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累累眾生
「未曾想到我堂堂落月潭虎蛟大王，琰龍宮第三太子，威名遠揚的蟠山君，竟然有一天會無聊到窺視她人生活。」
虎蛟有些感嘆，坐落在此處，無法移動，周圍的景色又幾乎是萬年不變，他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修行以及觀察青靈、玄靈的生活。
以上帝的視角看著她們修行，洗漱，進食，更衣，出恭，入眠。
許是身體的變化帶來身體的轉變，讓他看什麼都感到稀疏平常，如同在看另一種存在的生命。
元象自從離開也未回來過了，時間一直在流逝，但具體過了多久，虎蛟也不清楚，或許過了很久，或許只過了很短暫的一段時間。
在這裡是沒有黑夜和白晝之分的，沒有日月變換就意味著無法判斷出具體的時間流逝，唯一可以感覺到變化的就是虎蛟識海中不斷拔高的山峰。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虎蛟越來越不滿足自己現在的視野了，他想要看到，聽到更多的東西。
他想要知道鍾梧山上的那群朋友們近況如何，想知道自己的結拜大哥魁大哥過的怎麼樣，想要知曉萬骷山在山場之戰贏了之後是否已經接受了清微派的道場，想要知道苗笙兒以及塗依依的近況。
他更想知道象老到底有沒有回琰龍宮，自己新認的乾娘琰君是否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是否會來救自己，又或者這本就是她對自己的安排。
帶著這樣的想法，他眼中的景象倏然發生變化。
入目的景象不再是那片暗無天日的天地，而是一片晴朗的天空，在下方是怪石嶙峋的一座大山，山勢險峻，形似骷髏。
這裡是萬骷山！
就在虎蛟打算看清楚些時，一聲大喝從天上傳來。
「妖怪納命來！」
一條占據整片天空紅綾在蒼穹中展開，紅綾上燃起烈焰，也點燃了無數的雲朵，仿佛整片天空都在燃燒。
萬骷山無數的小妖，蝙蝠、骷髏、蛇蟲蟻鼠等張皇失措的抬起頭來，眼神驚懼的望著這一幕。
「李哪吒，你膽敢私自下界欲毀我山場，已經犯了天規，玉帝不會輕饒你。」
玉磯妖王憤怒的吼聲從萬骷山地面傳出，大量的碎石從地上浮起，在半空中凝聚成人形骷髏頭的形狀。
落石組成的人形骷髏頭長寬百米，看起來幾乎就是一座小型的山嶽。
「我去他的鳥天規，殺人就要抵命，想毀我師尊道統，今日我便要你這滿山的妖魔屍骨無存。」
一輪金色的乾坤圈從天空中落下，乾坤圈並不大，但其上散發著金芒，就像是一個小型的太陽。
落到落石組成的骷髏頭上，骷髏頭觸之擊潰，化作無數的落石跌落回萬骷山中。
無數的小妖見到這一幕紛紛面露驚恐之色，張皇逃離，與此同時，有大量的天火從蒼穹之中落下。
這些天火落下之後，便點燃了樹林，引發熊熊大火，不一會兒就散發出大量的濃煙。
占據蒼穹的渾天綾開始縮小，圍繞在一名面如附粉，唇似塗朱，昂昂眉宇，眼神桀驁的少兒郎身邊。
少兒郎外貌男生女相，腳踏兩輪風火輪，左手持乾坤圈，右手拿火尖槍。
哪吒眼裡透著嫉惡如仇和不為規矩所束縛的桀驁，身體往身下一個俯衝，火尖槍對著下方被打落在地，模樣悽慘的玉磯妖王刺去。
像是燃燒的隕石從天而降，在他落下的一瞬間，玉磯妖王變成了白色的玉石，然後轟然破碎。
但哪吒這時卻是眉頭一皺，往天上看去，只見一隻擎天巨爪從頭頂壓來，這像是貓爪的四隻利爪鋪天蓋地，遮住了天空，讓哪吒的周邊出現了一大片陰影。
哪吒眼神冷漠，乾坤圈往上一丟，撞上這隻巨爪。
「喵嗷！」
一聲悽厲的慘叫從上方發出，巨爪的主人也隨之倒退開來，像是一座移動的大山。
