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黃藥師風塵僕僕的趕到了中都城。
此刻的他,青袍早已是黑灰大片。
「到了。」
真正的趕到後,黃藥師反而沒那麼急迫。
或者說,他強壓下自己那份急躁的心。
蓉兒已經被抓了好幾天了,若是有什麼不幸的事情,要發生也早就發生了。
但是——
「如果蓉兒真的有什麼差池,我要整個王府,雞犬不留!!!」
凜然的殺意翻騰,好似驚濤駭浪拍擊海岸。
黃藥師也不洗漱,隨便找了個無人空地,打坐調息大半個時辰。
待到神完氣足,黃藥師豁然起身。
目中精芒爍爍,殺氣騰騰。
一個縱身飛躍,朝著趙王府奔去。
作為江湖五絕之一,他可不覺得,區區一個金人的王府,可以擋得住全盛時期的自己。
然後。
當黃藥師越過牆頭,翻身進入王府時,幾道裂帛聲驟然響起。
有埋伏?
是弓箭手。
黃藥師冷笑一聲,雙手連動,「嗤嗤嗤」的接連彈出四顆石子,他指上加勁,小石子彈出去的力道勁急之極,破空之聲異常響亮。
【彈指神通】。
「砰!砰!砰!砰!」
金石相擊,在空中撞得火星四濺,石子碎片八方亂射。
黃藥師神情一變。
這種箭矢的力道……?
不是普通的弓箭手。
人在半空,腰身一扭,避開剩餘的四根箭矢。
可下一秒。
「嗖嗖嗖……」
八根利箭再次襲來,從頭到腳籠罩了黃藥師。
「哼!雕蟲小技!」
黃藥師抬手接住一根利箭,化解其衝力,而後以矢做劍,施展《落英劍法》的【雨急風狂】,頓時烏光激盪,劍花點點。
「叮叮鏗鏗……」
金屬交擊,火星四濺。
而他的身體如同幻影一般,在箭雨之中一穿而過,本人毫髮無損。
「啪啪啪……」
在黃藥師落地的一剎那,鼓掌聲應時響起。
「飄然快拂花梢,翠尾分開紅影。」完顏康站在台階上,「黃島主的劍法真是賞心悅目。」
「賞心悅目?」黃藥師冷笑沉聲,「只是賞心悅目麼?」
他瞧見完顏康的衣袍,以及四周人對他的神態,便知這就是擄了他女兒的金狗。
當下輕功展開,青影一閃,手中利箭直逼完顏康面門。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然而,一道紅影忽然出現,「鏗」的一下磕擋住了黃藥師的進攻。
黃藥師定睛一瞧,卻是一明艷女子。
紅玉手持雙劍,目光堅毅挺拔,與黃藥師對峙而立。
他們的目光交匯,仿佛能碰撞出火花。
突然,黃藥師一躍而起,箭如疾風,直刺紅玉,鋒刃成弧,旁敲側擊,去勢似乎不急,但尖段籠罩之處極廣。
赫然是【玉漏催銀劍】。
黃藥師一出手便是全力的殺招。
紅玉側身閃避,雙劍翻飛,猶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又如同兩道閃電,交織出一片絢麗的劍網。
「鏗鏗鏗……」
劍與箭相交,發出錚錚鳴響,火花四濺,照亮了黑夜。
他們的劍刃相碰,他們的招式越來越快,越來越狠,仿佛要將對方置於死地。
他們的每一次攻擊都蘊含著無窮的力量,每一次閃避都充滿了玄機。
四周的旁觀者不知何時多了起來。
白鳳、墨鴉、金輪、黃蓉……
他們皆是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這場激戰。
黃藥師的餘光也掃到了黃蓉的身影,招法愈發凌厲,可始終被紅玉的雙劍牢牢架住,幾次想突進都被雙劍攔回。
黃蓉沒想到,這位叫紅玉的侍女,武功竟然高到了這種程度!
