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終於請回師父的袁香兒了結心頭第一大事,頓覺胸懷舒坦。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自此,小圃花開,友人濟濟,林陰樹下,最喜烏圓胡鬧。
杯中常有酒,得閨蜜二三,把酒共賞奇文艷畫,有時私語竊竊,有時會心一笑。
酒醉歸來,夢枕狼河,調弄得暖帳生香,輕言細喘,盡可以恣意輕狂。
這一日在厭女的亭院中相聚。
九頭蛇席地而坐,不緊不慢地吃著清源帶給他的烤乳鴿。
九張面具一般的面孔毫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清源在一旁暗暗搓著手,心裡前所未有地緊張。
他悄悄使了個眼色,門徒立刻抬進一大盆剛出鍋的爆炒紫蘇田雞。
將那香嫩多汁的田雞擺在了蛇的面前。
九張毫無表情的面孔突然現出豎瞳,粗大的尾巴一下掃了過來,將那盆田雞卷進了自己身體的中間。
「如果你願意到清一教來的話,每天都能給你吃這些。」
清源看著有戲,試探著說。
「每……每天?」
九張面孔一起抬了起來。
「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他們人類是每天都要吃飯的,聽說還不只一頓呢。
嘖,特別麻煩。」
老耆見不得自己朋友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出言提醒他。
九條蛇的眼睛就亮了,再也端不住架子,「真的每天都吃煮得這樣好吃的田雞和小鳥?」
「當然,不止這些,還可以給你準備烤羊腿,醬牛肉,紅燒豬蹄,黃燜雞……換換口味。」
「結契,結,現在就結!」
靈活的蛇妖一下遊動到清源身邊,顯示自己的價值,「結契以後你需要我做什麼?
我很能打架的,整個天狼山就沒有打得過我的妖。」
他倆個腦袋和清源說話,倆個腦袋忙著吃田雞,餘下的五個腦袋東張西望,生怕這句話吹牛的話被南河給聽見了。
清源得到了第一個自願和自己結契的使徒,一時之間心花怒放。
這樣強大的妖魔,不用殊死戰鬥,也不用千里追蹤,竟然就這樣心平氣和地加入自己門派了。
沒有任何同門為此受傷或是丟失性命,所費不過是多請幾個廚子,花一些金錢罷了,實在是太划算。
從袁香兒那裡學來的契約對妖魔沒有束縛控制的能力,這對清源來說,一度是艱難的決定。
契約了九頭蛇之後,他必須更加細心地去了解自己新使徒的性情和習慣,並隨時準備好防禦和約束的法陣,以防九頭蛇妖性大發而暴走,對他來說十分的麻煩。
但不管怎麼說,邁出了第一步,總是一個好的開端不是嗎?
清源高高興興地將十年效用的延壽丹交給厭女,囑託她再為自己介紹使徒。
之後在桌邊坐下,開口問袁香兒,「前兩日,發生了一件大事,你們聽說了嗎?」
「何事?」
「洞玄教的掌教妙道帶著使徒闖入里界,殺死了大妖塗山。」
「你說誰?
妙道?」
袁香兒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久之前,她親眼見到妙道元氣大傷,幾乎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程度。
想不到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前去里界報仇。
妙道一生深恨塗山,卻不敢進入里世挑釁這位勢力龐大的妖王。
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對長生絕望了的他,拼著魚死網破,反倒真地殺死了宿敵。
「當然,妙道也沒有討到好,不過是玉石俱焚罷了。
那一戰過後,再也沒人見到他的身影,洞玄教的掌教之位只怕要由他的弟子云玄接任了。」
清源搖頭嘆息,「我師姐聽得這個消息,便也準備歸隱里世,說要在那裡尋求自己突破的機緣,大概不打算再回人間來了。」
一代人黯然謝幕,自又有鮮活的生命登上歷史的潮頭。
……
無人的荒野之中,金瞳獨角的皓翰行走在野草亂石間。
他的後背背著一具殘缺的軀體,那與其說是一個人,或許應該說是一具還吊著一絲氣息的屍體。
「原來,我並不是殺不了它。
而是不敢,不敢拿我自己的命去拼罷了。」
微弱的聲調在皓翰身後斷斷續續響起,喃喃自語般,「看來……我也沒有那麼恨它。
或許我一直在恨的只是怯弱的自己。」
皓翰沒有回答,埋頭邁步前行。
「我……已經沒有力量控制你們,其它人都跑了,你為何還不走?」
