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下)

2024-08-22 17:53:22 作者: 嫵梵
  大結局(下)

  沈沅喚罷, 原以為陸之昀還在睡著,並不會很快地就給她回應, 卻沒成想, 她的話音剛一落地,男人被倏地睜開了眼眸。

  陸之昀的神情略顯疲憊,深邃的眼眸里布及著淡淡的血絲, 他的年歲雖比沈沅稍長了些, 但在她的印象里,他的面龐一直是極為年輕俊朗的, 可如今, 卻顯露了幾分她從未見過的憔悴。

  「醒了?」

  他嗓音低啞地問罷, 語氣很是平靜, 沈沅從中聽不出什麼波瀾來。

  陸之昀這人, 一貫善於收斂自己的情緒。

  只自沈沅清醒後, 他攥她縴手的力道明顯重了幾分,弄得她的指骨有些泛痛。

  「季卿,你輕一些攥我的手……」

  沈沅無奈地軟聲說罷, 陸之昀低聲道:「好。」

  隨即便將她小心地扶了起來, 待沈沅倚著拔步床的床背坐定後, 男人順勢在她的腰後置了個軟枕。

  沈沅大約昏睡了一日, 她剛醒來, 身子還有些嬌弱,說話也無甚氣力。

  見她柔唇微啟, 似是想要詢問他些話。

  陸之昀很快便猜出了沈沅都要向他詢問些什麼, 低聲回道:「沈渝, 已經被下獄,順天府的府尹會按照律法處置她。

  尉遲靖手臂上的傷勢已無大礙, 蓁蓁也沒有事。」

  「再便是,你命江豐捉住的那個丫鬟,被我手底下的人查出,曾與留遠侯府的杜芳若和衛氏身側的蔣婆子勾結。

  我已經將人證物證都送到了杜府,如果衛氏的解決方法不能令我滿意,縱是那杜芳若是侯府的嫡小姐,那她照樣也會以縱火之罪被壓入監牢里。」

  沈沅反握住了男人的大手,卻不知陸之昀向她隱瞞了沈渝的真實死因。

  沈渝卻然被下了監牢,但陸之昀卻命人用與處死陸諶一樣的法子,處死了她。

  只沈沅既還昏睡著,陸之昀並不敢離開她半步,又無法忍受沈渝這種心腸惡毒的女人仍活在世上,並沒能親自看著她死。

  陸之昀知曉,沈渝對陸諶還有情意,便命江卓在她臨死前,將陸諶慘死之前的悽慘之狀同沈渝繪聲繪色地描繪了一番。

  當然,現在的沈沅更是聽不得這些血腥的事了。

  隔著質地柔弱的褻衣,陸之昀將大手輕輕地置在了沈沅尚還平坦的小腹上,男人薄冷的唇畔也有了淡淡的笑意,溫聲問道:「餓了嗎?」

  瞧著陸之昀萬分珍重小心的動作,沈沅順勢垂眸,卻也想起了念空適才同她說的那句話。

  你現在不只是一個人了。

  那會不會是……

  沈沅的面容顯露了興奮,急聲問道:「季卿,我是不是有身子了?」

  陸之昀掀眸看向了妻子的小臉兒,也想起了前世二人錯過的女兒,鳳目中倏地閃過了一絲複雜,卻很快轉為了釋然。

  「嗯,已經有兩個月了。

  我這個做父親的疏忽,你這個做母親也糊塗。」

  沈沅倏地往陸之昀的懷中撲了進去,男人始料未及,卻也及時且小心地將纖弱的妻子擁進了懷裡。

  陸之昀吻了下沈沅肌膚柔膩的額側,失笑問道:「不過,你怎麼知道,自己又有身孕了?」

  沈沅醒來後,方知陸之昀此前為何要同她說,不要想起來,就算想起來了,也不會放過她的這類言語。

  她隱約覺得,陸之昀應當也是有前世記憶的人。

  卻不想打破此時的溫情,只想專心地沉溺在男人寬闊且溫暖的懷抱中。

  沈沅訥聲回道:「就是猜出來了嘛。」

  心中卻想。

  反正餘生還長,這一世,她有的是時間同陸之昀將新帳和舊帳一併算清。

  ***

  留遠侯府。

  衛氏此前已經尋到了,在揚州豢著蓁蓁的牙婆,等對著她好一番威逼利誘後,那牙婆終將關於蓁蓁的一切,都同她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衛氏方才確定。