這時，又是一張帶著腥風的血盆大口朝哪吒咬來。
紅綾一甩，像是有著生命的長蛇，旋轉纏繞著捲住了大口的主人，這是一隻毛髮濃密的黑色巨犬。
「哼。」哪吒手往身前一拉，巨犬便趔趄一步，以螻蟻之身，撼動了巨獸，「早便知曉你們這些藏在陰暗角落裡的傢伙在窺視，真當小爺我沒防備不成。」
「有防備又如何，李哪吒，你的克星來了。」巨犬發出憤怒的咆哮，在他咆哮之時，有金光從蒼穹之中灑下。
哪吒抬頭望去，見是一座金色的寶塔從蒼穹之中鎮壓而下。
「黃金玲瓏塔，哈哈哈，小爺當年便看這座塔不順眼，本想著找它，沒想到被你們給找來了，正好讓我今日毀了它。」
哪吒狂傲的大笑，身形變化，現出三頭八臂神通，每隻手都拿著一件兵器，分別為乾坤圈、渾天綾、金磚、兩桿火尖槍、九龍神火罩、一對陰陽劍。
顯出了神通法相的哪吒飛身而起，迎著天上鎮壓下來的黃金玲瓏塔而去。
在哪吒沒注意到的地方，被黃金玲瓏塔遮擋住的天空忽然變得暗淡了許多，有十數顆星辰在天空中出現。
在這青天白日之下依然顯得異常明亮，並且投下銀色的光束落入黃金玲瓏塔之中。
「這是.你們膽敢！！？」
哪吒的帶著不甘和憤怒的吼聲從黃金玲瓏塔下方傳出，他的聲音並沒有傳出多少，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黃金玲瓏塔則慢慢的縮小，化作九寸長，落入到一隻玉手之中。
而這雙玉手的主人竟然是.
在虎蛟心中吃驚之時，這雙玉手的主人忽然轉過了頭，往空中看來，或者說，是往虎蛟的方向看來。
「她發現我了？」虎蛟心中驚訝，但很快，眼前的景象忽然變成了泡沫潰散，待泡沫再凝聚時，萬骷山再度恢復了原樣。
所有的的天火都消失不見，森林還是原來那個樣子，沒有絲毫被燒毀的痕跡，而那兩隻巨獸，還有手持黃金玲瓏塔的琰龍君都已經消失不見。
這讓虎蛟一時之間分不出是真是假，是虛幻還是真實。
他默然了一會兒，沒有再探萬骷山，而是心念里想到了鍾梧山。
鍾梧山還是原來的老樣子，千眼妖蟾在沼澤中呼呼大睡，玄水居士在為自家的子嗣講解經書，魁將軍在訓練手下的鬼兵。
虎蛟順著自己的記憶，一一看過去，他還看到了自己待了很久時間的落月潭，水潭周圍的桃樹又開花了，這次開的花比起以往更加茂盛。
再加上周圍還被虎蛟手下的鬼兵們種上了其它樹木，草植，水潭周圍除了桃花，還有其它的五彩繽紛。
許是因為有魁將軍等照看的緣故，再加上虎蛟留下的氣息，即便現在的落月潭景象美不勝收，也沒有住進來新的妖怪。
虎蛟再順著往其它地方看去，忽然，他移動的視線一停，落在了幾道凌空而立的白袍身影上。
在他將目光焦距在這幾道身影之時，他們談話的聲音也同樣傳入虎蛟的耳中。
「這麼多年過去，這座山終於又恢復了當年的生機。」無塵子站在空中，由上至下，俯視著鍾梧山。
「那時為了驅逐鳳梧妖王，不得不狠下殺手，毀山焚林，雖然導致了這裡短期的荒蕪，但現在看來，師兄，我們當年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暮塵子站在他身邊，接過話頭，「鳳梧妖王不知所蹤，山上的大小妖怪也不似當年那般繁多，而這座山短短十餘年內就重新煥發了生機。」
「如今，師兄要想接受此處作為自家道場，輕而易舉。」
「哪有這般簡單，我們當年都想的太過單純了，鳳梧妖王雖然沒了，但卻還要考慮到後面那些妖祖的想法。」
「當年，若不是師傅把我禁閉了十數年，想必早便有那些個不受控的妖怪來尋我了罷。」
無塵子淡淡的笑道，以他如今的境界，說起往事也只像是在說自己幼稚的童年一般。
「那師兄你打算這麼辦，放棄這裡嗎？」暮塵子不解的問。