「我說過的,我們監兵一族,向來崇拜強者。
從你打敗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承諾過奉你為主。」
皓翰腳下飛馳,「主僕一場,有始有終,我送你到最後。」
他在荒野中跑出很遠,一直再沒有聽見任何動靜,在他以為妙道是不是已經死了的時候。
身後傳來虛弱的自嘲聲,「上天待我終歸還不算太差,像我這樣的人,在最後的時候,身邊竟然還有……」
還有什麼,妙道沒有再說下去。
皓翰在一個人類的村莊附近停下腳步,這裡的路口處有一棵蒼老巨大的梨樹。
老樹枝幹粗大虬結,不知道在此地紮根了多少個年頭,卻依舊生機黯然,開滿了一樹梨花。
皓翰問道:「就是這裡嗎?」
「有……沒有一顆梨樹,結滿果實,黃色的果實。」
妙道的眼睛不能視物,此刻無力再感受世間靈力的他,世界裡只留下徹底的黑暗。
「現在是春天,怎麼可能有果實。
只有花,一樹白色的花。」
空氣中飄來梨花淡淡的清香。
妙道似乎覺得自己回到那個風吹麥浪的季節,「朋友,開心一點吧,秋天是收穫的季節呢。」
初相識的友人坐在梨樹的枝頭,向他遞過來一顆黃澄澄的果實,然而他卻沒能接住。
皓翰聽見身後傳來一句微不可聞的嘆息,「我……後悔了。」
蒼白的梨花飄落一地,身後再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溫柔而強大的妖魔在梨樹下挖了一個坑,將失去生命的主人永遠埋葬在這裡。
……
時光荏苒,幾度春風,古老的梨樹始終駐立在原地,看盡人間聚散,我自花開花落。
一位清婉佳人挎著竹籃從樹下走過,她的身邊跟著一位昭華正勝的少女。
「雲娘子,袁小先生,家去呀?」
田野里勞作的農夫直起腰向二人打招呼。
這兩位是新近搬到他們村子的鄰居。
她們買下了村里一座廢棄的房屋,也不知怎麼收拾的,很快就修整得漂漂亮亮。
白牆青磚,花開滿園,野趣盎然。
那庭院裡甚至被移植進不少大樹,其中一顆榕樹枝繁葉茂,亭亭如蓋,很是醒目。
那門庭中往來的客人也多,庭院內日日笙歌,熱鬧喧譁。
兩位女主人性情溫和,和善好相處。
年少的那位更是修行中的方士,雖然年輕,但法力高強。
不論驅邪辟祟,祝由十三科都十分擅長,收費又很低廉。
村里人有些頭疼腦熱的動靜都喜歡前來尋她。
不多時,袁小先生的名字便在村中被叫開了。
農夫想起幾日之前袁先生剛剛治好了自己家小兒子的頑疾。
於是他飛快地從地里掰了數根玉米棒,趕上二人,不由分說將玉米棒塞進雲娘的籃子裡,笑呵呵摸著腦袋遠遠跑開了去。
「地里剛剛摘的,給小先生嘗個新鮮。」
看著那慢慢遠去的一雙裊裊背影,農夫摸了一把額頭的汗,「袁小先生這樣年輕,哪成想已經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請她家去一回,我家狗蛋多年的毛病就給瞧好了。
不服她都不行。」
和他並肩在田地里勞作的老農直起脊背,眯著眼睛看了遠處一會,「要說神仙一般的人。
我們村多年前曾經也出現過一位。」
「那是我爺爺輩的事了。」
老農說起陳年舊事,「在我還小的時候,家中祖父時時告訴我,村子裡曾經有過一位神仙,那位仙人和他的妻子在咱們村住了好多年。
不辭勞苦,為大家辟邪去凶,排憂解難,護一方安危。
如今咱們這還有人家供奉著他們夫妻的長生牌位呢。」
「哦,對了,那位仙人的妻子名字中好像也有個雲字,也叫雲娘子。」
……
袁香兒挽著雲娘的手,路過那棵墜著稀鬆果實的蒼老梨樹。
「搬來以後,我還沒走過這條路呢,師娘,這裡有好大一棵梨樹。」
女孩子都有愛美之心,這些年來她好說歹說,使盡辦法,終究從清一教現任掌教清源的手中置換了一枚駐顏丹,得以永保青春容顏。
人看起來年輕,心也就年輕。
遠遠瞧著那些小小的果實起了玩心,想要上樹摘取。
「真是,都多大的人了,還和你師父一樣。」
雲娘看著那棵梨樹,想起舊日往事,「很多年前,我和阿搖曾經在這裡住過,那時候,你師父也最喜歡爬這棵梨樹呢。
可惜如今這樹的年紀大了,果實結得也沒有當年那樣的多了。」
雲娘和袁香兒擁有駐顏之術,和常人不同,不適合在一個地方久居。
因為每過個一二十年,掩飾不住的時候,總要連人帶整個庭院的搬走,換一個地方居住。
好在袁香兒已經摸清了石桌小世界的妙用,能在每一次搬家的時候,把庭院內一應想要帶走之物,收入石桌的芥子空間。
搬家起來,倒也並不怎麼麻煩。
「咦,樹底下怎麼有一座墳冢。」
雲娘撥開草叢,雜亂的長草中露出一塊被荒草掩埋了的破敗墓碑,嚇了她一跳,「這是誰的墓呢?
