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曾想是她,也沒想到她被嚇成了這樣,他不就頭痛了一回,這……
小白蜷縮在他腳下,哭得好慘啊。
眼睛紅紅的,睫毛上掛著淚珠子,眼神里透著慌亂驚恐,小臉慘白,一副嚇壞的驚恐樣子。
天可憐見的,第一回看見有人當著他的面哭成這樣。
青燁的眼神很古怪。
他長得很嚇人麼?
還是藤蔓很嚇人?
青燁以為這丫頭膽子不小,至少從前,她是沒少挑釁過他,一開始他很生氣,覺得這世上怎麼能有人如此不知死活,後來他每天聽她嗶嗶,習慣了,覺得小白這樣的丫頭,才是勇敢率真不做作。
不像那些一把年紀的修士,活了個千百歲,修到了元嬰期化神期,一看見他,還是一副受驚的兔子模樣。
老骨頭們還比不上小姑娘有出息。
雖然按照青燁的性子,若是其他人見到他不畏懼,青燁也會往死里折騰人家,一直折騰到對方嚇壞了為止。
沒想到小白嚇成這樣,青燁大概回憶了一下,方才頭痛猝不及防,還沒來得及哄她,大概就是因為他少哄了幾句,讓她誤會了什麼。
「過來。」青燁微微俯身,對她伸手。
白秋坐在地上,聞聲一抖,臉頰上還掛著淚珠,非常怕那隻手掐上自己的脖子。
白秋還遲疑著沒動,青燁又眯起眼,有些不耐煩地收回手,冷聲道:「又沒說要殺你,有什麼好怕的?」
白秋:???你媽的,你自己明明說了!
他的態度這麼暴躁不耐煩,白秋對他只有畏懼,只是縮著脖子,不吭聲。
青燁又皺眉,思索著怎麼辦。
他也沒有應對女孩子哭泣的經驗,此刻看她這般怕他,沒由來得又暴躁起來,恨不得殺人。
青燁閉了閉目,緩了緩頭部的余痛,輕輕抬起一根食指,白秋身邊的那些藤蔓忽然齊刷刷地沖白秋爬了過來,白秋不知道這些藤蔓要幹什麼,嚇得尖叫一聲。
隨即,她就愣住了。
那幾條枯黑的藤蔓,模樣十分猙獰,卻拼命鑽進了她的掌心,如同討好一般,輕輕地蹭著她的手指,像在撒嬌。
白秋睫毛上掛著淚珠,呆呆地盯著自己的手,看著這詭異的一幕。
一股寒意順著手心衝上大腦,她咬緊牙關,硬生生打了個冷戰。
這畫面……
「啪嗒。」
她忍不住哭得更難過了。
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了,要殺要剮麻煩乾脆點好嗎,哪有人像他這樣的,還故意多恐嚇她兩下,非要她摸藤蔓,她一點都不喜歡摸這個藤蔓,長得太難看了!