「當然不可能，只是需要徐徐圖之罷了。」無塵子淡漠的目光望向某處，「第一步，先驅逐了這山上殘留的妖魔。」
聽到這裡，虎蛟心中有些焦急起來，從無塵子的作風和他剛才的冷漠表情，他很清楚，無塵子所謂的驅逐絕不會就只是趕走那麼簡單。
但焦急完就是無奈，在雪山周圍他還能引發小小的雪崩，製造風雪，但在這裡，他卻是什麼也做不了。
除了焦急，沒有任何的辦法阻止，或為之做些什麼。
虎蛟忽然想到了琰君，或許琰君會有辦法與自己溝通。
這樣想著，他便打算往琰龍宮而去，這是虎蛟唯一能夠想到的琰君所在。
但很快，他就失望了，因為他並不知曉琰龍宮的所在到底在哪裡，上次去時是琰君帶著去的，這也導致他根本不識得鍾梧山去往琰龍宮的道路。
不過他也沒有放棄，他腦海中極力的想著琰君的模樣，想著琰龍宮的景象，希望能像他的視線傳到萬骷山一樣，將他的視線傳到琰龍宮。
但他再次失望了，這次並沒有像他想像中的那樣來到琰龍宮。
失敗之後，他便放任自己的視線，或者說自己的意識在流浪，他不知曉自己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但比起在無日之國那個暗無天日，終日沒有絲毫變化的地方，現在的情況無疑要好的多。
「.蟠山君，徹底失去消息了嗎？」在他意識流浪之時，一道幽幽的嘆息傳來。
虎蛟受到牽引，往這道聲音而去，周圍的景象飛速的倒退。
最後進入他視線的是一道面容清秀的青年男子，坐在一處沒有人煙的深山中，男子臉上依舊可以看到年少時的模樣，正是化干。
此時的化乾麵容變換不定，最後面色一狠，變得猙獰起來，「凌霜，你個噁心的賤人，我勢必報仇。」
外人都只知曉他宗門破滅後被月陽門的凌霜仙子收入門下，由不入流的小門派一飛沖天成為大派弟子。
卻不知曉他從中經歷的痛苦和折磨，月陽門修習的功法乃是傳至觀音大士的一道應身傳承。
觀音大士有三十二應身，其中一道應身是由男變女，月陽門正是以這一道應身的傳承作為最重要的主傳承之一。
因此，不是月陽門女子多，而是月陽門的核心弟子，即便生而為男，後期也變成了女子。
而那凌霜，正是由男變女的核心弟子之一。
許是這一改變讓他的心性也變得極為扭曲，特別是在歡喜之事上，讓化幹這些年飽受折磨。
回憶起在月陽門的種種往事，化干腦海里又想起前些日月陽門中的長老與他說的話：
「化干，你悟性，資質俱為上等，若能修習我門中的核心功法，必將大道有成，長生有望。」
化干神色木然，良久，他轉過身，對著西北方，曾經白鶴山閒雲觀的地方一拜。
「師傅，徒兒不孝，您的血脈就此斷絕了。」
門中的師兄弟都以為他是被白鶴道人撿回來的孤兒，平日裡對他寵愛有加，多有妒嫉，卻不明白原因，只以為是修仙資質的原因，但他卻從很早就明白了。
自己就是就是白鶴道人的子嗣，是他與勾欄女子所生。
只不過他愛護顏面，方才一直沒有說出來。
「哈哈哈，您也說過，長生之道是自私的，修的是自我之道，如今，我自己便有機會得長生，又何須要什么子嗣後代。」
化干從手裡拿出一把閃著森冷寒光的匕首，眼淚不斷的從眼角落下，眼睛卻越發陰冷。
「貧道，不需要後來人。」
伴隨著這聲陰冷、壓抑的聲音發出，手中閃著寒芒的匕首也隨之下落。
虎蛟沒有再去看，但一聲慘絕人寰，撕心裂肺的嘶吼聲卻在這處深山中傳開，聲音異常的悽慘和猙獰，就連山中鳴叫的寒鴉也被聲音嚇到，合上了嘴巴。
滾滾紅塵水，皚皚白骨道，惶惶天地威，累累眾生冤。
虎蛟嘆息一聲，移開了視線，這一次，他將視線投向了高高在上的蒼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