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鬼界內……
陰地深處,鬼王地界,天空暗黑而沉悶,高大的黑色石門緊閉,與荒山隔開,怪異的黑禽在上空翱翔,地面骨架橫行,連植被都只剩下乾枯的枝幹,許多鬼怪席地而眠,四周燃著紫黃色焰火。
不遠處高聳富麗的酒樓內,燈火通明,身材婀娜的少女載歌載舞,仿佛人間美地,各類孤鬼齊聚於此,享受著天倫之樂。
地下一層,屍體隨意丟棄在地,臃腫的豬頭人忙碌的處理著屍體,專業的手法烹飪出一碟碟佳肴,一些小鬼忙碌著送上菜品。
酒樓後方,一庭院屹立,堅固的圍欄閃爍著詭異的幽光,各種妖獸被圈養在此,有的體型龐大醜陋,有的皮毛如體塊般堅固,還有的身形矯健,四肢如利刃般鋒利,甚至不乏有似人非人的族群被鎖鏈牢牢束縛在此,一不起眼的少年忙忙碌碌地照養著圈內生物,一禿頭獨眼小僧撤著嗓子叫道:
「新來的!暝大人的夜壺呢?還沒擦淨嗎?」
「這就拿。」
少年不屈不抗的答著話,快步跑向一旁小房,拿起一顆有些龐大的頭顱,遞給獨眼小僧,小僧拿到手後,不忘朝他翻個白眼。
少年轉身繼續忙碌著,憋了一口氣,將殘肢器髒倒入槽里,圈中妖獸埋頭享受美味,立刻又轉身將奇異的果子給另外的妖獸餵下,不同的妖獸餵食不同的東西後,走到最深處的圍欄外圍,往裡丟進去一個髒兮兮的饅頭。
「謝謝……」
少年微微一愣,原地坐下,再掏出一個乾癟的饅頭吃起來。
「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落傅言道。
……
「非必不言而不言。」少年答道。
「那你覺得謝謝是應該說的嗎?」
……
「受善意,當至謝意。」
「所以你,是人嗎?」
……
「我的意思是,生前是人嗎?」
「是。」
「那你為何,和這些妖獸被圈養在此?」
「因為血脈。」
「血脈?」
「對,只是因為我好吃,所以就被圈養於此。」
「因為我的仙妖血脈,所以被圈養於此。」
「仙妖?」
「我的父親是修道者,我的母親是妖,而我,是受害者。」
少年沒有再問,只是靜靜坐著,吃完饅頭,起身說道:
「我回了,明日見。」
「你叫什麼?」
圈中人出聲問道,少年沉默片刻後搭道:
「落傅言。」
「好名字,我叫顧予卿。」
「不顧的顧,予奪的予,憐卿的卿。」
落傅言未答,頭也不回的走了,走出酒樓,穿過鬼怪間,高聳的石門角落,一個小洞在眼前,一旁的陰兵站著小便,肆意嬉笑著。
「小子,今日也鑽狗洞,掙得幾個陰符啊?」
註:「陰符為鬼界通用貨幣,十張陰符可換一塊冥晶,冥晶可煉化修煉,但效果甚微,最主要用用於購買秘法器具」
「哈哈哈!」
一鬼嬉笑,引得群鬼嘲笑,落傅言未語,只是默默低下身子鑽出離去,大門外,是另一個世界,孤寂荒涼,落傅言獨自走著,十分警惕,手高高舉起一塊牌子,牌子上用符文刻畫著暝影二字。
獨自走了許久,到荒山邊沿處,一破敗的小屋呈現在眼前,推開門進去,一白髮男子迎出身。
「落兄!你回來了,今日辛苦了。」
「不辛苦,挺好的。」
落傅言說完,抬腳進到房裡,一些長相怪異的孩童爭先恐後地和他說著話。
「今日外邊好看嗎?」
「不好看,至少現在……不好看。」
「今日外邊有趣嗎?」
「無趣,不可隨意出去。」
「那今日工作好做嗎?」
「還行,同往常一樣照看馬匹坐騎,就沒了。」
「那我明日可以去了嗎?」
「不可,你太小了。」
一一解答完問題,落傅言取出一盒子,將懷裡的一張陰符取出,放到盒子裡,盒中放著幾張皺巴的暗褐色符紙,和幾塊幽黑的晶體。
「落兄,加油,攢夠一千塊冥晶,就可以買到《幽暝鬼煞訣》了」
白澤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自身死後,落傅言發現自己不似白澤這些魂體般不用進食,一邊努力在這陰地存活下去,一邊妄想尋找修煉功法,到外面去,經歷了幾次將近被孤鬼吞噬後,無意間鑽到暝影酒坊,做起了照養妖獸的小廝。
也獲得了方圓百里的庇護之所,暝影酒坊雖不在意小廝身死,但若是有人妄想在暝影鬼將手底下殺他的人,無疑是不把他放在眼裡,在之後半年裡,他任勞任怨做著許多事,一兩天可掙到一張陰符,也明白了鬼界的活命準則。
那就是,變強!
收拾完一切後,落傅言躺在木板上,靜靜地望著房梁。
「白澤。」
「嗯?」
「若是出去,你可想過做什麼?」
「當然是化鬼,只有化鬼後才能不斷變強,只有變強才能活下去!」
「到那時,我們一同修煉,一起變強,強到所有人和鬼都對我們畢恭畢敬!」白澤越說越起勁,眼裡都是對變強的渴望。
「好。」落傅言答道。
「只是……」
「很對不住你,要你一人擔負所有…一人努力,我們真的……太怕再死了。」
「無事,我還怕你們等我太久,會覺得煩悶呢。」
「怎麼會,你願意為了我們努力,已經很感激了!你放心!待日後我們出去,我一定成倍的努力,來報答你!」
「你有這份心就好了!我要休息了。」
兩位少年一同嚮往著日後的美好生活,一同期待著,落傅言睡去,白澤等人自覺靜下來,一連幾日,忙碌的照養著獸群,依舊每日給圈養的少年一個饅頭,依舊席地而坐,二人時不時搭著話。
「你怎麼死的?」圈中少年疑惑道。
「遇到食屍鬼,就死了。」落傅言答道。
……
「你呢?」
「我嗎?」
「我不知道,自我有記憶里,我仿佛一直在籠子裡,如同這般苟延殘喘,有時我也會去拼命回想,我為何會死,我為何會在這裡,我為何………」
「但是即使想起來,我又能改變什麼呢?只能被人圈養,甚至不如牲畜,不可活,也不可死。」
「他們……既吃你,為何你可一直不死?」
「因為不准我死,他們吸我精氣,食我血肉後,又會給我服用丹藥續命,待修養月余,再次來收割我一次,反覆如此。」
「你可有想過逃離?」
「逃離……又能逃到哪去。」
「在鬼界,許許多多的強者盯著我這樣的異物,我毫無修為,若是出去,也只是死路一條。」
「我也想活……」
落傅言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界,甚至抬頭看一下月亮,都做不到,他並不能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