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比陣法？」
耶律楚材看了看完顏康，表情似乎有點怪異。
他知道黃藥師和完顏康的賭鬥，因為好奇，所以一大早就來到了王府。
「對，就是陣法。」
黃藥師散發著強烈的自信。
若論武功，他或許不是天下第一，但論起術算陣法，哪怕是已經羽化的重陽真人留下的【天罡北斗陣】，在他眼裡也不過如此。
「可是陣法要如何比斗？排兵布陣嗎？需要多少人馬？」完顏康問。
「無論是人馬還是做陣基都太過麻煩。」黃藥師搖了搖頭，「陣法的基礎是術算之道，所以，我們直接比術算之能。」
「好，就依黃島主。」
然後，叫紅玉準備筆和紙。
瞧見完顏康答應的這般乾脆，黃藥師心裡一頓。
自從前天輕易的被其引動情緒、黯然神傷後，黃藥師就不敢小覷完顏康了。
院子的石桌上，擺好了紙和筆。
「黃島主，請。」完顏康伸手示意。
「我的第一問：將一至九這九個數字排成三列，不論縱橫斜角，每三字相加都是十五，如何排法？」
黃藥師首先提了自認為比較簡單的題目，以此來試驗一下對方的術算水平。
完顏康脫口道：「九宮之義，法以靈龜，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黃藥師深深的看了過來。
「能說出這兒，看來你也專門研究過術算之道。」
「神龍負圖出洛水，彩鳳銜書碧雲里。因命風后演成文，遁甲奇門從此始。」完顏康淡笑道：「黃島主，說實話，你若想贏我，只是這種程度的難題可不夠。」
聽著對方這番自信到略微自負的語氣，黃藥師鼻子輕輕一哼。
「那你覺得，什麼才是術算之祖？」
完顏康道「」「有人說洛書九數為算術之祖，但以我之見，算術當分古今。」
黃藥師好奇：「願聞其詳。」
完顏康答：「古算術有三祖，河圖、洛書、五行。河圖化為八卦，八卦演為六十四卦，每卦之中，又含有一個小九宮。」
「九宮之中，又分陰陽奇偶之數，這是取自河圖陰陽之理。九宮圖有四十五個方位，每一個所在，又包含著一個八卦……」
他的講解，在場的除了黃藥師外，就只有黃蓉和耶律楚材能明白少許。
至於其他人？
呵呵，每個字都能聽懂，但連成一句話後，那就是兩兩不相識了。
黃藥師抬起頭來，面帶喜色。
他忽然開始興奮起來了。
完顏康這番言論，表明了他在術算之道上是位行家。
此刻的黃藥師，莫名有著將相遇良才的感覺。平日裡，可沒有人能與其討論術數之道的。
接著。
黃藥師提出了「少廣之問」、「商功之問」、「盈不足之問」、「方程之問」、「勾股之問」、「立方之問」、「衰分之問」、「方田之問」……
皆被完顏康迅速解答。
那模樣輕鬆自如，仿佛雕蟲小技。
見此。
黃藥師坐了下來，態度變得嚴肅。
拿起筆，鄭重在紙上畫了好幾幅圖，邊畫邊問。
「既如此，你來看這一道【天地生成解】。」
「上二十五，天數也。中貫三五九，外包之十五，盡天三天五天九並十五之位。後形一六無位，又顯二十四之為用也。茲所謂天垂象矣。」
「下三十，地數也，亦分五位皆明五之用也。十分而為六，形地之象焉。六分而成四象，地六不配。在上則一不配，形二十四。在下則六不用，亦形二十四。」
「後既合也，天一居上為道之宗，地六居下為地之本……請略述其梗概。」
隨著黃藥師又寫又畫。
其他人只感覺耳旁在「嗡嗡嗡」的響動。
我是誰？我是哪裡？我在幹什麼？
便是耶律楚材和黃蓉，這下子都看不懂了，只知道似乎是計算「天地相合」的某些東西。
黃藥師略帶得意的望向完顏康。
這一道【天地生成解】，當初他可是花費了整整一個多月才梳理解答出來的。
完顏康聽完，僅僅三個呼吸時間，就拿起了筆。
黃藥師眉頭頓時一跳。
「黃島主這題，確實高深，但若是這麼理解呢？」
「如將籌比算之，自左設陽籌，右之陰籌。則左數為一三五七九，右數為二四六八十，左右各一半也。
更將其配合之，為左設生數，右設成數，則左為一二三四五，右為六七八九十，亦各半也。皆以相得而合，而後有物生焉。」
「故自左之一陽，合右之六陰，而水生成。左之三陽，合右之八陰，而木生成……故恰相得，猶子與午對也，是為配偶之定例也。因其位相當，而數相得，始有合，而見其生成之功。」
「……蓋五行之數字，包括數義。一示陰陽之成份，一示生成之先後次序，一示五行之量數，一示二氣之分合總數，一示二五之化成原數也……」
「……於是有量有數，可以別其為何物。而物則因之更生他物，氣亦因之更化異氣，此後天數有一定者也。」
又寫又畫又說，整整講述了快兩刻鐘，白紙用了上百張，完顏康才放下紙筆。
此刻。
現場已經鴉雀無聲。
眾人瞪直了眼睛，張大了嘴巴，感覺自己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明明剛才有無數的話進入腦子，卻一絲都沒有停留的又溜了出去。
那種感覺叫一個「清澈」啊！
但黃藥師不同。
他的神情亢奮，眼睛泛著精光，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原來還可以這樣！」
「原來還可以這樣算！！」
他一把拿起空白的紙張，開始演算。
「河圖總數五十五，其屬天者二十五，即陽數之積；其屬地者三十，即陰數之積，即一陰一陽耳。其所間所差者五，此為元氣之未化者，雖在天地之中，卻非五十五數之內。」
「……蓋可以名而無名，可以數而無數。故為中氣，即陰陽之間所差之數，然先天初見生化，無序可紀，無量可數。有差而無差，有積而無積。蓋以陽陰之異，只在動靜之間。」
黃藥師這番舉動，簡直就像是入了魔。
能讓黃藥師如此失態色變，世子寫的東西這麼厲害嗎？
眾人心裡紛紛揣測。
「原來如此！」
「你是由「天地已合之位」，反推「天地未合之數」，直算到「天地生成之數」。奇思妙想，奇思妙想啊！」
不單單是奇思妙想，這種解題思路可稱是返璞歸真。
只有懂的人才知曉完顏康的解法是多麼的完美。
「黃島主，現在是不是該輪到我來提問了？」
「……請。」
術算不像一些策論文章、詩詞歌賦，不會的還能夠胡鄒幾句，要是有人捧場或許還有吹噓之聲。
術算之題，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做不得假。
通過剛才那道題，黃藥師已經知道完顏康的水平，但他還抱有一分僥倖，術算之道博大精深，誰也不敢說自己通天曉地。
完顏康在紙上畫了一條大河，寥寥幾筆，盡顯浪濤奔涌之氣勢。
黃藥師靠近，只見是一道以數理形的「治河圖」算題。
「計算治水所需土石方數？」
他飽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這個金國小王爺。
同時，耶律楚材等人也看到了完顏康寫的這道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