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024-08-22 16:06:43 作者: 閔然
  傅斯恬眼眸亮起,連忙回答:「做到十月份了。」

  時懿抿唇,走到她對面蹲下,拿起了小桌板上的裁紙刀和憑證書頁,「今晚都要做完?」

  傅斯恬再看不懂時懿的意思就是傻子了。

  「時懿,不用了,你快去睡吧,我再做會兒就結束了。學姐給了我一套同學做好的,我對著抄就好了。」

  時懿像是沒聽見一樣,「那我貼憑證,你抄帳本。」

  傅斯恬嘴唇翕動,想再勸,可看著時懿冷著的臉,心有點虛,又有點甜。她妥協,拿過小桌板上的廢紙頁墊好台階,邀請時懿:「那……那你坐這裡吧,蹲著腿好酸的。」

  時懿倒是沒客氣,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兩人對著小桌板並排坐著,低頭作業。

  「嘶嘶嘶」的裁紙聲和「沙沙沙」的走筆聲在安靜的空間裡此起彼伏。傅斯恬抄兩行日記帳就偷看時懿一眼,總覺得要說點什麼。又一次偷看,時懿偏過頭,把她逮了個正著。

  傅斯恬慌亂中,彎起一抹很無辜的笑。

  時懿錯開眼,「不在宿舍做是怕吵到別人嗎?」

  「嗯,撕憑證的聲音有點大。」

  「幫助別人,不是讓你為難自己。」

  傅斯恬後知後覺,好像明白時懿在在意什麼了,「時懿,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應該答應學姐?」她溫吞問。

  「我覺得不重要。」時懿的表情隱在垂落的秀髮里。

  果然是這個吧。傅斯恬囁嚅解釋:「我想過拒絕的,可是……學姐一直對我都挺好,挺照顧我的,我……」

  時懿淡聲反問:「在你標準里,有誰對你是不好的嗎?」

  傅斯恬張著唇說不出話了。時懿不理她了,薄唇抿成一條線。

  傅斯恬捏著筆桿,看她好幾秒,垂下頭,忍住臉紅,小小聲說出了口:「可是……」

  「你對我是最好的。」

  時懿裁紙的手微微一頓,用餘光覷傅斯恬。傅斯恬露在空氣中的小耳朵紅通通的,一張小臉低得都要埋在帳簿里了。

  時懿心裡的不悅忽然就消散了許多。

  「我對你不好。」她手上動作繼續,聽不出情緒地回了一句。

  傅斯恬如蒙大赦,眼波蕩漾了起來,看著她咬唇笑。

  時懿不看她,默兩秒才繼續說:「懂得適當地拒絕別人,也是一種重要的生存能力。」

  傅斯恬乖巧應:「我知道了,下次我會大膽點的。」

  她不是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可是每次面對著對方情真意切的臉,她又不好意思了。總是害怕拒絕會讓對方難堪、會讓對方會對自己產生不好的印象。

  時懿若有似無地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但臉色到底是放晴了。

  時間在一張張撕下的憑證和一行行寫下的數字間安靜流淌,所有記帳憑證都按照收、付、轉字號順序張貼成冊時,時針已經指向了兩點。

  傅斯恬看時懿直起背,仰頭放鬆脖子,臉上略有疲色的樣子,又心疼又不好意思。

  「時懿,差不多了,剩下一點我自己來就好,你先去睡吧。」她再次催促。

  時懿翻開剩下的明細帳,不為所動,「我念數字,你寫,不容易抄錯行。」


  傅斯恬猶豫。

  時懿指尖停在帳簿的數字上,「當作前兩天你教我自行車的學費。「

  傅斯恬小聲反駁:「那我可以不收嗎?」

  「嫌少?」

  傅斯恬連忙搖頭:「不是不是。」

  「那就收。」

  傅斯恬說不過她,退而求其次:「那好吧,但我有個條件。」

  還敢提條件?

  傅斯恬眼裡藏著點羞澀,聲音輕輕的,「那你交學費了,要繼續上課,你還沒學會呢。」

  時懿愣了一下,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說這麼久,都可以做完了。」

  她語氣冷淡,唇角卻有上揚的弧度,「11月5日,付138……」

  傅斯恬察覺到了,權當她是默許了。她彎了彎唇,乖巧認錯,埋頭開寫。

  時懿念帳本的聲音輕輕的,清潤悅耳,近乎是一種享受,傅斯恬總是聽著聽著心思就有點跑偏。心又酥又癢,甚至有點想偷偷錄下來。

  過分,變態。她暗罵自己,集中了精神。

  兩點半,這個巨大工程量的手工帳終於提早完成了。傅斯恬鬆了一口氣,連忙和時懿道謝,「對不起啊,連累你到現在,你快去休息吧。」

  話音剛落,她肚子不爭氣地嘰咕出聲。毫無防備,叫了個傅斯恬措手不及。

  時懿明顯聽見了,眼神落在傅斯恬小腹上。傅斯恬全身血液往臉上涌,低頭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地收小桌板。

