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介紹了一遍。
蔣澤宇聽完，稍稍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我明白了，你給我打電話，就是想讓我去跟聞瀾文化的那個壽偉達談判，對嗎？」
李川：「嗯，他要價太高了，開口就是兩個億，我跟他談了一會兒，砍了兩千萬……一億八千萬，還是不太行，你再去跟他談一談，有時間，就去他公司考察一下，爭取把價格壓下來。」
蔣澤宇：「壓到多少？」
李川：「最好是一億以內，一億整，也可以接受。」
蔣澤宇聞言，又沉默了。
李川：「怎麼了？有問題嗎？」
蔣澤宇：「我覺得……有點高。」
李川：「嗯？」
蔣澤宇：「你剛才說，楊超越要到2020年6月之後才能做直播帶貨，那時候，行業變化會很大，她不一定能做起來……她要是做不起來，我們這一億就要打水漂了。」
李川挑了挑眉，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楊超越。
楊超越的臉色十分難看。
她就在旁邊，而且離的很近，手機通話的聲音又不小，蔣澤宇說的話，她聽的清清楚楚。
李川有些尷尬，但也不好說什麼，只能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臉蛋，以示安慰，然後繼續對著電話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太擔心，楊超越的基本盤很穩，明年做直播帶貨，雖然很難做到頭部，但占據一席之地，還是沒問題的……只要她能占據一席之地，並且堅持做下去，未來肯定能收回成本的。」
蔣澤宇：「要是她堅持不下去呢？」
李川：「嗯？」
蔣澤宇：「我怕她做一段時間，就會因為做的不夠好、公眾輿論差等問題，選擇放棄？亦或者降低直播頻次，一個月甚至幾個月直播一場……」
李川撇了撇嘴，打斷道：「你怎麼能這麼想呢？」
蔣澤宇：「我之前在高盛的時候，跟娛樂圈的明星接觸過，根據我的觀察，娛樂圈的明星，整體的文化素養不高，性格上也存在缺陷，他們像一群被慣壞的孩子，要求多，效率低，沒有執行力，還很難溝通，情緒也特別不穩定，對他們而言，很難把一件事情堅持做到底。」
「呃。」
李川又低頭看了一眼楊超越。
楊超越臉色鐵青，嘴唇微微顫抖，眼中閃動著一絲「凶光」，仿佛隨時都要爆發。
李川見勢不妙，連忙開口解釋道：「你這是以偏概全了，你之前接觸的，應該是那些小鮮肉吧？」
蔣澤宇：「嗯。」
李川：「那些小鮮肉，確實存在這樣的問題，但他們只是娛樂明星的一部分，並不能代表整個娛樂圈……娛樂圈的很多明星，都是從籍籍無名到聲名鵲起的，中間，他們遭受了許多非議，能夠挺過來，說明他們的抗壓能力還是非常不錯的。」
蔣澤宇：「你說得對，但是你怎麼保證，楊超越是這種人？」
李川：「你可能不太了解楊超越……她是農村出身，很早就到社會上打拼了，之前還曾做過網紅……雖然她的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她吃過苦、受過累，有一定的社會閱歷，認知和抗壓能力都不錯，跟那些『嬌生慣養』的小鮮肉不一樣。」
蔣澤宇：「是這樣嗎？」
李川：「我騙你做什麼？」
蔣澤宇：「哦，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可以。」
楊超越聞言，面色稍緩。
李川也露出了笑意。
但是緊接著，蔣澤宇又開口道：「不過，我依舊覺得一個億太多了。」
此言一出，楊超越的臉色又變得難看了起來，李川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消失。
蔣澤宇不知道這些，當下繼續道：「楊超越在2020年6月之後才能從事直播帶貨，預期回報率不高……這種情況下，如果成本能控制在五千萬以下，那還可以操作一番，但是一個億，就沒必要了，我不建議你這樣做。」
李川有些不敢看楊超越了。
他轉動身子，躲避開楊超越目光，然後又對著電話道：「也不能這麼說，楊超越跟聞瀾文化的合同要到2026年才結束，這算下來，還有七年呢……七年，即使她不做直播帶貨，只拍戲、接GG、錄綜藝什麼的，也能把這筆錢賺回來的。」
蔣澤宇：「不一定，據我所知，偶像明星的生命周期都比較短，楊超越可能就這兩年火，等過了這段時間，就沒人氣、沒流量了，到時候，她可能一分錢都賺不了，還要給公司賠錢。」