怎麼連個名字都沒有刻?
孤零零的,看起來怪可憐的。」
她拔掉墓碑前些許雜草,從竹藍中取出一小壺剛剛在集市上買的秋月白,擺在了石碑前的土地上,「這個給你吧,祝你早一些投到好人家去。」
雲娘站起身,招呼袁香兒,「回去吧,阿香。
虺螣她們今日不是要來家裡嗎?
早些回去準備點好吃的。」
袁香兒卻看著梨樹下的陰影愣了半晌,方才勉強跟上,「誒,就來了。
師娘。」
午夜時分,萬物寂靜,逢魔之時。
袁香兒悄悄回到這棵樹下。
野草叢生的孤墳後立著一個昏暗的身影。
那人眼眶空洞,右臂截斷,渾身是傷。
一如十來年前,那位國師死去時的模樣。
「這麼長時間過去,有什麼事還不能忘記?
留在這世間幹什麼?」
袁香兒對著那古樹後的一抹殘魂說。
暗啞冰寒的聲音低低從昏暗中傳來,「像我這樣一身罪孽之人,即使步入輪迴,也只有被打入畜生道的命運。
為奴為役,任人驅使,有何生趣可言?
不如就此慢慢消散於天地間。」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的所為是罪孽?」
人已經死了,袁香兒對他也不再有什麼怨氣,平靜地和他說話,「我的母親曾告訴過我,一個人犯了錯,就應當承擔自己所造成的結果。
懲罰雖然痛苦,但總有結束過去的那一日。
好過永世沉淪。」
黑暗中的陰影沉默許久,帶著一絲苦笑,「說來也罷,生死道消,重頭來過。
再無往日絲毫記憶,我已然不是我,又何必介意為人為畜,境況如何?」
袁香兒從懷中取出玲瓏金球,「若是想要離去,我可以送你一程。」
「你……師父呢?」
那身影問道。
「師父雖然不太好,總歸還活著,活著就還有那麼一絲的希望。」
袁香兒不願對這個人多談自己的師父。
那殘破的幽魂在夜風中微微動了半步,又慢慢退了回去,最後只是說到:「既然如此,那就有勞了。」
往生咒伴著鈴音,悠悠響徹在村郊夜色中。
一抹細細螢輝,穿過梨樹繁密的枝葉,告別枝頭零落的果實,向遠處飛去。
……
回到屋房的時候,南河早就醒了。
袁香兒在床邊坐下,展開一頁自己剛剛記下的紙頁,「我遇到妙道的殘魂了,他給了我這個。」
「是什麼?」
南河從暖帳中探出頭來。
「好像是煉製長生丹的配方。」
南河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飛快接過那頁紙看了起來。
「沒有什麼作用,我已經熟讀了。」
袁香兒鑽進南河暖烘烘的懷裡,「首先這個藥引就世間難尋。
需要至純至善,靈力強大,歷經千錘百鍊之物。」
「三君祖師化劫飛升的靈蛻,師尊置身靈穴洗滌的金丹?」
南河說。
「妙道這個人好矛盾,他一邊討厭我師父,一邊又覺得我師父是至純至善之人。
甚至覺得我師父能和三君相提並論。」
「這樣的東西去哪裡找,還是別強求了。」
袁香兒摟住南河儘量說些愉快的話,分他的心,「出去了半天,我好冷,快變出尾巴給我捂捂。」
俊美的男人把自己最為敏感的尾巴,交到了她的手上。
「師父看不破生死,妙道也看不破。
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坐看自己最為珍重之人生命的消失?」
南河靠近她的耳邊,「我有時候甚至慶幸,先離開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不用將你一個人留在世間面對那樣難以忍受的時刻。」
他滾燙的薄唇輕輕咬著袁香兒冰涼的耳廓,低聲傾訴自己的心思,「阿香,你不用過於擔心我,我已經做好準備,只要是你的轉世,不論你變成什麼樣,是否容貌不同,是否性格不同,是否還是人類,我都會找到你,重新愛上每一個你。」
「你只管放放心心地,過好你的一生。
其它的事,就讓我來。」
……
南河平時很少說情話。
但只要他一開口,就比袁香兒說一百句還甜。
袁香兒把腦袋抵在他的胸前,不讓他看到自己濕潤了的眼眶,下死手欺負身後那條銀層漸變的毛尾巴。
一時之間,芙蓉帳內,吐麝生香,且將紅塵惱事拋卻,只爭朝夕,縱得恣意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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