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如今大事已定,本官也能回去向丞相大人交差了。」
禪房中,沈東善與賈侍郎鬥智鬥勇,討價還價,商議了足足兩個時辰。直至正午時分,二人的意見方才達成一致,同時也各自暗鬆了一口氣。
畢竟,沈東善骨子裡不敢得罪朝廷,他之所以和賈侍郎周旋,只是想從朝廷多撈一些好處罷了。
反觀賈侍郎,亦不敢激怒沈東善。丞相已經下令,如果賈侍郎寸步不讓,反而與沈東善鬧翻,那回臨安之後,他同樣不會有好果子吃。
所以,二人最終互有退讓,並和睦收場,其實對彼此來說,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賈大人遠道而來,何不在金陵歇息幾日,也好讓沈某一盡地主之誼。」沈東善寒暄道。
賈侍郎苦笑著連連擺手,道:「公務在身,本官豈敢耽擱?更何況,丞相大人還在臨安等著本官復命。所以……」
言至於此,賈侍郎眼珠稍稍一轉,嘴角泛起一抹難以名狀的古怪笑意,別有深意地說道:「所以明天一早,本官便要啟程趕回臨安。」聽他的語氣,似乎頗有幾分無奈與苦澀。
沈東善明知賈侍郎話中有話,但卻佯裝糊塗,仍笑盈盈地自顧喝茶。
「唉!」賈侍郎伸手一拍大腿,故作惋惜道,「素聞『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本官十年八載也不曾有機會,親身體會一番金陵繁盛,如今好不容易到了這裡,卻又……唉!」
見賈侍郎捶胸頓足的懊悔模樣,沈東善微微一笑,隨之不緊不慢地將茶杯放下,右手輕輕搭在賈侍郎的手臂上,一臉神秘地笑道:「雖然賈大人只在金陵駐足一日,但沈某不才,也遠竭盡所能地讓大人體會『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的繁華與興盛。」
「哦?」聞言,賈侍郎頓時眼前一亮,好奇道,「沈老爺的意思是……」
「沈某在金陵城北,最為繁華的地段,建有一座萬仙樓,堪稱『天上人間地,富貴極樂國』。」沈東善壞笑道,「非但江南佳麗中的翹楚盡在其中,而且還盡收天下各處的絕色美人。環肥燕瘦,桃夭柳媚,仙姿玉質,國色天香……鶯鶯燕燕,應有盡有。他們並非青樓女子,平日也不接客人,只供沈某一人驅使。但卻個個色藝雙絕,才貌俱佳,皆是人間尤物,極品美佳人」
聞言,馮天霸眼中不禁湧出一抹古怪之色,而賈侍郎則下意識地吞咽一口吐沫,迫不及待地笑問道:「好一個『天上人間地,富貴極樂國』。只不知……這萬仙樓中究竟有多少美人?」
「少說也有數百之眾。」沈東善似乎很滿意賈侍郎的反應,淡笑道,「而且各有風韻,皆不相同。」
「數……數百之眾?」
賈侍郎眼神一變,心中詫異萬分,同時也忍不住垂涎三尺,臉上極盡貪婪之意。
「沈老爺,你雖不是神仙,但卻過著神仙般的日子……這般逍遙,只怕連當今聖上……也難以媲美……」
「賈大人抬舉了,區區在下,豈敢與天子相提並論。」沈東善擺手謙虛道,「沈某已命人備好酒宴,先為賈大人和馮護衛接風洗塵。接下來的一日一夜,二位可在萬樓中山珍海錯,遍嘗天下美食,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哈哈……」
「那些美人……」
「賈侍郎儘管隨意挑選,不必有絲毫忌諱。」沈東善滿不在乎地笑道。
「哎呀呀!」賈侍郎急忙起身,朝沈東善連連拱手道,「沈老爺如此厚愛,本官明日怕是走不出萬仙樓了,哈哈……」
「走不出又何妨?沈某命人備好車架,到時派人將大人抬回臨安便是。」
聞言,沈東善與賈侍郎相視一眼,隨之不約而同地放聲大笑起來。
「賈大人,我不去那種地方……」
「天霸!」不等馮天霸開口拒絕,賈侍郎卻眼神一沉,喝止道,「沈老爺一番好意,你豈敢不識抬舉?退下!」
馮天霸見賈侍郎此刻已色迷心竅,不禁冷哼一聲,轉而退到一旁,索性不再多言。
「來人!」沈東善高聲吩咐道,「先帶賈大人去沐浴更衣,稍後設宴萬仙樓。」
「是!」
伴隨著皆大歡喜的相互寒暄,賈侍郎與馮天霸被人請出禪房,興致勃勃地消失在沈東善的視野中。
「老爺,這個姓賈的真他媽不是東西!」魁七輕蔑道,「此等貪財好色,急功近利之徒,老爺又何必巴結他?」
沈東善笑道:「我並非巴結他,而是巴結朝廷。」
「朝廷?」
「不錯!」沈東善緩緩收起臉上的笑意,正色道,「今日的一切,你應該看的清楚。廟堂與江湖,看似是兩個毫不相干的地方,好像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其實不然。平日裡,朝廷雖不干涉江湖恩怨,但卻在密切注視著江湖群雄的一舉一動。只要江湖中稍有風吹草動,朝廷立刻就會知曉,並會動用一些鮮為人知的秘密手段,在暗中趨利避害,以無形而控有形,以至於看似朝廷對江湖中人無計可施,實則,江湖群雄皆在朝廷布下的一盤大棋中,誰也脫不了身,只是他們自己渾然不覺罷了。」