李川剛要開口，突然察覺到身邊傳來了一陣躁動之聲。
他連忙轉身，將楊超越摟在懷裡，並做出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然後繼續道：「你低估她了，她的觀眾緣很好的，只要我們用心運營，她沒那麼容易過氣。」
蔣澤宇：「怎麼用心運營？我們的主業是直播電商，做的是網紅產業，跟娛樂圈不搭邊，沒有那方面的資源和經驗，怎麼運營？」
李川：「聞瀾文化不就是做這方面工作的麼，我們把它收購過來，進行一下人員縮編，組成一個團隊，專門給她運營，問題應該不大。」
蔣澤宇：「我不覺得，聞瀾文化在楊超越成名之前，只是一家小公司，沒做出過什麼成績，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他們的員工質量應該不高，讓他們運營，效果可能還不如我們自己運營。」
李川：「我們自己運營也可以，找幾個合適的，再從外面聘請一個資深的經紀人，組成一個團隊或者單獨成立一個經紀部門……這樣搞，也行。」
蔣澤宇：「你要在公司內部開展明星經紀業務嗎？」
李川：「不是，我只是針對楊超越的實際情況，特事特辦。」
蔣澤宇：「我們的主要精力應該放在直播電商上。」
李川：「我知道，經紀部門的事，我就是隨口一提，具體怎麼辦，可以後期再商量……拿下楊超越，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直播帶貨。」
蔣澤宇：「如果只考慮直播帶貨的話，我覺得一個億的成本過高、風險過大，我們沒有必要這樣做。」
李川：「你先談談看嘛，如果能談到一億以下，那最好；如果談不到，那就想辦法拿下楊超越的短視頻經紀約和直播經紀約。」
蔣澤宇沉吟了片刻，道：「嗯，這樣倒也可以。」
李川：「這事兒，我已經跟壽偉達說過了，他沒有答覆，只說要考慮一下……一會兒，我把他的電話發給你，你好好跟他聊一聊，跟進一下。」
蔣澤宇：「好，我這邊忙完，就跟他聯繫。」
李川：「嗯，那就先這樣吧，有情況，隨時跟我匯報。」
蔣澤宇：「等一下，我還有個問題。」
李川：「什麼問題？」
蔣澤宇：「如果壽偉達不同意單獨出售楊超越的短視頻經紀約和直播經紀約，而且要價不能降低到一億以下，該怎麼辦？」
李川：「你儘量去談嘛。」
蔣澤宇：「我會儘量去談，但是，如果他的態度非常堅決，我無論用什麼手段都談不下來，該怎麼辦？」
李川一時沉默。
蔣澤宇：「我換個問法，你是必須要拿下楊超越，還是可拿、可不拿？」
李川：「這個……」
蔣澤宇：「我必須要明白你的態度，才好制定談判方案，否則，方向可能會錯。」
李川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這個問題，他也沒想好。
不過，他很快想好了。
因為他在猶豫的時候，感受到了一股殺人般的目光，正死死的盯著自己。
壓力之下，他果斷選擇了妥協。
李川：「必須要拿下！」
蔣澤宇：「必須要拿下？」
李川：「嗯，必須要拿下！」
蔣澤宇頓了頓，道：「好吧，我明白了。」
「……」
掛斷電話，李川低頭看向楊超越，臉上擠出了一絲微笑，道：「怎麼樣？還滿意嗎？」
楊超越看了一眼李川手中的手機，問道：「這個人是誰？」
「蔣澤宇。」
李川介紹道：「我公司的副總，平時負責公司的投資和財務。」
「他說話，太難聽了。」
「呃，他這人……說話確實有點難聽，但是沒什麼壞心思，你別在意。」
「我討厭他。」
楊超越面色冰冷，問道：「你能不能把他開除了？」
「啥？」李川愣住了。
「你能把他開除了吧，我不想跟他在一起工作，我……」
「你開什麼玩笑！」
李川怒喝出聲，臉色十分陰沉。
他怎麼也沒想到，楊超越能說出這種話。
蔣澤宇是什麼人？
是北大、哈佛畢業、出身於高盛、位於金字塔頂端的高質量人才，加入公司幾個月，就已經在各個方面發揮出了重要作用，成為了「三木系」的又一根頂樑柱。
李川一直將其視為自己的接班人。
短則幾個月，長則一兩年，他就會退去「總經理」一職，交由蔣澤宇擔任。
這樣一個人，他怎麼可能隨意開除呢。
說句不好聽的，在公司所有的員工中，他唯一看重的就是蔣澤宇。
除了蔣澤宇，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棗。
哪怕是王成勇、於傑、吳文帆等人也不例外。
王成勇、於傑、吳文帆等人不幹了，李川第二天就能找到合適的替代人選，但是蔣澤宇不行。
