式，與人類社會不同，有著強無限大倍數的效率與精度。老鼠與老鼠之間也不存在爭權奪利的過程，也有著因為物種特性帶來的天然團結。上位鼠王對下位老鼠，有著天然的絕對統治力，鼠類會在完全的軍事化統治中，快速完成技術的更新疊代，直到追上，甚至是超過我們。」
「目前，由於老鼠傳輸信息的距離局限，所以現在只能說老鼠的全球腦還處在比較初級的階段，是區域化的全球腦。但如果我們找不到什麼從根本上改變局勢的辦法，最終全球老鼠的思維都會連結起來，成為新的統治地球的蓋亞意識。留給我們人類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週遊聽完後，並未急著表態，而是同樣仔細思考著。
他不得不承認，雖然華音的判斷看起來有些過於悲觀，但結合他今天所見的情況來看，這悲觀的未來很可能會變成現實。
堅韌如他，也不禁感到絕望。
最終，週遊只能長嘆一聲，苦笑搖頭，「算了，現在我們在這裡平白擔心也沒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試試看我們自己，又或者說是人類能堅持到什麼地步吧。畢竟……人類作為一個地球上的物種，也算得上是迄今為止最成功的生物了。哪怕我們真箇滅亡了，我們統治地球的時間或許沒有恐龍那麼漫長，但至少在我們統治地球的期間內，我們給這顆星球帶來的改變，卻也是前所未有的。」
「既然以前的恐龍會退場，昆蟲會退場，人類作為同樣誕生自地球進化史中的動物，自然也有資格退場。說不定啊，真就是地球的意識厭倦了體型太大的人類，認為靠著人類過去的體型，不可能衝出去成為宇宙文明，乾脆降下神罰，重來一場，主動地製造了這場兩個物種的角逐。我們與鼠類之間的戰爭，變成了一個身體兩個頭的人的兩個腦袋在爭奪養分。只不過，這場競爭與角逐似乎並不公平。」
華音點頭，「是啊。」
等到半夜時分，科學院車隊的車輛終於全部修復，簡單的整頓與補充燃油，再拿了不少軍火補給後，週遊與國家科學院領隊向張靖與繁陽市的指揮員表示感謝並告別。
這支浩浩蕩蕩的車隊開始掉頭往樂來方向行去。
週遊坐在自己的車裡，他身旁是一個身穿軍綠服裝的年輕人。
年輕人的身前擺著一台個頭並不算大的監控顯示屏。
顯示屏中同時有著16個窗口。
窗口裡的畫面是來自長續航夜視飛艇型無人機的高清夜視攝像頭捕捉的畫面。
吃一塹長一智，雖然這次是成功打退了老鼠大軍的圍攻，也利用生物電磁雷達重創了鼠類，但的確不能排除老鼠再捲土重來的可能。
所以張靖在離開之前，直接將一支情報連隊伍移交給了週遊。
這支情報連手裡有不少軍用級的裝備，可以在光照條件極差的夜晚得到相當不錯的拍攝精度，小型軍用終端也有著相當高性能的人工智慧算法，能快速識別地面的可疑對象。
這十六台飛艇無人機正在一公里的離地高度上快速巡航，對車隊周邊10公里*10公里範圍內的情況進行嚴密監控。
「周先生，你去休息吧，這邊有我看著呢，有什麼情況我會第一時間發出警示。」
情報連連長，也就是那名年輕人笑著說道。
週遊嗯了一聲，「行，那我就去科學院的車上了。」
也差不多就在這時候，孫樹與華音那邊已經完成了移動實驗室的布設。
華音本來就在聯繫週遊，讓他現在過去幫忙配合研究。
週遊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然後快步來到車頂。
車頂上，是他的無人機。
孫樹等人的卡車就在他的越野車後方一點。
兩分鐘後，無人機升空，然後再快速下落，精準地降落到卡車上。
落穩後，週遊解開弔繩，走向卡車上面的進出艙口。
此時，他的心情還算放鬆。
週遊扭頭又看向四周，正見著車隊的車燈在黑夜中組成了一條長龍。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
現在他也不確定這些人到底能從自己身上得到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這超限三階到底能給人類帶來多大的幫助。
坦白說，他內心裡有些迷惘。
命運對人類太不公平了。
「周先生，請坐。」
卡車內部的實驗室里，週遊按照孫樹的吩咐，坐到了一張還算舒適的椅子上。
身穿白大褂的華音從一旁走來，說道：「雖然你說你已經實現了第三次超限覺醒，但我們還沒來得及更新研究計劃，現在我們暫時還是按照之前的方案來，週遊你覺得怎麼樣？」
週遊點頭，「好，我沒什麼意見。」
「那麼，我先從你身上取下一點組織？需要打麻藥嗎？」
華音摸出一把小號手術刀。
很顯然，這是根據人類如今的體型重新打造的手術刀。
週遊嗯了一聲，「好。不過，你把刀給我，我自己來，我切得比較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