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樹蔭幽閉的角落,在野草橫生的井口。沒有一絲光明的地方,傳來晦澀難懂的音調。
宛如烏鴉的嘶吼,又彷如悽厲的嬰啼。
腐爛的肉體流淌著一灘散發惡臭的綠水,賈仁高舉雙手,陰冷的氣息開始流竄肆意地在眾人身上攀爬。
孫勇跪在地上,惡臭味熏的涕泗橫流,但卻不敢有一絲動彈。
「烏拉烏拉無多無哦呀。」隨著賈仁最後一聲怪叫,稀奇古怪又草率的儀式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好了,儀式完成了。」賈儀用腳踢了踢跪在一邊的孫勇。
孫勇急忙起身,他早就受不了那刺鼻的惡臭了。
「真的完成了嗎?」孫勇心有餘悸,和他想像的各種奇特畫面不同,賈仁不過只是讓他跪下,然後站在屍體前亂叫了幾聲,這儀式就完成了?
「怎麼!你是在質疑我大哥嗎?」賈儀眉毛一橫,冷聲說。
「不敢不敢。」孫勇立刻躬身道歉。
「儀式是完成了,但你還要做一件事,才能消彌你身上和紀愛的緣分。」賈仁突然開口說道,如果這麼容易就放過孫勇,他們的良心有些過意不去。
「什麼事?」
賈仁說:「你要親手將紀愛的遺體埋葬。不能用工具的親手。」
孫勇頓時身體一僵,說:「大哥,這不讓用工具把這麼一...紀愛埋下,這這不可能吧。」
賈仁沒有理會,自顧自說:「在天亮前安葬,否則一切努力化為烏有。」
孫勇聽到這句話後,瞬間安靜了起來,一個勁地用手刨土。
另一旁,賈婷和李紅果來到了王夢身邊。
「王夢,你還好嗎?」李紅果來到王夢身邊,她一個普通女孩突然看到這些東西沒有像孫勇當場嘔吐就已經是心理素質過硬了。
王夢緩了緩神,搖了搖頭說:「我還好,沒事兒。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你們知道紀愛在這裡,還有孫勇他是不是兇手,還有賈仁他剛剛是在做法事嗎還有...」
一連串的疑問積壓在胸口,此刻終於如機關槍般一連串射了出來。
「你先慢點說,我們會一個個解答的。」賈婷輕輕地安撫著王夢。
王夢看著賈婷,她一直覺得賈婷身上有股令人安心的能力,每次和她交談都會有一種莫名的安穩感。
王夢的氣息逐漸平穩,精神鎮定了許多。
「第一個問題,我們之所以知道紀愛的下落是因為孫勇告訴我們的。」
「第二個問題,孫勇承認自己是殺害紀愛的兇手。」
王夢的氣息又開始加快,賈婷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冰涼又柔軟。
「第三個問題,我哥剛剛確實是在做法事。」
王夢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疑惑不解的同時還帶有確實應該如此的荒謬感。
賈婷繼續說:「我們三兄妹和紅果家傳巫術,本身是遠古巫醫後人,但現在社會崇尚科學,巫醫傳承沒落,雖從小家傳巫術但卻從未使用過,但沒想到在學校里,遇到了能一試拳腳的事情。我們巫者秉持驅鬼佑人,救世濟民的原則。雖然孫勇等人惡貫滿盈但這並不能是紀愛化作怨鬼殘留於世的理由,為了超脫紀愛才發生這番事情。」
這種像是神棍說出來的東西,本不可信,但剛剛的王夢可是經歷過被賈婷背著從宿舍翻越和在叢林飛馳的過程,那種體質根本不是個正常人,如果說是巫的傳承者竟然莫名有些可靠。
一旁的李紅果突然向賈婷投去了驚奇的目光,不時會透露出冰冷氣質的賈婷竟然會一本正經地亂說。
「王夢,既然你已經知道這些事情了,我希望你能保密,我們不希望讓別人對我們產生誤解。」賈婷繼續說道。
「我不會說出去你們的身份的,但孫勇他。。。」王夢有些猶豫,畢竟縱容包庇一個殺人兇手這件事對於一個學生而言實在有些良心難安。
「放心,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賈婷的聲音在王夢耳邊響起,孫勇的報應遲早會來,這所謂的儀式不過是胡扯,根本就無法阻擋紀愛的復仇,今夜,孫勇就是他們見到紀愛的誘餌。
「哥,有些不太對勁,這麼晚了怎麼紀愛還沒有現身。」賈儀看著地面上越來越大的土坑,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但紀愛卻始終沒有出現。
這並不對勁,今天一早,李紅果手中昨天被王夢發現寫著『今夜,目睹者刮目』的紙條上的血字發生了變化,原本乾枯的血液仿佛煥發出了生機,蜿蜒出新的血字『今夜,暴行者剁手』。
不用細想,就知道,這裡面針對的對象就是孫勇,作為團體的老大,他就是一切暴行的組織和實施者,這段血字的預言就是他的命運,這也是為何賈儀今天能說出斷腕之狀的緣由,假中摻真才能讓人相信。
可今夜直到現在,紀愛卻一直沒有現身,難道這儀式真的有效?
