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執大步走出了門,等走到樓下,夜晚的風拂來帶來陣陣涼意,同時也讓他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他站在樓下,抬頭看著房間裡亮起的燈,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上了心頭。他回想起自己之前的表現,不禁有些懊惱,剛剛自己那副模樣像極了落荒而逃。
那小騙子那麼聰明,一定是看出來了。
江執腦海里不受控地回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那個畫面,血氣不禁翻湧上來。黑髮間原本就泛紅的耳朵,這下更紅了,紅得似乎要滴血。
他下意識地從褲包里拿出一盒煙,從盒子抽出一根煙來,熟練地點上了火。當準備放入嘴邊的時候,他的動作停下了。
他的潛意識告訴他,那小騙子很討厭煙味。
但她討厭煙味關他什麼事,但半晌之後,他還是沒有將煙放入嘴邊,而是一臉煩躁地將煙熄滅了。
在樓下沒站多久,江執就走出了槐樹后街,往附近最大的商場走去。
……
等他回來,就看見季蔓披著一頭濕發倚靠在沙發上,看樣子像是睡著了。
但他才看了幾秒,季蔓就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你去哪裡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說著還揉了揉眼睛,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江執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面無表情地將手裡的袋子遞給了她,沒什麼感情地說道:「吹風機。」
季蔓這時才知道,江執原來是給她買吹風機去了。
她打開牛皮紙袋,就看見裡面有一個吹風機。她原本以為就只有吹風機,當她將吹風機拿出來後,就看見袋子裡面不僅有吹風機,還有一件紅色的連衣裙以及一套貼身衣物。
她沒有將衣服拿出來,心裡忍不住笑了笑,想不到他還挺貼心的。
想著江執冷著那麼一張臉去給她買這些東西,她就忍不住想笑,同時心裡也不禁軟了下來。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要是也有那麼一個女生纏著她的話,她是不是也會對那個人那麼好。給她煮麵,還給她買衣服。
想想季蔓都忍不住有些吃味。
明明之前還笑話他,現在就輪到自己了。
她分明知道江執除了她,不會對誰這樣,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在相愛的兩人中,感情永遠都是平等的。
她心情瞬間低落了下來,江執也敏感地感受到了,不知道她是怎麼了。下意識地反思自己,是不是剛剛自己太過冷淡了。
張了張嘴準備說話,就聽到季蔓揚著聲音,理直氣壯地說道:「你幫我吹頭髮。下一秒像是怕被他拒絕,她又軟著聲音說道,「我手好酸。」
江執原本想要拒絕,但想到她剛剛那一瞬間莫名低落的神情,到了嘴邊拒絕的話又怎麼都說不口了。幾秒後,只聽他低聲說道:「拿來。」
聽他同意,季蔓連忙將吹風機遞給了他。江執接過吹風機,將電源插頭插好,什麼話也沒說就站在她的面前,任勞任怨地給她吹起她那一頭黑髮。
她的頭髮很長,也很順滑。過了這麼久,頭髮也都快幹了一半,但還是有些濕。黑髮在他白皙修長的手指間穿梭,又順著他的指縫滑落。
他明明是第一次給人吹頭髮,但動作卻是意外的熟練,像是做了千百遍似的。他的動作輕柔,以至於靠在沙發上的季蔓都有些昏昏欲睡,慢慢地也閉上了眼睛。
期間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狹小的房間只能聽得見吹風機運轉的呼呼聲響。
頭髮吹得差不多了,她的長髮柔順而又光滑,像是上好的絲綢,讓他有些愛不釋手。最後他還是放開了她的頭髮,關掉了吹風機,房間頓時安靜了下來了。
將吹風機收好,他這時才發現那小騙子睡著了。想了幾秒,放下吹風機彎腰準備將人抱起,這時季蔓就睜開了眼睛。
江執瞬間停下了動作,兩人的視線短暫地交匯了幾秒,就見季蔓伸開了雙臂勾住了他的脖頸,軟著聲音說道:「阿執,抱。」話語間帶著不甚明顯的鼻音,聽著像極了撒嬌,很是親昵。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手臂穿過她的腰,沒有任何猶豫地將人橫抱了起來。
