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有,連人帶物,移交官府,本小姐半句廢話都不帶有!」
「如若沒有,這『犯人』二字,我時家人,擔不起!」
起了風,在亭中貼地盤旋,裹著秋日落葉,纏上亭中縐紗。閱讀那風微涼,亭中少年少女大多面色微赧,卻趕鴨子上架般,只能堅持著,「耳墜就是在府上丟的,這亭中來來往往也就他們仨,不是他們拿的又會是誰?即便現在沒找到,也只能說明他們藏地好罷了!」
「是嘛……」時歡彎腰,拍了拍裙擺,表情未變半分,「姑娘可知……詆毀我時家人,是什麼罪名?」
那人一愣,抬了下顎,嗤笑,「不過是三個下人罷了,還罪名?時大小姐是欺負我小門小戶請不起下人麼?」
「這別院中的下人,一部人是在時家伺候了一輩子的老人,時家念及其功勞苦勞給了個養老的地方。還有一部分,是四年前跟著祖父從帝都過來的,都是族中精挑細選出來的……」
「說白了,這些人……都是我時家多年功臣……若是今日,本小姐由得你在這詆毀我時家的功臣,往後誰還敢在我時家當差?」
「這麼說,時大小姐是要包庇自己府中下人咯?」
含煙從外頭過來,站在時歡身後環顧四周,對著跪在那的小丫頭招了招手,「去給小姐搬張椅子來,這點兒眼力見都沒有?」
凳子很快搬來,從涼亭里搬來的,那丫頭順手將另一張椅子裡的墊子也擱在了這張椅子上,兩層軟墊,她用帕子仔仔細細擦了,才請時歡坐了。
此情此景下,顯得排面兒有點大。
那丫頭搬來了凳子,正準備回到原處跪了,衣袖卻被拽住,回頭,看到含煙對著她眨了眨眼,那丫頭怯生生去看時歡,時歡仿若未覺,只緩緩坐了,姿態優雅,脊背筆直,即便在這涼亭之外,也坐出了特有的貴氣來。
「包庇倒不會,本小姐方才就說了,若是真偷盜了,連人帶贓物移交官府,半句廢話都不帶有的。」
「只是……時家的人,也不是由著外人說偷盜就偷盜、說搜身就搜身的。」
「過來之前,我已經讓人去了官府,請了太守大人過府一趟。」話音落,對方瞬間侷促地表情落在眼底,時歡心中瞭然,「若的的確確是我府中人偷盜,本小姐親自備好厚禮登門致歉,但若不是,姑娘一口一個『偷盜』、一口一個『犯人』,又該如何?」
「你……你想如何?」
「我時府下人雖說是下人,卻也是正經人家出身,想來,也是擔得起姑娘正正經經一句道歉才是……」說道這裡,她頓了頓,目光垂在自己腰側的白玉上,漫不經心地摩挲著。
含煙激動地眼睛都亮了——自家小姐心裡頭憋著壞的時候就是這個小動作!有人要倒霉了,嚯。也是,真以為時家是什么小門小戶裡頭全是時錦繡這樣的人?
時家……可是帝都的名門望族。
這傻不拉幾的姑娘……是對名門望族這個詞,有什麼誤解麼?含煙譏誚地悶笑,偷偷後退一步和那丫頭咬耳朵。
果然對面姑娘表情一松,明顯是不屑的很,下巴都抬起來了,趾高氣昂得很,「呵,若是他們不曾偷盜,本小姐道個歉又何妨?」不過是道歉,誰還不會了?以為這姑娘如何難說話,沒想到說這麼多,就為了這?
時錦繡頓覺不妙,卻已經為時晚矣,她說得太快,竟是阻攔不及。
果然,對面坐在金絲楠木大椅里的姑娘,突然輕聲笑了笑,「這位姑娘……怕是對時家有什麼誤解,對本小姐的身份……似乎也有什麼誤解。既然是誤解,本小姐倒是不介意解釋一二。」
她坐著,對方站著,說話間她微微抬著頭仰視對方,卻偏生氣勢半分不少,氣勢凌人地很,她語速不快,咬字清晰,「本小姐……是時家長女,大成皇室欽定太子妃。且不說旁的,就說單單本小姐登門道歉的分量……怕是姑娘的一句道歉……」
「比不了。」
「含煙。」她喚,「告訴這位姑娘,該如何同本小姐道歉。」
「是。」含煙忍著笑意,心中明快得很,自家小姐很少這般用身份壓人,但不得不說……實在是舒爽得很,像是盛夏季悶熱的午後一大碗冰鎮綠豆湯下去,通體舒暢!
她上前一步,微微屈了屈身,正了正表情,格外地與有榮焉,「按照這位姑娘的身份,同小姐道歉的話,須得正正經經齋戒三日、沐浴更衣,攜令尊令堂遞了拜帖,然後才能上門道歉。」
說完,又上前一步,大庭廣眾之下硬生生將還跪著的兩個嬤嬤也給拽到了時歡身後。
那姑娘臉都黑了,可她畢竟不曾去過帝都,哪裡見過真的豪門貴胄是什麼樣子,最多也就是聽父親說起太守府如何如何,至於這時家,父親不曾多說,但看時錦繡,倒也沒覺得如何高不可攀的門楣。
這會兒聽了這話,卻又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太子妃……怕是父親也得罪不起。一時間面色難看得緊,恍然覺得今日怕是踢到了鐵板,低著頭,攪著身側衣襟,舉棋不定。
這事兒若是鬧到父親跟前,怕就不僅僅是責罵那麼簡單了。
「長姐。這耳環的確是丟在咱們府里,找一找也是理所應當,再說,她們都是我的同窗好友,你這樣往後誰還敢來咱們家做客?」時錦繡臉上的笑容愈發掛不住,一臉的不贊成,聲音也提高了幾分。
時歡面色從容,「遇到這種事,素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她說丟了,他們說沒拿,我這也是為了給雙方一個答案,不願冤枉了任何一方。」
「方才路過鬧騰地厲害,以為堂妹是顧及同窗之誼不好開口說話,是以本小姐才來這插了幾句嘴……只是堂妹擔心往後無人上門做客,卻半點不擔心往後無人敢上門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