  不想見人了。

  「宿舍有吃的嗎?」時懿問。

  「沒事,我睡著了就不餓了。」傅斯恬抱起小桌板細聲答。

  時懿猜測她有吃的估計也怕吵到舍友。「你會煮麵嗎?」

  傅斯恬點頭,時懿說:「我也餓了。去我家嗎?離學校五分鐘車程。」

  傅斯恬錯愕,時懿補充:「明早上課前,我送你回來。」

  不是這個問題。時懿的家啊,對她來說太有誘惑力了,她做夢都想踏足,可是,傅斯恬擔心:「會不會太打擾了?」

  「只有我一個人住的。」

  傅斯恬遲疑,時懿打直球:「不想去嗎?」

  傅斯恬迅速搖頭,時懿便撈過她手上的小桌板,叮囑她:「那去拿書包,帶上明早的書。」

  傅斯恬感覺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已經跟著時懿上了電梯下到了一樓。跟做夢一樣,她站在一樓電梯口看身邊的時懿。

  時懿垂眸,正從書包側袋裡取校園卡。

  傅斯恬記起了什麼,顧不上擔心宿管阿姨會不會盤問,連忙搶在時懿前面跑到門口刷卡,而後拉著門等時懿。

  時懿腳步微頓,盯著傅斯恬的小臉幾秒,放回了校園卡。

  「不怕記晚歸扣分?」成功出了宿舍樓,時懿出聲問。

  傅斯恬從來都是循規蹈矩的好學生,半夜三更離開宿舍的事還是第一次做,莫名有一種困鳥出籠的興奮感。

  「不怕,我分多。」她噙著笑。

  時懿唇角弧度加深。


  但傅斯恬坦白:「不過我剛剛有害怕過阿姨萬一問我去哪裡,出去幹什麼。」幸虧阿姨只是見怪不怪地瞅了她們一眼,繼續睡自己的覺。

  「阿姨不管這些的。」時懿解釋。

  傅斯恬好奇:「你以前這個時間點出來過?」

  「沒有,我也是第一次。」

  「那你怎麼知道阿姨不管?」

  「猜的。」

  傅斯恬愣了愣,看時懿理直氣壯的表情,笑忽然壓抑不住地灑落滿路。「什麼嘛……」

  時懿由著她笑,也不辯解,帶著傅斯恬往海外教育學院宿舍樓走。

  凌晨三點鐘的申大,四下一片靜謐,傅斯恬仿佛聽得清風是怎樣晃動著樹葉,自己的腳步聲又是怎樣陪著時懿的腳步聲在這天地間迴蕩。好像全世界都睡下了,只有她和時懿還醒著。

  世界只屬於她們兩個人了。

  「你在家經常下廚嗎?」時懿像是閒聊。

  左腳,右腳,左腳,傅斯恬悄悄把出腳的順序調整成了和時懿一樣的。「嗯,我……我爸爸媽媽工作比較忙,放假的時候,三餐一般都是我料理的。」

  「會覺得辛苦嗎?」

  傅斯恬笑說:「其實還好。」

  那就是還是有一點辛苦的。時懿若有所思。

  風帶著一陣涼意吹過,傅斯恬有一點冷。她偷偷看一眼時懿清冷秀美的側臉線條,內心打鼓。此刻時懿的小臂就在她身旁不過十厘米的距離,她很想藉口冷挽上去。

  她說服自己,沒什麼的,女生間這樣很正常的,簡鹿和也經常這麼挽著時懿的。

  她移動著手臂,蠢蠢欲動,只差最後一挽就能觸碰到時懿的溫度了。

  時懿微微偏頭,有看過來的跡象。傅斯恬心一慌,勇氣退散,手臂光速地貼緊了自己的褲腿。

  時懿沒有察覺,只是沒頭沒尾地說:「我會做西紅柿雞蛋面,你怕不怕難吃。「

  傅斯恬還在慌張,心不在焉地回答:「我不挑食的。」

  時懿點了點頭,下了決定。

  海外教育學院宿舍樓不是很遠,很快就走到了。時懿的車就停在這外面的停車場,傅斯恬這才知道,原來這一片的車,很多都是學生的車。

  時懿看到的世界,是不是很多時候都和自己不一樣?傅斯恬不敢深想。

  第二次坐時懿的車了,她依舊拘謹,依舊不敢太放鬆。

  時懿說是五分鐘的車程,就真的是五分鐘的路程。一眨眼的功夫,車子已經駛進了設計宏偉氣派的小區大門。

  在停車場停好車,時懿帶著她坐電梯直上十六樓。輸入密碼打開門,玄關感應燈自動亮起,時懿招呼她:「進來。」

  雖然時懿說不用換鞋,每周末會有阿姨來打掃衛生的,但傅斯恬還是禮貌地換了鞋。她跟著時懿進了客廳,看也不敢亂看,坐也不敢亂坐。