季蔓被抱起,無比自然地窩在他的頸窩處,低聲喚這他的名字:「阿執。」
兩個離的很近,近到江執能感受到她身上溫熱的體溫以及她說話呼吸時噴灑出來的熱氣。
沒幾步江執就抱著她來到了臥室,他將她放在了那張單人床上,轉身離開之際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他轉身低頭看去,就看見那小騙子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現在正抓著她的手,一臉不安地看著他:「你要去哪?」
「洗澡。」江執看著她那有些不安的眼神,沒有甩開她的手,好聲好氣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知道他要去洗澡,季蔓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他,看著他低聲說道:「那你早點回來。」
江執「嗯」了一聲,就轉頭離開了臥室。
季蔓躺在江執的床上,房間裡是她熟悉的那股木質清香,她漂浮在空中的心也安定了下來。
她原本就有些困,聞著熟悉的味道也陷入到了夢鄉之中。
等江執洗完澡回來,回到臥室就看見那小騙子早就再次睡了過去。
他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睡著的人,眸色越來越暗。睡著的她很乖,長發披散在枕頭上,更襯得她那張臉更加精緻小巧了,也越發襯得她與這個狹小擁擠的房間格格不入。
但那又怎麼樣,是她主動招惹他的,跟他回家那就是他的人。
他一個人的小仙女。
他彎腰看著那張臉,熟悉得讓他心顫。他不知道想到什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紅唇。
柔軟溫熱的觸感立馬從指間傳來,他像是被唇上的溫度燙了一下連忙伸回了手。但指間還殘留著那燙人的溫度,似乎在提醒他剛剛發生了什麼。
他不再像之前那樣落荒而逃,而是站起身看著他,不知過了多久才轉身離開。
……
晨光熹微,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城照進了老房臥室的窗戶里,季蔓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橫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試圖遮擋那刺眼的陽光。
房間的隔音不是很好,她能聽見樓上傳來的噼里啪啦的各種聲響,這種情況下誰還能睡得著,季蔓沒辦法坐起了身,神情一臉幽怨。
等大腦清醒的差不多,季蔓就走出了臥室,就看見江執正在桌子上擺著早餐。
江執聽到聲音向她看去,下一秒神色就冷了下來動作也停了,冷聲跟她說道:「去把褲子穿好。」
季蔓下意識往下看,才發現自己沒有穿褲子。她撇了撇嘴,沒說話,往浴室走去。江執的短袖很長,穿在她的身上都到了她的大腿處,只要動作不大就不會走光。
而且他的褲子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大了,她嫌麻煩,所以就沒穿了。
昨天她洗的衣服這時候都差不多幹了,她換好衣服就發現洗漱台上有一份新的洗漱用品,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準備的。
洗漱完,季蔓來到客廳就看見江執坐在桌子旁,看樣子是在等她。
她走過去坐到江執的對面,就聽他說:「吃完早餐,我去上學,你在家待著。」
季蔓這時才意識到這時的江執還是個要天天上學的高中生,她現在又不能和他一起去上學,但待在家了里又很無聊,她撐著下巴問他:「我可以出去嗎?」
槐樹后街是出了名的亂,什麼三教五流的人都沒有,江執不放心他一個人出去,於是就說道:「可以,但必須等我回來。」
季蔓不知道江執想的,但還是乖巧地應道:「好吧。」
江執吃完早餐就背著包出了門。出門之際還不忘跟她說:「不要亂跑,找不到我就不要你了。」他在說最後這一句話時,神情格外的認真。
季蔓趴在窗戶前看著江執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才收回了視線。
