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驍盤膝端坐在靜室的蒲團上,雙目閉合,一呼一吸流暢自然,冥冥中契合大道韻律,仿佛與周身天地融為一體。
《世界》運轉,天人合一。
突然間,他整條右手手臂急促抖動一下,雞皮疙瘩密集而起,令他不得不從調息狀態退了出來。
林驍暗嘆一聲,心神沿經脈遊走至右手手臂,那裡筋骨強健,舉止間蘊含著劈山斷岳的爆炸力量,隱約還能聽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動,如大河奔涌。
就是這樣一條強大的手臂,竟然也會偶爾泛起幾分異樣的酥麻感,像是有電流穿過經絡,一閃即逝,但久久不絕,總能在某時某刻激他一顫。
林驍知道,這是強行與天雷對轟造成的後遺症。
最後一道天雷落下時,林驍心頭微動,鬼使神差仰天遞出一拳,剎那間仿佛有枷鎖崩開,指骨猛然綻放刺目銀光,滾滾雷音在他體內響徹,竟生生壓制天雷一瞬。
待驚天爆鳴過後,天朗氣清,林驍手臂無力垂下,血量蒸發大半,幾近見底。
至此,他渡劫成功,但與其說是他渡過最後一重雷劫,倒不如說是他直接打爆了最後一重雷劫。
那道極盡璀璨的銀光,便是許久未見的雷霆道力,與天雷同源,傾盡所有展露猙獰,其威力超越先前林驍轟碎暴齒魔猿的那一拳不知凡幾,與之相應地,付出的代價也大了許多。
回想起那隻剩個位數的血量值,時至此刻,林驍仍不由心悸,冷汗直流。
那可是連使用復活捲軸的時間都沒有啊……
多虧林驍基礎雄厚,這才免於命喪當場,並且,幸運的是,經此一遭死裡逃生,他驚喜地發現自己與某種至高存在的聯繫居然加深一絲。僅這一絲,就令《虎豹雷音勁》觸發雷霆道力的概率增加不少。
「現在看來,我那時借天雷磨鍊功法的決定是正確的,《虎豹雷音勁》定能成為我手中第一部突破『意』級的功法!」林驍心中振奮,顯然還沒有忘記那個「掛機修煉」的特性收集任務。
只是還沒得意多久,那股煩人的酥麻感便再度襲來,林驍又是一顫,臉色頃刻間黑如鍋底,勃然大怒:
「我特麼是真得限制限制你了嗷!」
他右拳緊攥,一聲聲擂鼓似的沉悶雷音接連響起,磅礴勁力自生,在他手臂中不停激盪。
肌肉顫動,而後驟然湧起一股比以往都要強烈許多的麻痹感。與此同時,林驍以靈念內視探查,竟驚奇地發現,在他手臂皮肉之下,一條條肉眼難見的銀色細絲如靈巧游魚般穿梭、糾集,每一次「擺尾」都會讓那股麻痹感更重一分。
這就是天劫殘餘之力的本體,於虎豹雷音勁力的威逼下,再也無法躲藏,只得顯露本體。
「果然有用!」林驍大喜,連忙提振功法催動強度。
如同綿羊見猛虎,恰似冰雪遇驕陽,天劫殘餘抱頭鼠竄,迅速收縮成一團,最終被勁力圍剿得七零八落,盡數化作林驍壯大己身的養分。
林驍額角微發濁汗,只覺眼明心清,通體舒泰。
靜待良久,再沒有不適感湧現,他鬆了一口氣,道:
「嘁,鬥不過真正的天劫還鬥不過你這點兒小卡拉米了。」
「這下好了,沒了後遺症,可算能幹正事了。」林驍手指輕捻,面露激動神色。
再度閉上雙眼,心神潛入氣界,一幅震撼人心的畫面呈現在他眼前。
氣界廣遠遼闊,靈力浩瀚如海,揮灑若雨,那仿佛無窮無盡的洶湧雲氣之上,一尊龐然大物巍然屹立。
不復先前那等朦朧模糊,只余輪廓,也不似渡劫時的「猶抱琵琶半遮面」,如今,至強築基已然顯露廬山真面目。
白玉為基,琉璃為瓦,築成十二棟精緻華美的高挺瓊樓,呈圓形依次排列,環繞著五座威嚴氣派的大道之城。
五座道城以「東南西北中」五位正向分布,遠望極盡天然對稱之美,近看卻形態各異。居中的那座道城占地最大,蒼茫道韻徐徐流轉,恍惚間似是一方大荒世界於此盤踞,其上日月同輝,山河相映,披鱗戴羽的遠古神人揮舞干戚,口中吟哦著悲慨雄壯的原始戰歌。
其餘四座道城則大小相近。有的沐浴雷光,勾動烈焰;有的甘霖普降,百川匯海;有的鐵棘叢生,金玉交錯;有的擎起神樹,半榮半枯……
天地人三才齊聚,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至純至粹,至高至上,至強至大。
林驍初見時,久久不能回神,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前世讀過的一句詩: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而至強築基仿佛感應到了他的想法,片刻後,居中道城震顫,一面石碑於這座道城的中心處升起,上書三個鐵鉤銀劃的大字——「白玉京」。
十二瓊樓皆震,五大道城皆震,好似齊聲歡慶,一時間無量仙光暴涌,幾乎充盈氣界,令整座氣界中儲存的靈力愈發精純,沾染上一絲玄奧高遠的氣息。
仙光漸漸消散,一切歸於平靜,唯有至強築基【白玉京】如真龍蟄伏,散發驚世威壓。
「這場面,無論見多少次都會被震撼到失語啊。」林驍喃喃,身軀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至強築基實在是太強大了,如果僅以數量論,那麼【白玉京】等於五個大道築基加上十二個瓊樓築基。
然而,這明顯不是簡單的一加一等於二。十二瓊樓彼此聯繫,五座道城暗含生克至理,【白玉京】自成一體,牽一髮而動全身。
林驍清晰地感知到,現在的他能夠輕易捏死從前的自己,並且就算此時真有與他處於同境界的五名大道築基修士和十二名瓊樓築基修士一起來犯,他依然能夠從容應對,甚至一力鎮壓。
不過,林清倒是個例外……
「這小子也有點東西的啊。」林驍雙眼微眯,回想起方才林清來訪時靈念反饋的信息。
「他確實是大道築基沒錯,但若是大道築基內部有高低強弱之分的話,那他一定是最強的那一批。」
「雖不至於與我平分秋色,但已足以給我造成一些麻煩。」
神劍當世,氣蓋群雄。如此天資,怕是神州世界罕見,以北燕國一地,竟然也能生出這樣一位人物。
「卻只怕,天理不容啊……」林驍面色凝重,隱含一抹化不開的憂愁。
突然間——
「啊啊啊啊啊,小子,快放吾出去!」
坐落在正南方向,那座沐浴雷火的道城中,傳出一聲聲尖叫,一下子便吸引了林驍的注意。
「呀,差點兒忘記了還有祂在。」
林驍心念一動,潛入這座道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