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不是太子,你也不是太孫,卻可以將我一介散人直接擢升為禮部侍郎,嘖嘖嘖……你們金國的朝廷如此兒戲嗎?「
黃藥師身穿官服,語帶譏誚。
「黃侍郎……」
完顏康這個稱呼一出,黃藥師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蓋因,「黃侍郎」三個字叫快了後,聽起來就跟「黃鼠狼」差不多。
「好吧,藥師先生。」
瞧見對方神色有異,完顏康微微一笑,然後改口。
「藥師先生上任這幾日,和禮部的陳尚書見過面了,覺得如何?」
「禮部尚書陳檢,是你們的人吧?」
黃藥師看似發問,語氣卻非常肯定。
「或者說,整個禮部,都已經是你的一言堂了吧?」
他只是去了幾次,就發現禮部關鍵位置上的人都和趙王府有關。
完顏康笑而不語。
「總之,禮部會全力配合藥師先生的任務。」
「必要時,戶部和兵部也有人可以聲援。」
黃藥師皺眉。
「要知道名不正則言不順,以王爺之身推動此事,你就不怕皇帝猜忌?」
「任何時候,做臣子的名望太大,都不是好事。」
「豈不見戰國信陵君之事?」
完顏康笑了。
「藥師先生這是在為我擔憂麼?」
黃藥師清哼一聲。
「我只是不想這股風還沒吹起就停了。」
完顏康輕笑幾聲。
「太子、太孫什麼的,對我來說唾手可得。但有些事兒,位置一高反而不好做了,至少不好親自去做。」
自古以來,皇帝都是居中調和的那個人。
如果一個皇帝親自下場和臣子「廝殺」,那麼他一定是位失敗的皇帝。
…………
開九科取士。
這件事情在朝野上鬧得沸沸揚揚。
文武百官不用說,超過九成反對,理由不一。
有說違反祖制,不成體統;有說書畫樂工,於治國無益,不登大雅……
皇帝拿不定主意。
在隨身太監的悄聲提示下,詢問禮部意見。
禮部尚書陳檢站出來說:「科舉興於在隋唐時期,那時,考試的科目便分為常科和制科兩類。其中,常科的科目有秀才、明經、進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種,所以,這並不是沒有先例。」
陳檢沒說的是。
其中明法、明算、明字等科,那時不為人重視,俊士等科又不經常舉行,因此,這些常科後來逐漸廢除。
皇帝一聽。
原來是有先例啊,不是什麼標新立異之舉,那就沒什麼關係了、
然後退朝之後,還沒出宮,黃藥師便受到了來自於其他官員或明或暗的擠兌、嘲諷、辱罵……
若是以前,黃藥師早就一記「附骨針」射了過去。
但現在,他卻莫名的感到好笑。
這些就是朝堂上的袞袞諸公啊,斯文皮囊下,只有一肚子蠅營狗苟。
金國這邊如此,宋朝那邊想來也差不多。
黃藥師連回應都懶得會,丟給他們一個後腦勺,大步流星,蕭灑離去。
「這……這……」
「無禮狂徒,簡直目無尊上……」
但並非所有官員都在犬吠。
人群里。
有部分官員或冷眼旁觀,或明哲保身,或緘默不語……
而金國這邊的消息也很快流傳到南宋境內。
當南宋朝堂得知金國開九科取士,更是議論紛紛,言辭間基本都是蔑視、嘲弄,抱著看笑話的心態。
「果然是塞外蠻夷,枉顧聖人大義。」有人冷嘲。
「也不想想他們女真族什麼底子,祖上不過是白山黑水裡的土人罷了,豈會懂得聖賢的教誨!」
「不通詩書,不曉經義,下九流的泥腿子也能高居廟堂!金國危矣,哈哈哈……」
有人為金國這步昏招大喜。
「是誰提出的這記「妙招」?老夫得寫文章好好稱頌此人。」
「聽說是金國的禮部侍郎,好像姓黃,叫黃什麼……」
「黃固。」
「對,就是黃固。」
「黃固?從沒聽說過啊,此人有什麼特殊的?」
「好像是金國的趙王府推出的代表。」
「趙王府?莫非此事涉及到金國宗室的內部鬥爭?」
有人第一反應便是「封王奪嫡」之類的事情。
但是也有不少宋人心動。
「你說,我要不要去金國那邊試試?」
「你要背棄大宋?」
「什麼背棄?說的那麼難聽。我這是打入敵營,監聽虛實。你難道沒聽說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句話嗎?」
「……你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點道理啊。」
「而且你我並非什麼讀書的料,只有一身武力,在大宋就算想為國效力也是報國無門,金國那邊好像還開了武舉。」
誰都知道,大宋重文輕武,韓相公的那句「東華門外唱名者方為好男兒」更是廣為流傳。
「行,那就去碰碰運氣。」
…………
侍郎府。
相比北方幾乎的質樸雄大的莊院,這裡是另外一番氣象。
畢竟,其內的裝飾都是黃藥師親自設計的。
莊內陳設華美,雕樑畫棟,極窮巧思,隱隱還有山石陣法籠罩。
院子中央。
黃藥師指導一位跛足中年習練腿法。
跛足中年鬚髮灰白,背駝,左腳殘廢,看起來比黃藥師要老的多,可是言談舉止間,卻是執弟子禮,並且對黃藥師滿是孺慕之情。
「欸,默風,當年我性子太急,錯怪了你們師兄弟。」
然後又是一嘆。
這位跛足中年正是黃藥師的弟子馮默風。
黃藥師環顧一圈。
院子裡有三男兩女。
馮默風、武眠風、陸乘風、黃蓉,還是一位樂天傻笑的少女。
看著眾人,黃藥師心底不禁生起一絲悔意。
「藥師先生,為了給你接風,我特地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他沒想到,完顏康給他的禮物竟是找回當年被他挑斷腳筋逐出師門的弟子們。
同時,也給他帶來了一些噩耗。
武功最高的弟子曲靈風為了尋找名畫古玩,潛入宋廷,卻被大內高手圍毆致死,只留下一個傻兮兮的孤女。
想到此處,黃藥師便又怒又悲。
「若不是腳筋被挑,以靈風的武功,區區宋廷大內的那些貨色,怎會出事!?」
這讓他對於宋廷大為不滿。
我黃藥師的弟子,也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殺的?
而陳玄風和梅超風因為抓捕蒙古兵練邪功,被蒙古人圍堵。死於亂箭之下。
對於梅陳二人的死亡,黃藥師聽聞後,沉默片刻,然後悵然一嘆。
人死如燈滅。
當年的一切也就隨風去了。
六位弟子中有三人已經離世,黃藥師不禁有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感。
索性默風、眠風、乘風還在人世。
只是默風半駝,眠風常年有疾,也只有乘風在太湖攢下一份基業,日子好過點。
其中,黃藥師對於馮默風的虧欠之心最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