白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平時怕也只是怕,她無論有多害怕無助,也從未像今天這麼情緒失控過,被藤蔓纏起來時,她也只是嚇得不敢動,腦子一根弦死死地繃著。
但是看見他的瞬間,弦「啪」地一聲,斷了。
也許是因為,在她的潛意識裡,還是覺得他是她的小哥哥,還是覺得他應該……對她極好才對,以前她習慣把委屈向他哭訴,他總是安靜地聽著,可如今,他卻成了她委屈的根源。
太搞人心態了。
白秋哭得傷心,她生了一張狐媚子標配的臉,偏偏哭相格外不拘一格。
旁人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白秋哭得打嗝,時不時吸吸鼻子,眼睛腫得像兔子。
青燁:「……」
就是,沒想到,她這麼委屈。
他嘆息一聲,撫了撫額,垂著眼睫默默盯著她。
看她哭得這麼認真,他忽然也不煩躁了,甚至有點想笑,說不上來的好笑,哪有人哭得這麼丑的,簡直是丑得……如此好玩。
他伸手把她拽起來。
白秋猝不及防被他拉起來,整個人往前一個踉蹌,腦門磕上一個堅硬的東西。
……是魔頭的胸膛。
屬於他的氣息,是涼的,冰的,透著一股幽淡的冷香,順著她急促的呼吸湧入鼻尖,瞬間將她吞噬其中。
白秋愣住了。
她此刻坐在他的腿上。
她甚至連思考為什麼是腿上的時間都沒有,因為下一秒,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啪嗒」一聲,從她胸口掉了出來。
……是玉簡。
操。
白秋:「……」
白秋:「!!!!」
這一瞬間她腦子都麻了,那種麻木的感覺已經不屬於任何的大喜大悲了,因為她剛剛經歷了極致的驚嚇,經歷了對生死的思考,再多的悲喜她都已經麻木了。
她現在,就是覺得自己魂飛了,沒有什麼比現在更刺激了。
白秋:讓她死了算了吧。
這一瞬間的氣氛,有些微妙。
白秋連哭都忘了哭,呆呆地瞪著眼睛,和青燁尷尬對視。
怎麼辦?現在應該怎麼辦?白秋腦子裡一團亂麻,只能看著青燁,眼神茫然中帶著一絲絕望。
就在此時,青燁抬手,那藤蔓捲起了玉簡,放回了白秋的懷裡。
「自己的東西,自己收好。」他說。
白秋:「……」
好像哪裡怪怪的。
他應該是這樣的反應嗎?他難道不應該很激動地站起來,然後掐著她的脖子,暴怒地質問她「女人你居然敢一直瞞著我」嗎?還是這個玉簡長得不是很有特徵,所以他眼瞎沒認出來?
她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好嗎?!
白秋覺得自己應該掉馬了啊,她還不掉嗎?她真的沒掉嗎?
她一臉詭異地盯著青燁,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有多精彩,青燁扭過頭,像是沒忍住一樣,短促地笑了一聲,白秋覺得他現在笑得出來就是有病,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腦子裡一片混亂,再次被同樣的問題苦惱到卡殼了,方才被嚇得要死的情緒早就被拋之腦後了,她後來,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不記得青燁又輕飄飄地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
偏偏最終離開時,白秋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那個玉簡是我師門送的……」
說完她又沉默了。
……好像有點欲蓋彌彰。
可面前神態慵懶的魔頭,聞言倒是沒什麼表情,不過冷淡地「嗯」了一聲,不再理她。
沒有發怒,沒有嘲諷。
越是沒什麼反應,白秋越是鬱悶了。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殿外,王座上的男人這才勾了勾唇角,像是憋了許久卻沒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
「真可愛。」
白秋回去之後,決定把她的腦子從頭到尾捋一遍。
要不然她覺得自己大概要精神分裂了,被糾結的。
很快,她就發現一個致命的漏洞。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被抓到這裡來的時候,玄猙不是去搜查了所有攜帶玉簡的女子嗎?無論他們是以什麼為目的,那些女人卻都無一活口,怎麼現在到了她這裡,從她身上發現了玉簡,他就沒反應了?
