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怎麼了？」
見眾人陷入了詭異的靜默，陶宇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阿勝乾笑兩聲，開口道：
「哈哈，這位……陶宇兄弟，你們家叫這個名字的還挺多哈……」
「啊？」陶宇懵了，兩條粗眉攢成一團，「不可能！我家就我一個叫陶宇的，我父親也只有我一個孩子！」
「可是長老說他是……」
阿勝也懵了，不自覺地指向林驍，卻被隊尾的藥人長老出言打斷：
「夠了，我們的時間不多，趕路要緊。」
阿勝立即閉口不言，默默在前領路，只是眼神還會時不時地瞟向林驍。
林驍提了提罩面的布料，露出的一雙眼睛看不出絲毫感情色彩。
他埋頭踏上螺旋階梯，忍受著一道道疑慮、探究的視線。而在這些紛雜的視線中，有一道陰冷的目光穿過人群，仿佛一把淬毒利刃抵在他的後背，讓他脊骨發寒。
林驍心念急轉，腦海中天人交戰：
「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直接攤牌？」
「不行！時機未到，證據不足。」
「但……慫也是慫不得了，我已經被盯上了。」
「現在看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輕嘆一聲，頗為頭痛。
陶宇的出現，打破了一直以來「敵明我暗」的微妙局面，直接將潛在的矛盾轉移到了水面上。
雖然遲早也會迎來這樣的時刻，但就目前來說，實在太突然了，林驍還沒有做好應對。
「好在……他也在猶豫要不要跟我攤牌。」
林驍的腦海中勾勒出藥人長老的面容，想像著此時長老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不過，禍福相依。」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反而更讓我確定了一件事情。」
「這個所謂的藥人長老，絕對另有圖謀！」
……
眾藥人組成的隊伍一路拾階而上，所有人都拿出了最快的速度，即使累到氣喘也無人掉隊。
不多時，眾人便已經走到了階梯頂層。
阿勝舉起左手，示意眾人止步，然後一個人上前，慢慢將那扇通往地面上尖塔建築的門戶推開一個縫隙，貼在門縫上一點點觀察著門外動向。
尖塔建築開闊的大廳中果然空無一人，連半個守衛的鬼影都見不到。
視線繞過根根立柱，盡頭的大門洞開，門外隱隱泛白的天光照入，為不遠處憑自搖曳的柳樹籠上一層暗淡幽光。
確認沒有危險後，阿勝直身撤步，再度舉起左手向前揮了揮，示意眾人跟上他，隨即當先推開門戶，一步邁出。
眾人緊隨其後，空曠的大廳中漸漸有了些許「人氣」。
一路上有驚無險，至此，出逃計劃就已經完成大半了，接下來只需要走到尖頂建築之外，然後散開混入出夜市的人群即可。
眾人紛紛鬆了口氣。
除了林驍。
一進入大廳內，他便開啟了[第三人稱視角]，觀測四周。
掃過一圈又一圈，甚至穿過大門檢視，都是毫無異常。
為什麼？
若是藥人長老真有所圖，都到這裡了，總該圖窮匕見了吧？
林驍拖拽著視野，看向隊尾的藥人長老。
他並沒有在面容上做什麼掩飾，眸光暗沉，嘴唇緊抿，白須隨著邁步一抖一抖……看上去和一般的老頭沒什麼兩樣。
「難道……真是我錯怪他了？」
林驍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但隨即，這點疑心就被他掐滅。
「說不定是我遺漏了什麼……」
林驍又一次地觀測四周，正巧，一陣風從門外吹入，他終於發現了一點異樣。
是柳樹。
那陣風吹動了柳樹的枝條，讓其搖盪幅度大了幾分。
在千枝萬縷之中，林驍看到了一顆嬰兒模樣的「果實」。
與先前見到的不同，這顆「果實」的外表還殘留著一些較為明顯的特徵，比如尖翹的袖珍瓊鼻，比如細長的蛾眉……
再比如……一小塊粘在臉頰上的白色碎塊。
林驍渾身血液一下子就凝固了。
「這……這是……」
他目眥欲裂，不敢相信視野中所見的畫面。
是她嗎？
那個白面具。
藥人出逃大隊早已盡數從門戶中出來，此時正在向著尖頂建築的大門走去。
林驍腳步不停，卻驚駭到遲遲沒有切回視角，死盯著那顆「果實」臉上的白色碎塊。
一滴冷汗順著鬢角流下，他的心裡其實有了答案。
眾人速度不減，很快就走到了大門之前不過十步的距離。
一步、兩步、三步……九步。
只差最後一步，但這最後一步恍若天塹。
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機如附骨之蛆般攀上林驍的身體，他走不下去了，忽地停在原地。
身後之人被他撞了個趔趄，正好是陶宇，他當即怒罵出聲：
「瑪德，你在這兒杵著幹啥，走啊！」
阿勝在旁邊扯了扯林驍的衣衫，輕聲問：
「陶……兄弟，你怎麼不走了啊？」
一道森冷的聲音自後方幽幽傳來：
「是啊，你怎麼……不走了啊。」
林驍一把扯去臉上面罩，在周圍人震驚的目光中豁然轉身，朗聲道：
「長老，我確實不是陶宇。」
靜——
如死一般的寂靜。
「啊！是你，鄉巴佬！」
陶宇瞪大雙眼，發出一聲尖叫。
「你……你怎麼沒死？不對，你什麼時候混進來的？」
很快，他像是突然開竅了一樣，變了臉色：
「好啊，你個廢物竟敢丟下我偷跑！」
「老子今天非得給你點教訓不可！」
陶宇一步上前，張開大手就要扇向林驍。
林驍面不改色，眼疾手快，繃足勁力抓住陶宇的手腕，而後用力一甩，將他甩到一旁。
陶宇穩住身形後先是一驚，接著便是惱羞成怒。
「你個廢物居然敢躲老子的巴掌？還推老子！」
言罷，他又要上前逞凶。可這一次，林驍只回敬了他一個斜睨。
這一眼……
有如實質般的殺意噴薄迸發，陶宇的後背頃刻汗濕，直接呆立當場。
林驍收回目光，面向正前。
人群被他的氣勢所懾，自動為他分開一條道路，盡頭便是一臉冷沉的藥人長老。
此時二者之間的距離，正好九步。
於是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中，在阿勝和那名少女擔憂的目光中，在陶宇震顫的目光中，林驍從容邁步，走到藥人長老面前。
他伸出手，臉上露出一個自認為和善的笑容：
「長老，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郎江。」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