  原來她的親生女兒,是被蔣婆子給私下掉換了。

  蔣婆子原也是揚州的本土人士,當年衛氏隨著還未承襲爵位的留遠侯在揚州外放時,也在當地雇了幾個婆子。


  那蔣婆子行事穩重,卻又不失機敏,深得衛氏的信重。

  她與她的丈夫都在杜府有著差事,而她在衛氏有孕的那年,也產下了一女。

  只蔣婆子對外宣稱,她的幼女因著體弱,剛生下來就去世了。

  同為人母,衛氏對蔣婆子也就更多了幾番憐意。

  綰湘堂的這場大火,也喚醒了衛氏多年前的回憶。

  杜家在揚州的府邸,也曾在他們即將啟程離京前,遭逢過一次大火。

  衛氏那時即將臨盆,自是被火災驚擾,動了胎氣,她迫不得已,只能命人尋了個尚未被火勢波及的耳室生產。

  身側也只有一個穩婆,和她信任的蔣婆子,其餘的下人都被管事支去救火。

  而衛氏在生下女兒後,隱約記得她的小胳膊上,有一個淡紅色的胎記,她沒怎麼看清女兒的相貌,就暈了過去。

  保不齊就是在那時,蔣婆子這個毒婦早就同那穩婆串通好了,將她的親生女兒,和另一個,她假稱歿亡的女兒給掉換了!

  而杜芳若腕上的胎記,卻是被人用某種特質的顏料繪出的,此顏料遇水不化,而蔣婆子作為自小就撫養杜芳若長大的乳娘,也可時常在她的胳膊上補繪。

  久而久之,那顏料便真的在杜芳若的胳膊上留下了痕跡。

  丫鬟們這時已經將蔣婆子壓到了衛氏院子裡的軒室內,陸之昀此前,也送來了蔣婆子唆使蓁蓁身側丫鬟縱火的證據。

  蔣婆子卻將所有的過錯都攔在了自己的身上,對著衛氏泣聲央求道:「夫人…這一切皆與大姑娘無關…都是奴婢的過錯…大姑娘畢竟是奴婢親眼看著長大的,奴婢也是想讓她能夠嫁給心愛之人……」

  「親眼看著長大的?」

  衛氏冷聲打斷了蔣婆子的話,又厲聲質問道:「蔣婆子,我自認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行此惡毒之事,將我的親女,和你的兒女掉換!」

  蔣婆子的面色驟然一變。

  正此時,趕到軒室處的杜芳若也聽見了衛氏近乎怒吼出聲的言語。

  杜芳若的身子僵在了原地。

  掉換?

  什麼意思?

  難道她不是母親的親女?

  杜芳若的頭腦嗡的一聲,她踉蹌著進了軒室,卻見蔣婆子泣不成聲地跪在地上,連句解釋或反駁都沒有對衛氏講。

  而一貫對她最慈愛的母親,卻眼帶寒意地審視著她。

  杜芳若走上前去,難以置信地問向蔣婆子:「我母親說的是怎麼回事?

  是她弄錯了對不對?

  你怎麼可能是我的親生母親呢?

  我明明是侯府嫡出的小姐,怎麼可能是你一個僕婦生的孩子?」

  杜芳若質問蔣婆子的最後一句話,也幾乎是吼著說出來的,全然再無平素端莊淑雅的模樣。

  「芳若。」

  衛氏的聲音平復了些許,亦低聲喚住了她。

  「母親……」

  看著這個自己曾悉心撫育了十幾年的少女,衛氏的神情終是又動了幾分惻隱,卻強迫自己語氣嚴肅地同她道:「芳若,自你那日在侯府設計陷害了蓁姨娘,我便有了你不是我親生女兒的猜想,這幾個月,我也派人在揚州查出了真相……」

  「原本我想著,將你和蓁姨娘掉換的事,都是你母親的過錯。

  你我二人之間,畢竟也是母女一場。

  就算來日我認回了蓁姨娘,我也會將你留在侯府,讓你繼續做我的養女…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千不該萬不該和你親娘一同密謀,要將我的親女兒燒死!」