平靜中透著一種「哦,就這?」的無所謂。
白秋雖然平時有些遲鈍,但她也不至於太蠢,現在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她就真的是個憨憨了。
她決定從其他地方再突破一下。
玉簡是肯定打不得了,她翻車的次數太多了,每次都玩不過這魔頭。
於是有一日,玄猙按時前來向衡暝君稟報公事,白秋從玉佩里掏出了自己大肥鵝,按時蹲點,等玄猙跨出殿門之後落單的剎那,白秋就猛地一拍鵝屁股。
「鵝子!堵住他!」
大肥鵝感受到了蛇類的氣息,此刻興奮異常,拍著翅膀沖了上去。
「嘎!」
大肥鵝當然打不過玄猙,但只要是蛇,看見鵝的反應就跟白秋看見蟑螂的反應一樣,人怕蟑螂,也並不是因為打不過它。
當然,普通的蛇也是打不過鵝的。
玄猙看到鵝的剎那,瞳孔一縮,嚇得直接變成了原型,一條大蟒蛇嚇得到處亂竄,粗長的尾巴甩得周圍起了一片煙塵。
「嘎嘎嘎!」大肥鵝騰空而起,要給他一個愛的擁抱。
玄猙自從上次因私藏白秋被罰,如今傷都沒好,隨著大蟒蛇滿地蜿蜒著亂躥,白秋甚至看到冰冷的地磚上,留下了一條極淡的泛著黑氣的血。
是魔修的血。
白秋想起自己的安眠藥計劃,便蹲下掏出一個小巧的盒子,收集了一小瓶血液,才小跑著去追自己的鵝了。
放鵝只是為了將玄猙引走,順便也出口惡氣。
但她也知道,如果惹怒玄猙,鵝也會凶多吉少。
白秋焦急地趕過去,此刻的一鵝一蛇已來到了她往日藏匿的僻靜角落,此處是一個死角,玄猙早已化為人形,一手捂著胸口,冰冷的墨瞳陰鷙地盯著這隻叫囂的鵝。
「鵝子,回來!」
白秋叫了它一聲,方才還在叫囂的大肥鵝,聞言立刻回到白秋身邊,鑽進了玉佩中去。
白秋抬眼,看向玄猙,笑嘻嘻道:「真不好意思,我的鵝不聽話。」
玄猙陰惻惻道:「果然這隻鵝是你的靈獸,無須審問,你便是驅走靈蛇、拔光金蠶草之人。」
「我可以立刻將你抓走,以魔域之律法論處。」
白秋一臉無所謂,完全不虛。
在衡暝君面前,玄猙無論如何威脅她,都只能是恐嚇和叫囂,他不敢的,他對衡暝君的畏懼,也不比她少。
白秋懶得拐彎抹角,對他抬了抬下巴,直接進入正題,「我今天找你,是很真誠地,想問你個問題。」
玄猙冷笑。
他的眼神,嘲諷地如同盯著不知死活之人。
唉,魔修就是這樣,冷漠高傲,不好交流。白秋只好放軟了態度,「抱歉,方才是我行為過激,我事後一定好好暴打我的鵝。」
事後她一定好好獎勵鵝子。
「虛偽。」玄猙一眼識破。
白秋無辜地盯著他。
「罷了。」玄猙抬手,按了按眉心,覺得額頭青筋跳得厲害,但念在此人……據說已與主人圓房,玄猙再意難平,也不得不放她一馬。
他冷聲道:「要問什麼,你直說便是。」
白秋也不跟他客氣,直接快步湊到他身邊,嗓音放得低低的,一臉嚴肅道:「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
玄猙:「?」
白秋:「上次衡暝君是不是讓你搜查玉簡,有玉簡的就是小白?」
玄猙:「是。」所以呢?這事不是已經過去了麼?
白秋倒抽了一口氣,心道果然如此!
她好像真的被耍了!
她平復了一下心情,又抬起臉來,迫切地問:「你看我像小白嗎?」
「……」玄猙無語道:「你自己是不是小白,你自己心裡沒數?」
她莫不是個傻子。
白秋:「那如果我是呢?」
玄猙:「你若是,直說便是,有何糾結?」
「不。」白秋卻搖頭,來回踱步良久,一臉深沉道:「這件事,其實很複雜。」
玄猙:「?」
「是這樣的。」白秋說:「我覺得我像小白,但是我覺得在別人眼裡我應該不像小白,可是現在我發現在別人眼裡我就是小白,可是我又覺得在別人眼裡別人覺得我認為自己是小白,可是一直在假裝不是小白,偏偏那個人好像還故意假裝不知道。所以我到底要不要跟他挑明,我到底是不是小白的問題呢?」
玄猙:「……」
他看著白秋,一臉「你有病吧」「你就是來找茬的吧」的表情。
白秋就知道這笨蛇聽不懂。
算了,她還是自己再琢磨琢磨。
白秋陷入了一種很詭異的「我是不是我自己」的哲學問題中,一邊嘆氣,一邊搖著頭,嘴裡念念有詞,慢悠悠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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