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如此費盡心思,就是為了讓我做禮部侍郎?負責金國的科舉?」
黃藥師的表情說不出的怪異。
三分愕然,五分譏誚,還有兩分意動。
愕然是因為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還以為完顏康是看重了他「東邪」的名頭,欲在中原江湖干點事情。
譏誚則是多方面。
有對宋朝的,有對金朝的,也有對自己的……
自己在宋朝科舉中,寫下力主抗金的策文,結果榜上無名,從此投身江湖。沒想到時隔多年,會有一位金人王爺費盡心思邀請自己做官,甚至負責整個金國的科舉事宜。
說實話,這一刻,黃藥師心裡的確泛起了波瀾。
作為讀書人,誰不想宰執天下,青史留名!
他自幼熟讀四書五經,閱覽百家經典,甚至還參加科舉考試,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在江湖上廝混嗎?
但是,朝堂上儘是一幫尸位素餐、庸庸碌碌之輩,黃藥師不屑與之為伍。
加上他的文章言辭辛辣,筆鋒如刀,更是讓某些人不滿,致使他的仕途還沒開始便已經完結。
「對,我需要一位涉獵百科、與時俱進,能接受新興事物的人來負責此事。這人最好跟現在的朝堂沒有半分聯繫,且性情堅韌孤直,不懼眾口鑠金,流言飛語。」
「說實話,黃島主是我物色了許久的人選。」
黃藥師離經叛道,年輕時與人罵戰良多,可見經驗豐富,且心態良好。而且一直離群索居,行動飄忽,也沒什麼門生故交,徒弟屈指可數,也就排除朋黨的可能。加上自身武功高強,不懼普通刺殺……
隨著完顏康的講述,黃藥師的臉色逐漸奇怪。
怎麼看,完顏康都是在找孤臣,或者說背黑鍋的人。
跟科舉有關?這傢伙到底要做什麼?
「我既然答應了為你奔走十年,就絕不會反悔。」黃藥師盯著完顏康,「所以,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完顏康平靜道:「沒什麼,只是想改一下現在的科舉選拔制度,自己動手太費心費力,所以要找個負責人。」
更改科舉制度?
黃藥師眉宇一皺。
聽起來。就是件麻煩事。
他看著老神在在的完顏康,眸光不停閃動,以他的觀察,這傢伙溫文平和的外表下,掩藏的東西深如淵海。
他絕對不是想簡單的改革科舉制度!
這應該只是開胃小菜,完顏康真正想做的是……
黃藥師眼睛一亮,心田陡然閃過一道驚雷。
「變法!你要變法!」
完顏康準備喝茶的動作立時停住。
嗖嗖嗖!
白鳳、墨鴉、紅玉頓時呈現三角之勢圍住了黃藥師。
他們三人給了黃藥師不小的壓力。
但最讓黃藥師心驚的,是不知何時出現的另一道身影。
蒼白的手,漆黑的刀。
明明是青天白日,卻連面容都仿佛看不清。
他的眼神冰冷得刺骨,沒有一絲情感的波動,仿佛他已經看透了世間的一切,殺意濃烈得讓人窒息,仿佛每一個呼吸都帶著死亡的氣息。
黑衣漆黑如墨,與他蒼白的膚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個人……」
黃藥師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人。
死亡,死寂。
在他的身邊,一切都變得寂靜而冰冷,沒有一絲生機。
黃藥師深深心驚。
他隱約有感,這個人的實力怕是要在自己之上。
「都回來吧,黃島主現在可是自己人。」
完顏康話音一落。
冰冷壓抑的氣氛緩解,凝滯的空氣重新開始流動。
龍雀默默的站到完顏康身後,收斂全身的氣息,就如同黑暗裡的影子。
「這是黃島主自己猜的,我可沒這麼說過。」
完顏康把停住的茶杯往嘴裡一送。
看到其漫不經心的樣子,黃藥師心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變法?
自古以來,各朝各代都有變法。
遠的不說,宋朝沒有南遷時,便有「熙豐新法」和「慶曆新政」,結果不都是虎頭蛇尾,潦草收場。
自古以為,變法成功者,唯有商君一人!
但他的下場可不好——車裂示眾。
那麼,自己還要參與嗎?
黃藥師在心裡問自己。
只是思索片刻,黃藥師就露出了笑意,目光灼灼。
「這樣的事情,機會難得,為什麼不試呢?」
「更何況,是在金朝試驗變法。」
「若是成了,自己可以獲取寶貴的經驗;或是敗了,那傷的也是金朝的國力,自己到時候拍拍屁股走人就行。」
黃藥師堅信,以自己的本事,屆時往東海一藏,縱使金朝派遣十萬大軍也是無用。
「你說吧,你想怎麼做?」
「首先,科舉改革,開九科取士。」
…………
四月的中都城。
氣候還有點微涼。
但是,一則消息由此誕生,並迅速的輻射出去,漫向金朝國境。
頓時,炒熱了氣氛。
「喂!你聽說了嗎?今年九月,朝廷要舉行科舉呢!」
「科舉嘛,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跟我們又沒什麼關係,都是那幫讀書人的事情。」
「不,這一次不同。我聽我三叔的女婿的弟弟說,這次朝廷一共開了九科呢,我們普通人也有機會!」
「真的假的?你不會是被騙了吧?」
「我有什麼好被騙的,我就一個鐵匠。」
「你也說了,你就一個打鐵的,你還參加科舉…」
「嗨!你還別不信!我還真有資格參加。」
「……你沒開玩笑?說來聽聽。」
「嘿嘿,我跟你說啊,朝廷這一次開了九科,剛好有一科跟我對的上。」
「你一直說九科九科的,到底是哪九科啊?」
「我數數啊。算科、格物科、天文科、醫科、樂科、畫科、商科、農科、百工科,對,就這九個。」
「啥?連種地的也能當官?」
「這個格物科又是什麼?你說你一打鐵的能參加哪一科?」
除了各行各業的普通老百姓,一些讀書人對此態度截然不同。
絕大多數是反對抵制,但也有部分自忖走正常科舉路子,很難在策論文章上勝過別人,但是自己恰好有其他特長,有的善於術算、有的工於繪畫……
反正都是做官嘛。
先別管什麼官,先上岸再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