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許知夏急忙抹清臉上的淚,調整自己的情緒。
她不自然的轉身,江湛正好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他身後有來自廚房的燈光。
許知夏心臟突然漏跳幾拍。
她能很清晰的察覺到自己的心跳節奏。
非常快。
為什麼呢?
難道這麼久了,她還是沒能放下嗎?
兩人靜靜地對視了好久,誰都沒有說話。
良久,對方先開口了。
「今早,我態度惡劣,和你說聲抱歉。」江湛專注地看著她,認真說。
他聲音低沉,字句清晰,像是極為慎重。
許知夏急忙憋出一個笑容,搖搖頭表示沒關係。
她笑的依然很好看,但是他能看出她藏在笑容里的苦澀。
好像就像是一場夢境,隨時都有可能像玻璃一般被砸的粉碎。
江湛的心像被針扎了一樣。
他多麼想把許知夏擁入懷中,告訴她不要再假裝堅強。他知道她總是會在別人面前展現出堅強的一面,但他也明白她的內心其實很柔軟,需要有人來關心和呵護。
他默默地看著許知夏,眼中充滿了心疼和無奈。他想說些什麼,但又怕會觸動她更多的傷痛。
他想了一個合適的措辭,緩緩開口:「吃飯了麼?一起?」
像是被鬼迷了心竅,許知夏想也沒想地答應:「好。」
兩人端坐在餐桌上,雞湯散發著誘人香味。
湯色金黃,雞身通透嫩白,上有蔥花點綴,湯麵上漂浮著各式的菌類。
江湛還另外炒了兩個菜。
他遞給她一隻碗,然後把湯匙遞給她。
兩人間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
許知夏拿起筷子嘗了幾口。
不得不說,江湛的手藝竟然這麼好。
她覺得比「打烊」還好吃。
許知夏拿著勺子,小口小口地吃著。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時間空氣里只剩下吃飯發出的聲音。
許知夏一邊低頭吃飯,一邊又忍不住用餘光打量對面的人。
他真的變了好多。
仿佛在一眨眼間,兩人之間的冰塊就慢慢消融了。
時間拉回到多年前的某個夜晚,那時的鹽河剛下過雨,潮濕的空氣中裹著說不清的清涼與愁緒。
鹽河巷的小路依舊又窄又長,盡頭的鹽河環繞著這座美麗的城市。昏黃的路燈將兩個人的影子拉近,轉而又拉的很長很長。
少年單手背著書包,校服的衣袖被松松垮垮的綰到小臂。他低垂著眉眼,靜靜的跟在許知夏的身後。
年少的許知夏扎著長馬尾,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著。牆壁的石磚上沾滿了青苔,路邊偶有幾處水窪,被路燈照到的地方波光粼粼。
樹上的夜鶯在唱歌,樹底下的兩人神情是那麼的嚴肅與落寞。
黑天打下的陰影叫人看不清兩人真切的神容,懸浮在身旁的是讓人感覺若有若無的疏離感。
良久,許知夏才緩緩開口:「江湛,我們都高三了,時間很緊,我們還是結束吧。」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如果仔細聽就會覺察到裡面藏有顯而易見的顫抖。
站著的少年沒有立即說話,被路燈無意中照到的右手微微一顫。
許知夏沒注意到他細微的動作,此時,她的眼眶有些溫熱。
她咽下口中冒出的酸楚,強迫自己冷靜。
良久後。
江湛聲音也輕:「你是因為期中沒考好麼?」
「不是。」
「是因為你媽媽嗎?」
「不是。」她的回答乾脆利落,可她的心就如刀絞般難受。
「違心嗎?」他又問。
許知夏的眼眶濕了。她淡然道:「不。」
我自己沒能力,卻要拉著你一起下水,這樣真的沒意義。對不起,江湛。
他苦笑著望著她,嘴角再也扯不出一個合適的笑了。
少年身上的傲氣和輕狂仿佛都隨風飄散了。
雙方又沉默了。
一陣後。
許知夏緩緩出聲:「很抱歉,其實我早就,沒喜歡過你。」
這句話猶如一把利劍,擊碎了少年身上強硬的傲骨。
他是多麼驕傲的人啊。
江湛緩緩放下衣袖,最後一次極為認真地確認道:「所以,是分開嗎?」
他的語氣極為冷淡,淡的像是要隨著晚風一起飄入這無邊的夜色中。
那個不願被接受的現實,正赤裸裸地擺在兩人面前。
他一直注視著她,眼睛裡滿是愛而不得的無奈。
很不想失去,卻又無能為力。
「當時想和你在一起,只是一時興起。這樣說,你懂了嗎?」
說完,許知夏沒有給彼此任何的緩衝時間,直接轉身離去,步伐快的像一陣風。
在她轉身離去的某個瞬間,一顆水滴砸在了江湛的臉上。
眼睛逐漸模糊,等到許知夏再也看不清路時,她才把眼一閉,用手粗魯的把淚抹去。
她不知道江湛是否還在原地,她只記得天上又飄起了小雨,一如她的心情。
從這天后,陰雨連綿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