江執讀的學校好像離這裡不是很遠,昨天晚上她好像經過了他的學校,離這裡也不過一條街的距離。
當下她心裡也有了算計。
江執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心裡一直惦記著家裡小騙子,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那麼慢。
江執的同桌也看出了他的魂不守舍,江執這人在學校也可以算得上是個風雲人物。他雖然經常打架逃課,但成績卻穩居全場第一,每次都甩第二名百幾十分。
他們這所高中並不是很好,也不過是一所三流高中,他們的校長可是花了大價錢將他留在了他們槐樹一中。
只要江執的成績不下降,學校對他也很是寬容。這也導致學校的很多人對他不滿,起初還以為他不過是個只會讀書的書呆子,有人去挑釁他,才知道他打架有多麼厲害。
江執自此也在槐樹一中一戰成名,再也沒有不知好歹地再去招惹他,除了某些人。
他是江執的同桌,偶爾能說上幾句話,於是就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有急事嗎?」
江執倒是沒什麼急事,就是心裡惦記著人,不咸不淡地說道:「沒有。」
同桌明顯不信,但看江執明顯不想說,也不敢問,想到班主任說的話,就小聲地跟江執說道:「今天早自習的時候老班說,今天領導要來經查,叫你今天儘量不要早退。」
看著江執那越來越冷的臉色,同桌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其實班主任說的原話是不能早退,是他說得比較委婉,說成了儘量。
江執壓住心裡的不耐煩,淡聲地「嗯」了聲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直到了放學,江執都沒有早退,同桌也不禁鬆了口氣。
下午放學,天色將晚,但還沒有全部暗下里。他收起東西,走出學校,腳步看著很是急切。
同桌看著他這匆忙的背影,不禁想到,不是說沒有急事嗎?
江執哪裡都沒有去,徑直往家走,打開門就看見房間裡空位一人。他站在客廳里,神色冷得要結冰似的。
她不會走了吧?
腦海閃過這個念頭,立馬就被江執否決的,不會的。
她既然來到他的身邊就不會離開的。
他不知想到什麼,抬腿往臥室走去,打開門就看見季蔓穿著她的昨天晚上給她的衣服,在床上睡著了。
季蔓的睡眠很輕,江執推門進來時並沒有放輕動作,他進來時,她也醒了。
她睜開眼果不其然就看見江執就站在床邊看著她,她伸了伸懶腰慵懶地說道:「你回來了?」
「嗯。」知道她沒有離開,而是乖乖地待在家裡,他的臉色也好看了不少。
他不知道的是,今天季蔓根本就沒有乖乖聽她的話。他剛出門沒多久,季蔓也跟著出了門。她在這附近轉了轉,沒多久就回來了。
也對槐樹后街有了個簡單的認識,也知道為什麼江執不讓她單獨出門。這個地方很亂,穿著奇裝異服的小混混就無所事事地溜達在街上,對著路過的女孩子們吹著下流的口哨。
不僅是這樣,槐樹后街並不像它的名字一樣,而是很髒很亂。
她的阿執就這樣在這個地方生活了十七年,他不屬於這個地方。
……
後面的日子都如這般,江執去上學的時候,她就在家等他,他回來,她就和他一起出去,或是買菜或是散步。
江執也在這段時間接受了季蔓的存在,也能自如地接受她的撒嬌和依賴,會在季蔓牽他的手和擁抱他時,不再推開她。
季蔓倒不覺得無聊,直覺告訴她,她能陪在他身邊的時間不多了。
快了,江老爺子就在這時間找到江執的,然後將他帶回了江家。
這天原本碧空如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沒過多久就電閃雷鳴,幾秒後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季蔓看著窗外這突如其來的大雨,現在快到江執放學的時間,這麼大的雨,他又沒帶傘,肯定會被淋濕。
幾秒後,季蔓將窗戶關上,拿去一把大傘走出了門,她要去接他。季蔓來到槐樹一中,正值放學,但她在門口等了很久都沒看見江執的身影。
她心裡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她叫住一個男生,問道:「同學你好,請問你見過江執嗎?」
被叫住的男生看著面前的女孩,怔愣住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麼漂亮的女生,支支吾吾地說道:「江執好像和一群人往后街走去了。」