  衛氏的修養極高,平素很少同人發火,更沒有如此嚴厲地斥責過杜芳若。

  杜芳若的唇瓣微啟著,面色慘白,亦覺眼下發生的一切,於她而言屬實殘忍。

  從高枝摔落在地,變得連只可悲的螞蟻都不如,這給了杜芳若一種天都要塌下來的可怕感受。

  ——「所以芳若,這也是我最後一次喚你芳若,你是受了蔣婆子的唆使,但你也屬實難逃其咎。

  我會將蔣婆子送到順天府,連帶著她十幾年前做的惡事,一併向府尹呈報。

  而你,我會給你些傍身的銀兩,明日就會有人將你送到杜家的別莊。」


  杜芳若雙眸瞪大地跌坐在地,淚水從眼眶中滾落而出時,她還難以相信適才發生的一切。

  只一夕之間,她怎麼就從侯府的貴女,變成了一個僕婦生的低賤之女。

  而那個窯姐兒,卻是侯府正兒八經的真千金。

  憑什麼老天不肯幫她,若是那場火真的將她燒死了,她根本就不會落得個這麼悽慘的下場。

  但杜芳若卻不知,如果蔣婆子沒有動了貪念,妄圖讓自己的女兒去搶了別人的人生。

  那身為侯府的一等僕婦,杜芳若的人生雖不至於大富大貴,卻也應當是衣食無憂,且順遂平安的。

  只是一切沒有如果可言。

  杜芳若既是偷得了別人十餘年的人生,自當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

  三月後。

  小皇帝在彌留之際,召集群臣入乾清宮覲見,將已經成為了燕王的尉遲靖立為了繼任的儲君。

  而沈沅在公府安心養胎中也發現,她是燕王親女的事正悄無聲息地在百姓中傳開,民間關於她的傳聞也被編成了評話,被世人廣為流傳,且百姓對她經歷抱以的態度也多是同情。

  按說此前,但凡是世家間起了些有關她的議論,陸之昀都會於暗派人將這些傳言壓制。

  可這次,陸之昀卻並沒有這麼做。

  等尉遲靖登基之後,沈沅方知,陸之昀是在為她能更順利成章地被尉遲靖封為長公主而鋪路。

  蔣婆子按律被處以了笞刑,還未受完刑罰,便在獄中斷了氣。

  杜芳若被送到別莊後沒多久,就得了瘋病,整日嚷嚷著自己才是侯府的嫡小姐,別莊中里的僕婦們拿她沒有辦法,只得將她關進了一間耳房裡,每日送些飯菜進去,不敢將她放出來。

  只衛氏雖與蓁蓁認了親,蓁蓁卻仍同留遠侯府的家人不甚親厚,融入一個新的家庭縱然需要時間,可蓁蓁這十餘年裡受到過的傷害,不是衛氏和留遠侯幾日就能彌補的。

  沈沅如今免受心疾所擾,這一胎也到了五個月,胎相很穩,便於是日進宮去看望了太皇太后陸菀。

  只這次在進宮時,沈沅並沒有穿一品誥命夫人的服飾,而是穿了公主的冠服,是一襲繡著雲鳳紋的青色翟衣。

  等同太后在慈寧宮聊敘了會子陸家近來的事後,皇帝又派近侍太監傳召,想見她一面。

  太后因而溫聲道:「長公主快去罷,雖說皇帝在藩地時,也有幾個兄弟姐妹。

  可到底同母所出的,惟你一個。」

  沈沅頷首,溫柔地對著太后應了聲是。

  心中卻大抵猜出了,尉遲靖要見她的緣由。

  他興許會關切關切她腹中的孩子,但尉遲靖的真實目的,定是想讓她在去滇地前再勸勸蓁蓁,好讓她同意進宮為後的事。

  等沈沅從內廷的東華門,走到外廷的太和殿處時,恰好看見了剛從文淵閣處同閣臣議事歸來的陸之昀。

  男人雖已被封為了藩王,也被皇帝賜了藩地,卻仍暫時任著內閣首輔的職守。

  不過這幾日,陸之昀已經京師的諸事都料理地差不多了。

  見陸之昀依舊穿著那襲凜正挺拓的緋袍公服,頭戴漆黑的烏紗帽,沈沅在走向他時,心中驀地湧起了淡淡的不舍。

  這身官服,也穿不了幾次了。

  在她的心裡,陸之昀是能將官服穿得最英俊的男人。

  改明兒去了藩地,他便該穿藩王的服飾了,這番,可真叫摘下烏紗帽了。

  見沈沅向他款款行來,陸之昀便朝著她的方向伸出了佩著墨玉扳指的左手。

  沈沅握住了男人的大手時,想起了高夫人前幾日同她所講的話,便問道:「你見過高大人了嗎?

  我聽高夫人說,他得知你要離開京師就藩,已經悶悶不樂許久了。」

  陸之昀無奈淡哂,低聲回道:「我走後,高鶴洲按照內閣的慣例,便要接任首輔一職。

  按說他應當是欣喜的,可高鶴洲這廝近年愈發地矯情上了,得知我要走了,竟是捨不得了。」

  沈沅柔聲回道:「你可別這麼說,你和高大人這麼些年的情意屬實難得。

  他在官場上習慣了有你在側,你冷不丁這麼一走,他難過也是正常的。

  在我們去滇境之前,你再多去他的府上,同他見幾面吧。

  等來日他致仕,我再向陛下求道旨意,讓高大人全家都到滇境小住個一段時日,就當是遊歷了。」

  說罷,沈沅卻覺,自己的手竟是被男人又緊攥了幾分。

  她掀眸看向陸之昀時,便見烏紗帽下,男人那雙冷峻且深邃的眉目存著刻意的溫柔。

  他的氣場依舊是威嚴冷肅的,可此時此刻的沈沅,只覺得這樣熟悉的季卿,才是她最想要親近的。

  陸之昀復將沈沅往身前拉了幾寸距離,深邃的鳳目凝睇著她柔美的面龐,嗓音低沉地回道:「臣,謹尊長公主殿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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