聞言,魁七眼中不禁迸發出一抹詫異之色,驚呼道:「那洛天瑾、金復羽之流……」
「雖是武林梟雄,但卻遠遠達不到與朝廷抗衡的地步。」沈東善幽幽地說道,「江湖門派再強勢,也不過占據一隅之地,聚千百之人。但朝廷不同,朝廷是凝全國之力,握億兆百姓。試想一下,以全國而攻一隅,以億兆而制千百,結果又是孰勝孰負?」
「當然是朝廷……」魁七幡然醒悟,震驚道,「我明白了!所以和洛天瑾、金復羽這些人相比,老爺真正在乎的,是丞相和賈侍郎這些朝廷命官。平日裡你與那些江湖中人稱兄道弟,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說到底,老爺真正的靠山是大宋朝廷。」
「是,也不全是。」沈東善搖頭道,「只依靠朝廷,我就要處處受人擺布,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十之八九都要孝敬給賈侍郎這些貪官,否則斷無活路可言。所以我需要江湖豪傑來制衡朝廷,讓這些朝廷命官不敢對我輕舉妄動。但只依靠江湖勢力,東善商號同樣會遭到朝廷打壓,永遠不會成為大宋第一商號,而我也永遠不會坐到大宋第一富賈的寶座上。」
說罷,沈東善眼神一動,話中有話地喃喃自語道:「世事無絕對,如今的大宋朝廷已是內憂外患,劫難重重,重疾纏身,苟延殘喘,它今時今日的威懾與手段,與昔日早已不能相提並論。今日的朝廷,雖勉強維繫著中原大局,但卻無力再挨個牽制江湖梟雄。非但如此,朝廷甚至還需要藉助江湖中的力量,來幫自己對抗外患。若非如此,一國丞相又豈會招安一個草民?又豈會找我幫忙?眼下的局勢,對大宋朝廷是個危機,但對江湖群雄和我們,卻是個難得的機會。」
「都說亂世出英雄,看來此話不假。」魁七若有所思地點頭應道。
「英雄與鼠輩,王師與賊寇,不過一步之遙。」沈東善輕笑道,「此次,丞相欲讓洛天瑾一統武林,如我所料不錯,下一步朝廷定會向洛天瑾招安,到時招安洛天瑾,就等於掌控了中原武林。如意算盤打的是不錯,只不過……經歷過上次的招安失敗後,洛天瑾對朝廷早已是心灰意冷,甚至還揚言再不與朝廷有任何往來……那丞相又為何要繼續偏袒洛天瑾?他又會用什麼手段,再度招安洛天瑾呢?難道……丞相還有什麼秘密手段沒使出來?或是有什麼藏在暗處的秘密法寶,不足為外人道……」
「老爺,先不管朝廷日後如何招安,且說眼下,我們如何辦成這件事?」魁七憂心忡忡地提醒道,「姓賈的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你,他自己落得一身輕鬆,可老爺你又該怎麼辦?如今,六大門派與四大世家,因為辰州之事而鬧的水火不容,勢不兩立。想讓他們止息干戈已是難如登天,又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們,再甘心屈服於洛天瑾?」
「平息風波和推舉洛天瑾,是兩件事。我們要一件一件地解決,不可操之過急。眼下,我最在意的是辰州之事……有古怪。」沈東善眉頭微皺,手指反覆搓動著茶杯,沉吟道,「我越想越覺得……辰州之事像一個局,一個騙局。有人在故意挑撥六大門派與四大世家的矛盾。」
「難道是葉桐?」魁七反問道,「畢竟人是葉桐請去的……」
「魁七。」不等魁七把話說完,沈東善突然眼神一狠,下令道,「想點辦法……把這位『葉前輩』找出來,不管他是真還是假!」
「老爺的意思是……」
「此人是解開所有疑團,至關重要的一節。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沈東善幽幽地說道,「若能找到『葉桐』,我便能清楚地知道,在辰州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以免現在一頭霧水,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
魁七並未像以前那般,毫不遲疑地接令,而是眉頭一挑,遲疑道:「可萬一找不到葉桐……」
話音未落,沈東善已猛然揮手打斷魁七的疑慮。他緩緩起身,面色狐疑地盯著魁七,眼中陰晴不定,似是在反覆琢磨些什麼。
「老爺……」
「我差點忘了一個人!」不等魁七開口,沈東善突然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轉而似笑非笑地說道,「此人一定知道辰州內情,至少……比我們知道的多。」
「誰?」
「聽令!待酒宴過後,你快馬趕去客館,請黃玉郎……哦不!應該是請『黃六爺』過府一敘,老爺我現在是時候見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