  時懿放下書包,有點好笑,「不用這麼緊張,隨意一點。」她接了杯溫水給她,「家裡只有這個是熱的,先喝點,暖一下。」

  傅斯恬雙手接過,熱度從手心暖到全身。她放開了點環顧屋子,房子裝修很新,是讓人很舒服的北歐原木風。


  「你是不是不常住這裡?」物件的擺放沒有常使用的痕跡。

  「嗯,剛交房兩年,我只有周末偶爾過來。」時懿系起長發,推開廚房的推拉門,套上圍裙,一副要親自下廚的模樣。

  傅斯恬受寵若驚,連忙站到門邊說:「我來吧。」

  時懿挑眉:「你不是說你不挑食嗎?」

  圍裙是純灰色的,上面印著一隻又丑又萌的小黃鴨。過於可愛了,以至於時懿一貫嚇唬人的清冷感都減退了幾分。

  傅斯恬心旌蕩漾,軟聲道:「是我想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時懿愣了一下,回過頭洗西紅柿:「下次。」語調放柔了。

  傅斯恬垂眸,怕自己眼裡的歡喜要藏不住了。

  她一直沒走,站在門邊注視著時懿下廚,一開始只覺得賞心悅目。

  後來,慢慢變成了——驚心動魄。

  時懿那雙靈巧的雙手,拿起刀子竟然異常地笨拙。切一個番茄,她居然兩次差點切到手。

  傅斯恬覺得她切的根本不是番茄,是自己那根緊繃著的神經。

  等開了火,倒了油,熱油噼里啪啦地濺著,時懿舉著鏟子想近前又不敢近前,傅斯恬的驚心動魄又變成了——忍笑忍到嘴角發酸。

  時懿餘光掃到了,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傅斯恬的笑徹底藏不住了。她笑眼水亮,一臉溫良地走到時懿身邊,伸手要取她手中的鏟子,體貼道:「煎蛋我來吧。」

  時懿想堅持,再看一眼鍋里「氣勢洶洶」的熱油,手上的力道終是放開了。

  傅斯恬接過了鍋鏟,卻沒有馬上把雞蛋倒進鍋里。「你吃洋蔥嗎?」

  時懿點頭,從冰箱裡取出洋蔥。傅斯恬關上火,嫻熟切了半個洋蔥才再次開了火。油熱了,她輕輕鬆鬆把洋蔥倒進了鍋里爆炒。鍋里的油依舊在滋滋地響著,白色的熱氣和著蔥香裊裊地往上繚繞,煙火氣息里,傅斯恬嬌柔的臉,和著玻璃窗外靜謐的夜色,畫面竟美好得有如家居宣傳片。時懿有幾秒鐘不自知的出神。

  洋蔥炒出香了,傅斯恬這才倒入打好的蛋。蛋煎好了,她又順手倒入了番茄翻炒。

  差距過於懸殊,時懿有自知之明地放棄接手了。她脫掉身上的圍裙,近前叫傅斯恬:「斯恬。」

  傅斯恬側身抬頭,時懿把圍裙穩穩地套在她身上,自然地貼著她的耳側,幫她系脖子上的系帶。

  時懿溫熱的呼吸,似有若無地灑落在傅斯恬的耳朵、脖頸間,帶起她一陣肌膚的顫慄。傅斯恬動也不敢動,僵直著脖子等待著這甜蜜的凌遲結束。

  心跳聲大得像是要跳出胸膛。

  時懿終於退開了身子,指尖下滑到她的腰上,捏起兩邊的系帶。

  也許是她發間的香氣太蠱惑人,也或許是她垂下的長睫太溫柔,給了人不自量力的錯覺。

  傅斯恬喉嚨滑動,居然聽見自己問出了口:「時懿,我是你第一個帶回這裡的同學嗎?」

  作者有話要說:傅小兔嘰:時懿時懿,我是不是你第一隻帶回家的小兔嘰呀?

  時懿:嗯。

  小兔嘰:那你看過話本嗎?

  時懿:嗯?

  傅斯恬:你帶我回家,收留了我,是不是就算我的恩公呀?

  時懿:……姑且算?

  傅小兔嘰扭捏:那我是不是就應該報答你呀?

  時懿:你想怎麼報答?

  小兔嘰不說話,羞羞答答地窩進時懿的被窩。

  時懿:???恩將仇報,鳩占鵲巢?

  小兔子:……

  嗚嗚嗚,時懿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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