賈仁無比內心困惑同時混著荒謬,當他們推斷出找到紀愛,不僅要找到屍體還需要見到亡魂時,一個計劃便油然而生。讓孫勇徒手挖墳不僅僅是對其的懲罰,更為重要的是讓孫勇成為誘餌吸引紀愛的來到。
可是隨著土坑的擴大,天色漸漸淡去,紀愛的孤魂卻絲毫不見蹤影。躲著的時候,頻繁出現,反倒是要來找你的時候,卻消失無蹤。
半身已經沒入土坑的孫勇,雙手不知疲倦的鏟土,拋出,鏟土,拋出。十根手指早已沁出鮮血,汗水和泥土混合,血液與痛楚並存。難聞的屍臭味混雜著泥土的腥氣,在鼻子裡衝撞,孫勇的心中懷著一股子怒火和怨毒為被他傷害的人親手挖墳。
機械版的勞作,不敢停下的恐懼,讓孫勇的身心俱疲,到了最後,幾乎已經喪失了知覺,手中的血幹了流,流了干,從開始每觸碰到泥土時鑽心的刺痛,到後來變成了漫不經心的常態。
漫漫長夜,眾人如鬼魂般俯視著在坑下的孫勇,一聲鬆氣般的解脫聲在墳中響起。
孫勇緩緩直起身,一陣頭暈眼花憑空襲來,腳下忍不住顫抖,身子晃悠片刻才從滿眼暈厥中醒來。
「天快要亮了。」賈儀看了一眼天色,仿佛是對孫勇說的,又似乎在對自己說的。
孫勇心中一驚,手腳並用地從坑裡爬了出來。
也不嫌噁心,抱住那紀愛被泡的臃腫的身軀,拖到坑前。
雙手無法合攏,雙腳向身後一步步行走,仿佛是蝸牛般,在行走的道路上留下長長的液體,腐爛與惡臭凝聚在空中。
刨土並不輕鬆,對於沒有工具的人而言更是如此,若不是前些時候下了場大雨使得這山裡的土壤鬆軟些,孫勇很難說能一夜刨出一人大的坑。
此時的孫勇早已精疲力盡,拖著紀愛的屍體更是讓他四肢酸麻僵硬。來到坑前,雙腳不離地地往身後劃拉,小小的地面隆起就讓孫勇失去了平衡,一個側身連帶著紀愛的屍體一同摔進了墳墓。
屍體如同爆漿的丸子,一股股綠水在洞裡炸開。
離得稍近的賈仁和賈儀瞬間向後退去。
孫勇悲催地在坑裡與這些噁心的液體親密接觸,整個人被壓在屍體下,臃腫黏膩的感覺壓迫著全身,宛若整個人被鼻涕包裹,炸開的惡臭讓他如同迴光返照般有了力氣,推開了屍體,從坑中爬了出來。渾身沾滿了綠色的粘稠的噁心的液體。宛若人形史萊姆,每一步,每一個動作都有綠色液體垂落。
天色快要亮了。
孫勇拼命忍受身上帶來的惡臭,雙手鋪在一旁的土堆上,化身推土機,整個身子都在向前撲去,土壤被帶動向前土坑涌去,仿佛是臭味帶來的清醒和刺激,孫勇的動作變得迅速許多,三下五除二地就將紀愛埋葬,微微隆起的土包是一個青春少女最後的總結,孤零零地依偎在井口形成的人生句號旁。
天開始亮了,沒有太陽,只有大片的天空色彩如同被刷新般,由遠及近地逐次更新。
「我,我成功了!」孫勇身上綠色的液體和泥土澆灌鋪灑,骯髒噁心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直叫人看一眼,就會眉頭緊皺,下巴後縮,嘴角向下一彎,要多嫌棄就有多嫌棄。
說完這句話,就癱軟在地上,渾身的氣力早就耗光了,支撐他的不過是恐懼和飆升的腎上腺素。
「你們誰去抬他回寢室?」李紅果不合時宜地突兀發言,厭惡地扇了扇面前的空氣。
賈仁和賈儀瞬間轉身,看著那團噁心的玩意,還是要多遠就多遠。
「天亮了,就讓他一個人躺在這裡,休息完自己回去吧。我們走吧。」賈仁不留情地宣告著拋下孫勇的決定,異變的發生,讓眾人此刻根本沒有心思在意孫勇,如不是他後續還有用處,連理他都不願意。
其餘幾人毫無異議,先不說孫勇的氣味和外表如何,孫勇這一傢伙的人品就值得讓眾人厭棄。
孫勇躺在地上,想要說著不要丟下他一個人,但身心俱疲的情況下,只哼唧了兩聲就沒有氣力了,整個人如一灘爛泥般流淌在土地上。
樹蔭重重,墳包隆起,風襲來,綠意瑩瑩,惡臭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