一群人、后街。
季蔓立馬想到了她第一次見到江執的情景,也是一群人,也同樣在后街。
她心裡那不好的預感就更加強烈了,轉身就往后街走去。
男生見她往后街走去,神色一謊,連忙說道:「你不要去,那裡很危險。」能不危險嗎?那裡可是常年鬥毆打架的地方。
季蔓神色沒什麼變化,只是快速地說了一句:「謝謝。」就走了。
后街離學校並不是很遠,季蔓走到巷口就看見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的一幕。
她看見江執正把一個人按在地上打,他的旁邊躺著幾個人,一切都如當初她第一次見他時的樣子。
下一秒她就看見江執背後的一個人正舉起一個酒瓶往他的後腦砸去,她瞳孔微縮、眼睛睜圓,大聲喊道:「阿執,小心背後。」
江執聽到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往後看去,就看見一個舉起的酒瓶,他身上擋住,酒瓶就直接砸在他的手臂上。
他立馬反應過來,一腳踹飛了背後那個偷襲的人。抬頭就看見他的小騙子穿著他買的紅裙,撐著一把黑傘站在巷口一臉驚慌地看著他。
躺在地上的李成也看見季蔓。露出一個笑來:「你不怕死,你那個小美人就不怕嗎?」
他再次提到季蔓,江執的神色就更加冷了,李成也看出來了,繼續激怒他:「還別說,她長得還挺漂亮的,就是不知道……」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江執一拳打了下去。
他的眼神是李成從來沒有見過的狠戾陰鷙,沒一下都是下了死手,根本不在乎他是死是活。
季蔓看到江執這個樣子,大聲說道:「阿執,不要打了。」
江執像是沒聽見似的,像是要把人打死。就聽季蔓帶著哭腔對他說道:「阿執,我怕。」
江執聽到這話,停下了動作,抬眼直直地看向她。
他冒著大雨走向了她,卻在離她幾步的距離停下了腳步。他全身濕透,身上帶著不知是他還是別人的血跡,一聲狼狽。
下一秒,季蔓抱住了他,在他耳邊帶著哭腔再次說道:「阿執,我怕。」
半晌,他僵硬地抬起了手拍了拍她背,輕聲說道:「不怕,我在。」
……
客廳里,季蔓正低頭給他處理手臂上的傷口,仔細看能看出她的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剛哭過,又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疼不疼?」她的聲音帶著淡淡的鼻音,話語間是掩不住的心疼。
「不疼。」江執搖了搖頭。
「騙人。」季蔓睨了他一眼,就低頭在他的傷口處輕輕吹了吹。
江執沒說話,仍由她給他上藥。
他以為她見到了他最真實的模樣,會害怕甚至會離開。但並沒有她抱住了那個最真實地他,她並沒有害怕他,她只是害怕他受傷而已。
晚上,兩人躺在狹窄的單人床上,只聽季蔓小聲地說道:「以後不要打架了,好不好?」她實在是太害怕他受傷了。
江執看著她明顯是還在後怕,頓了一下,低聲說道:「我答應你。」
「不准反悔。」季蔓的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嗯。」
季蔓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閉著眼仍低喃著他的名字:
「阿執…」
江執拍著她後背的手頓了一下,不知過了多久才低不可聞地說了一句:「晚安,我的小仙女。」
——臨江臥室
季蔓從一場大夢中醒了過來,連忙看向身邊的人,他正在睡在她的身邊。
她一醒,江執也隨著醒了過來,看著一臉失魂落魄地季蔓,擔心地問道:「蔓蔓,做噩夢了嗎?」
連忙抱住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撫道:「不怕,我在。」
她怔怔地看著江執,說:「不是,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夢見了少年時候的你。」
聽到這的江執卻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情,對她笑著說了一句:
「我也做了一個夢,我夢到我少年時遇到一個仙女,最後她嫁給了我。」
——後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