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夏只是默默地想著。
許隨漾在無聊地擺弄夫妻倆前不久剛養的兩尾小金魚。
許父進廚房給夏淑怡打下手。
客廳只剩下姐弟倆。
「阿漾,幾點啦?」夏淑怡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快十一點了,」許隨漾瞥了眼牆上的時鐘,「你消停弄,咱們不急。」
「我哪是擔心這個呀。」夏淑怡直接出來,滿面笑容的對許知夏說,「宵宵,媽媽今天特地給你安排了相親。」
什麼?
「相親?」許知夏驚訝地差點叫出來。
就連許隨漾逗弄金魚的手也不自覺地停頓了。
夏淑怡斜了她一眼,語氣嗔怪道:「你那麼大驚小怪幹什麼?還有,你今天出門怎麼也不收拾收拾?趕緊去拿我的化妝品打扮一下。」
許知夏很不解地停在原地。
她真的很不明白。
為什麼她媽媽總是要擅自給自己安排事情呢?
為什麼她的媽媽總是要干涉自己的生活?
儘管她知道他們在盡全力的愛她和保護她。
但她總感覺很壓抑。
她也想選擇自己的人生。
而不是遵從他人。
從前也是,現在也是,未來還要這樣嗎?
「媽,」她低著頭,輕輕出聲道,「我不想去。」
「為什麼不去?今天見面的男生是個非常好的小男孩,媽媽給你把過關了。」夏淑怡理所當然的說。
許知夏依然垂著頭,語氣輕微顫抖,為自己爭取一次:「我還是不去了吧,現在時間很晚了。」
她只找了客觀理由。
她也只能找客觀理由。
一聽到這話,夏淑怡的耐心告罄,語氣不禁加大幾分:「現在都晚了你還不去?趕緊收拾去啊!我給你約了十二點,地點發給你。」
許隨漾一直聽著。
他看見許知夏的表情僵住,抬頭安靜地看向夏淑怡。
夏淑怡沒注意到,口裡還在喋喋不休:「明知快趕不上也不快點兒,慢性子。」
「媽,算了。好不容易回家一回呢,讓人家歇歇。」許隨漾看不下去了。
「這怎麼了?」夏淑怡更來氣了,「回家和相親有衝突嗎?!實話實說了吧,我就是想讓她相親,才讓你們回家的!不然她肯定想方設法不願意去!」
許知夏皺眉。
許父裝作沒聽到,兀自去廚房端出碗筷。
空氣安靜。
氣氛不太妙。
「再說了,人家家裡都是開礦場的,尋個好人家嫁了下半輩子咱家不就衣食無憂了嗎?這麼好的機會你不珍惜,那你珍惜什麼?珍惜你那幾千塊錢的工資嗎?傻不傻啊你!」夏淑怡雙目圓瞪,胸口急劇上下起伏,「我都把路給你鋪好了,你怎麼硬拉都不上道呢?你多大人了還跟我搞叛逆的這一套?」
許知夏抬眼看她,眼神很平靜,但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一樣讓人感到窒息。
她面無表情道:「我感覺我那幾千塊錢也挺好的,畢竟是我腳踏實地掙來的。我也想奮鬥,這都是我自己的人生。」
她緩緩抬眼,眼神無波無瀾地和夏淑怡的對視上。
夏淑怡被她看的頭皮微微發麻。
她一下子憋紅了臉,怒目而視,直接口不擇言:「奮鬥什麼啊奮鬥?我們家好不容易培養出一個高材生,誰知道到最後工資連萬也入不了,竟然還在一家小破出版社裡當實習工,你說出去不怕丟人,我還嫌丟人呢!我告訴你許知夏,我已經忍你很久了,眼前這麼一個康莊大道你不走,非得去走那窄死人的獨木橋嗎?你是笨蛋嗎?」
她不明白,她做錯了嗎?
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看見夏淑怡已經雙目赤紅。
許隨漾直接把他姐拉走了。
許父把夏淑怡拉進了房間。
許知夏直直地站著,不發一言,眼眶有些濕潤。
許隨漾最看不慣她這樣,彆扭地安慰她:「你別理她,陽奉陰違總會玩吧?」
「我做錯了什麼,才讓她一定要那樣說我呢?」她嘴裡喃喃道。
其實,倘若許知夏能大哭大鬧一場,許隨漾也能覺得她很正常。
可她總是太安靜了,像是連說話都費勁的娃娃,任人擺弄,無怨無悔。
往往這樣不會反抗的人,才最讓人心疼。
許隨漾從小叛逆,許知夏則乖巧溫順。夏淑怡很多時候根本就管不住弟弟,所以只能通過控制姐姐來滿足自己的掌控欲。
許隨漾永遠隨波蕩漾,乘風破浪;許知夏則困居一隅,如履薄冰,步步維艱。
所以姐弟倆養成了完全不同的性子。
夏淑怡深知許隨漾是一隻野貓子,是怎麼也捉摸不住的。所以她乾脆把所有精力都變本加厲地施加在許知夏身上,迫使她認同自己,遵從自己,努力讓許知夏成為第二個許志恆。
許知夏真的不想再一直生活在牢籠里了。
她看向許隨漾,仍然有些懷疑自己,竟然問出有些震碎三觀的話:「我覺得幾千塊錢再少,那也是我自己掙的啊,人生就一定要依靠男人才能過好嗎?」
許隨漾肯定道:「說句難聽點的,她就是三觀不正,你跟三觀不正的人扯什麼呢,過好你自己的生活比什麼都強。」
許知夏點點頭。
「你還去麼?」許隨漾淡淡地瞥她一眼。
沉默了很久,許知夏還是無奈地選擇點頭。
她真的太害怕了。
太害怕她的母親,會做出一些出格的舉動。
就再聽這麼一次吧。
下一次,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再妥協了。
她媽媽發給她的餐廳地點竟然在「打烊」。
店裡還依然是一副老樣子,只是服務人員稍稍發生了變動。
許知夏默不作聲地進來,如機械一般走到了預約好的桌子旁。
位置上已經坐了一個男人,想必他就是她的相親對象了。
那男人看見對面位置上有一道身影落下,一開始還很不耐煩地抬頭,心想竟然敢讓他等這麼長時間,下一秒看到許知夏的臉後,便立馬換上了一副熱情的笑容。
那男人喜笑顏開,殷勤的為她倒水,自我介紹:「想必你就是許小姐吧?你好,我叫馮家誠,能否問你的全名呢?」
男人年紀在25歲上下,穿著西裝西褲,梳了個大背頭。長相一般,全靠打扮。
他的眼睛胡亂地從許知夏身上掃過,嘴角噙著一抹笑,眼神陰鬱,令她覺得十分不適。
她不動聲色地往後靠在椅背上,很冷淡地回應他,扯不出一絲禮貌性的微笑:「我叫許知夏。」
不知怎的,馮家誠心花怒放,喊服務員:「菜單給我對面的女士。」
立馬有服務員啃哧啃哧跑來了:「祝您用餐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