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驗明正身

  牢獄之人，還有人格尊嚴，那是一個半死不活的人了。尤其是封建帝制下的人權，更是被老爺把控著。

  一生得死，一生得活，全憑老爺的感覺，只要有權勢，就沒有王法，如果沒有錢沒有權，那定是有王法。

  身陷囹圄，就沒有了自由身，幾斤幾兩的身價，可受制於人了，成了獄警老爺們的下飯小菜子了。

  那時犯人恐怕頑劣不遵約束，見面時都要打一百殺威棒，十有八九都被打殘，縲紲之厄已是正常，罪大惡極者，受到斧鉞湯鑊，極刑也不乏其例。

  張木匠就是吃了殺威棒，還受縲紲之苦，已是殘身，兩腿被打折，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不清，哪有張木匠的模樣，只有一息尚存。

  洋大人見那個指認的所謂張木匠，是個骨瘦如柴的傢伙，衣衫破爛，蓬頭垢面，血痂貼身，腿腳、手膀俱殘，臉容瘡痍滿目，神志不清，直挺挺地躺在地面的破席上，以薄草禦寒，還戴著手銬腳鐐，只有一口悠氣，奄奄一息。

  看了著實讓人生厭和同情，一位英豪，卻到此境地，能不令人悲愴。

  郝望爵對張木匠是自知一二的，當年曾經有緣謀過面，也自知他有三拳兩腳的真本事。

  可是英雄氣短，不識時務，落得如此下場，實乃叫人扼腕長嘆。唐·韓愈詩：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就汝本領，力量對壘，滄海一粟，大清朝與列強兩萬多紅毛子兵都不在你話下。

  汝有多大氣量，撼山易，撼外國佬難矣。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光緒涕。泣無聲兮可奈何，帝兮帝兮奈若何！大清完蛋了。

  就在郝望爵感慨萬端的時候，洋鬼子嘰嘰喳喳不知何言，指著郝望爵，又指著那個所謂的犯人，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只狂吠：漏！漏！漏！

  郝望爵以為天要下雨了，看看無漏處，非！非！非！語言的不通，任由洋人比劃著名，郝望爵想理會，也不知何意，也只有裝聾作啞，不與之糾纏了。

  洋大人和郝大人都想到了未帶一個翻譯而感到後悔。但那時的大清閉關鎖國，又有幾人懂得外文，那個洋字碼子與拉拉藤子一樣，素昧平生了。

  洋大人與那個犯人對話，亦是對驢彈琴，一竅不通，更是一聲不吭了。

  也只好勉強拍了幾張照，似是而非，帶著滿腦子的狐疑，怏怏不樂，氣沖沖地懊惱走出。

  後來洋大人與李鴻章對質，李鴻章矢口否認為張木匠找替身，乃為捕風捉影，堅持不渝，諱莫如深地隱藏事情的真相。但洋大人依然故我，不依不饒。

  洋大人在說不清的情況下，出了陰招，將那個從獄中找來的所謂張木匠像片，張貼於城牆內外。

  並附告示：大清國民：此乃殺戮駐華使節的賊人，不知屬實，若指認清楚者，賞白銀萬兩。

  若有密告而又不願出面者賞千金。若知情不告者，偵破與之同罪。大不列顛帝國！光緒年月日。

  以假亂真、張冠李戴、模稜兩可，這此故事，是中國人的鬼把戲，戲台上唱的多了，也著實讓人狐疑，國人的信任危機，也讓外國佬有了警覺。

  在中國的封建時期，獄卒換個替死鬼，那是順手就來的事，就那個狀詞都可隨心所欲地塗改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欲蓋彌彰，手到病除。

  此事處理，李鴻章當然是經過包裝過的，聲言如假包換。但行徑是狸貓換太子，想的就是矇混過關，糊弄洋鬼子的。

  可這次洋鬼子精明的很，較起真來，來了這手揭畫皮。國人見利忘義的賣國賊可多了，張木匠的蹤跡就是黑吃黑的賊人告的密，何況這個動亂時期，愛國主義難了。

  幸好張木匠乃山東人士，流落清安之地未出閣，身在異鄉為異客，人生地不熟，自然是不太多的熟知他的人，在清安活動，也只有幾個拜把子的兄弟。

  官匪幫里幾個頭面人物接觸，但無深交，要知道他真身的還有幾龍個文閣派遣的隨從，但這幾個人也回了山寨，其它知情者不多了。

  還有人已面目全非，打的破了相，單從相片中看，皆是模稜兩可。

  張木匠俠義之舉，故事傳遍了京城，街談巷議，精神可嘉，可歌可泣。

  但一睹英雄人物的真容，難上加難了，那是個死牢囚，既是大清國死囚，更是洋人的死敵。

  於是加崗加哨，就怕同夥劫獄，就等處以凌遲，刀卸八塊，或是點天燈，燒死在銅柱上，都是未知數，就等洋人審核判決了，一切都在漫長的煎熬中等待。

  馬勒力在抗洪中，也在煎熬中等待，派出去的人馬是否馬到成功？一直提心弔膽，此乃關乎自己身家性命。

  又在病急亂投醫中，還真找了一位解除恙疾的神醫，有了治病的良方，還是民間的游醫，一劑草頭方子。此方可靈驗，專治洋人的禿頭瘌瘡，手到病除。

  你道是誰？就是上文提到的江南織造吳玉章的小舅子王良和，洋人賣辦，專與歐美列強經貿，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

  什麼軍火、鴉片、器材、絲織、礦藏、鐵路、海運等等，凡能經貿的都有他與洋人的參與，與大不列顛帝國親王都有賣辦關係，與那些王公大臣皆有交結。

  因為上次馬勒力在做土匪時，曾在閘口劫得客船時，與王良和有一面之緣，也很投緣，認為他是蒺藜沙上野花開。

  在劫得資助時，又有相約，若有可求之事，相互關照。馬勒力記憶猶新，也有抱佛腳之心，能否得到他的相助，是解決洋人這一根本病灶的良藥。

  於是帶著希望，與甄鴻儒商議，一拍即合。

  馬勒力便親自出馬，快馬加鞭，風馳電掣，風塵僕僕，直奔金陵而去。

  千里之行，三日便到，十謁朱門九不開，好不容易找到了江南織造府，又找到了吳玉章的府第，又找到王良和的買辦處。

  說是王良和的府第還在蘇州城，又直奔蘇州城，波折數日到了王府，又聽得王買辦出國了，不知何日歸？可急壞了馬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