少了蔣澤宇，他幾乎不可能再找到同等次的高質量人才了。
從此就可以看出，蔣澤宇有多重要。
「開除蔣澤宇」這種話，從楊超越嘴裡說出來，屬實是讓李川有些生氣了。
楊超越也感受到了李川的氣憤，怔怔的閉上嘴，不敢說話了。
然而，她雖然嘴上不說話，但眼睛卻在時時刻刻說話。
她眼眶泛紅，閃動著絲絲淚光，透露著無盡的委屈之意。
「你……」
李川心中煩躁，本想再開口駁斥幾句，但剛剛開口，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好像幾分鐘前答應過楊超越，要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緒，不隨便發火、生氣。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
想到此處，李川的怒氣消散。
再次看向楊超越，他換上了一副儘量和緩的語氣，道：「那個……你不知道，蔣澤宇這個人……對我和公司，都很重要，不能隨便開除。」
楊超越感受到了李川的變化，面色稍緩，但嘴上依舊有些不服氣：「有多重要？」
「他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本科畢業於北大，研究生畢業於哈佛，他……」
「哈佛？！」楊超越驚訝出聲。
「嗯？你知道？」
「知道啊，哈佛是全世界最好的大學嘛。」
「呃，也不是。」
「怎麼不是？我從小就聽說，哈佛是全世界最好的大學！」
「那是什麼時候了，『世界大學排名』每年都有變化，哈佛之前可能是第一，但現在已經不是了，最近幾年，世界排名第一的大學一直都是麻省理工，當然，哈佛也不差，每年都能在排進前五或者前三。」
「哦，這樣啊。」
楊超越明白過來，又道：「前五、前三也很厲害了。」
「嗯。」
李川點了點頭，還想要再說什麼，但楊超越又突然開口了。
「我明白了。」
楊超越一臉正色道：「他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
「嗯？」
李川愣了愣，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楊超越以為李川沒聽清，又重複道：「我說，他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你不開除他是對的，我能夠理解。」
「哦。」
李川反應了過來，表情變得頗為精彩。
他不太理解楊超越的想法。
他只說了蔣澤宇是北大、哈佛畢業的高材生，還沒有介紹工作經歷，以及在當前工作中發揮的作用……這些，在他看來，才是最重要的。
楊超越光憑一份學歷，就判斷蔣澤宇是一個難得的人才……這種判斷方式，太過於片面了。
可能社會上跟楊超越有類似想法的人很多，但是李川理解不了。
不過，他也懶得去解釋或者糾正。
只要楊超越理解他不開除蔣澤宇的做法，就可以了，說那麼多幹什麼呢，屁用沒有，還給自己添麻煩。
「你理解就好，我就怕你不理解。」李川微笑道。
「我理解，不過……」
楊超越說著，又撅起了嘴：「我覺得，他對我有偏見。」
「不是。」
李川擺了擺手，解釋道：「他之前是因為接觸了一些比較差勁的明星，所以才對你們這個群體有了些偏見……剛才，我都跟他解釋清楚了，他也相信了，以後，他肯定不會對你有偏見的。」
「真的嗎？」
「真的。」
「那就好。」
楊超越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笑意。
李川見狀，也笑了。
他將楊超越摟在懷裡，又道：「你的事，交給他，你就放心吧，他肯定能給你辦好的。」
「嗯。」
「你啊，不要想那麼多，等明天回BJ，你……誒，你幹嘛？！」
李川說著，突然察覺到了一股異常的觸感。
「閒得無聊，你再陪我玩會兒吧。」
楊超越媚眼如絲的抱住了李川的脖子。
李川挑了挑眉：「你想玩什麼？」
「你說呢。」
「有點累了，晚上再說吧。」
「哎呀~~。」
「誒，好好好。」
李川受不了，果斷投降道：「來吧來吧……在哪？在這兒？還是去臥室？」
「這兒就行。」
「誒，等會兒。」
「又怎麼了？」
「窗簾沒關緊。」
「真煩人。」
楊超越惱怒之餘，在李川的胳膊上捶了一拳。
捶完，她便起身走到窗邊，關緊了窗簾。
隨後，她快步返回，一下子衝到了李川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