十招,二十招,三十招……
幾人都沉浸在這精采的激戰里。
但是,完顏康卻是不願這場戰鬥繼續下去了。
蓋因,兩人的激戰,已經將這片院子打得一片狼藉,各種物件稀碎破爛。
「蓉姑娘,能叫令尊停手嗎?」
「他們已經打壞了太多東西了。」
黃蓉訝異的望著完顏康。
這個傢伙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如此精彩至極的高水平比斗,平日難見。
怎麼在他嘴裡,聽起來還不如院子裡這些花花草草來得重要?!
「不願配合麼…」
「白鳳。」
話音一落,黃蓉頓感一縷勁風飄過。
熟悉的白色身影,熟悉的聞聲不見人……
冰涼的羽刃又一次的搭上了她的天鵝頸。
「蓉兒!」
黃藥師內力鼓盪,十成十爆發。
嗖!嗖!嗖!
墨鴉、金輪、神箭八雄霎時間到位。
屋檐,涼亭,轉角,庭階……
如同蜘蛛捕食,天羅地網,圍堵封鎖。
…………
黃藥師妥協了。
他沒法不妥協。
在妻子死後,女兒黃蓉就是他的全部。
他號稱「東邪」,也只是因為性情孤僻,行事離經叛道,但不代表他是無血無淚的人。
為了黃蓉安危,他只好束手就擒,然後立馬就被餵下了「十香軟筋散」,一身雄厚內力無法調動。
人既然到了,也就不怕他逃走。
完顏康很大度的安排黃藥師父女住在同一小院,還讓人準備了熱水浴湯。
等到完顏康再見黃藥師時,已經是一天半後了。
「所以,你設局將我引來,就是想讓我做你的入幕之賓?」
「你覺得你配嗎?」
黃藥師坐在完顏康對面,說話很不客氣。
通過和女兒的交流,他至少確定了一個好消息——蓉兒清白未失,依舊是完璧之身。
「黃固,字藥師,北宋元符三年生人,祖籍浙江諸暨紫岩鄉。」
完顏康沒有順著對方的節奏走。
反而看著對方淡淡開口。
「少有才名,宣和六年參加科舉,於考卷上寫下《請分兵以鎮荊襄疏》,奏金人議和不足信,請選大臣重兵鎮荊,使朝中大將得以專力致於江漢間。」
「然則,此卷觀點不見於主張和議的考官,斥之為「杯羹之語」,遂科舉不第。氣憤之下,棄文從武,從此投身於江湖,曾鎮邪鋤惡,為民除害,惠農勸學。」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你行動怪異,性情孤僻,加上漠視「傳統禮教」,時常遭人誤解,卻又不屑於解釋……」
聽著完顏康逐字逐句說出的資料,黃藥師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
能查到自己參加過科舉並不難,可是連自己當時的考卷內容都能查到,那就很不一般了!
更重要的是,當時的自己還只是籍籍無名之輩。
這背後所代表的意義非同凡響。
「你知道我曾力主抗金,如今卻想招募於我,不覺得可笑嗎?」
「人的想法,每時每刻都會變,不是嗎?」完顏康淡然道,「以黃島主的眼界和心胸,想必不會執拗於金人、宋人之別。」
「你以為你能看透我?」黃藥師露出譏誚的表情。
「人心似雲,雲心難測。」完顏康說道,「但黃島主學富五車,自然知道《春秋》有言:「華夏入夷狄則夷狄之,夷狄入華夏則華夏之」。如今,我大金入主中原百年,已然是華夏正統。」
「畢竟,往上數三千年,誰不是三皇五帝的後人呢。」
「呵呵,非也!」黃藥師反唇相譏道。
「《春秋-公羊傳》里說:所謂正統者,必然「君子大居正,王者大一統」。而大一統者,必然六合同風,九州共貫也。」
「當今天下,宋、金、西夏、西遼、大理、吐蕃諸部、北境草原,邊陲高麗等諸國並立,這就是你所謂的金國的「正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