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宸整個人多虛脫了一般,眼眶燒紅,閉著眼,萬分難耐。
到了醫生那裡,測了一下溫度,三十九度五。
一旁趙嶼寧眼神複雜地看他一眼,「燒成這個樣子才來?是嫌活得不夠長嗎?」
周暮雲在一旁罵罵咧咧道:「別提了,要不是我發現,我看他死在辦公室都沒人知道。」
「他助理不在?」趙嶼寧問。
「今天好像去出差了。」
顧亦宸張了張乾燥的唇,「苒苒……」
一副病態的樣子。
醫生拉過他的手給他插針,打點滴。
周暮雲走到一旁的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水遞給顧亦宸,「先喝點水吧。」
趙嶼寧看著顧亦宸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嘆了一口氣,「打完針很快就退燒了。」
他又問周暮雲,「怎麼搞成這個樣子的?」
周暮雲聳肩,「這我上哪兒知道去?」
「該不會是被夏姝的事情給刺激到了吧?」
夏姝現在已經成了娛樂圈的笑話了,接二連三地爆雷,粉絲都脫光了。
「有可能吧,當時真應該勸著他的。」
「又不是沒勸過,有用嗎?」
「……」
顧亦宸腦袋很沉,他聽得到身邊是周暮雲跟趙嶼寧在說話。
可是聽不清對話的內容。
他身體無力地往前栽,緊接著又被周暮雲拽著肩膀扶回到座椅上。
那種頭重腳輕的感覺隨著藥液輸入身體而一點點緩解。
大概過去了一個小時,期間顧亦宸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瓶子裡面的藥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高燒被抑制住了。
趙嶼寧給他測體溫,已經降到了三十八度,比剛才好多了。
顧亦宸口裡苦澀,喝水也緩解不了分毫。
趙嶼寧又進來了,「真巧,剛才碰見林清苒了。」
聽到這話,顧亦宸倏地抬起視線看先他,「你說什麼?」
「林清苒路過這裡,來拿了兩瓶滴眼藥,說她最近眼睛有點乾澀,大概是看電子屏幕看久了累的。」
他剛說完,就看見顧亦宸直接拔了針起身往外走去。
趙嶼寧一愣,「顧亦宸,你幹嘛?你藥都還沒輸完呢!」
「我有事。」
顧亦宸丟下這句話就出了房間。
他穿過走廊,快速進了電梯直達一樓大廳。
大廳里人來人往,顧亦宸在人群里奮力地搜索著林清苒的身影。
他身體還沒有緩過來,可是想見她的衝動早已蓋過了一切,也許見到她就不會那麼難受了吧?
可是找到她又能說什麼呢?
顧亦宸只覺得腦袋又開始疼了起來,裡面好像有一團亂麻在糾纏。
林清苒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林清苒了,她對他說的話再直白不過,她並不可能再跟他有什麼往來,她已經不喜歡他了,甚至因為他做的種種的事情,已經對他產生了牴觸心理。
顧亦宸搜尋了一圈沒看到林清苒的身影。
「你在找她?」
身後忽然傳來周暮雲的聲音。
好像這一聲將他拉回了現實。
顧亦宸眼神清明了許多。
「你看到她了嗎?」他問周暮雲。
周暮雲搖頭,「沒有。」
顧亦宸邁開步子又要去醫院外面找。
「顧亦宸。」周暮雲喊住他,「夠了,別找了成嗎?」
顧亦宸腳步一頓,他轉頭看著周暮雲,皺眉,「怎麼了?」
「你不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周暮雲頓了頓,無奈的語氣,「很莫名其妙嗎?」
莫名其妙?
顧亦宸不覺得。
他怎麼就莫名其妙了?
他只是想去見他想見的人而已。
周暮雲看著他,「林清苒已經結婚了,剛才是陸司桁陪她來的,顧亦宸,你答應過我,不去糾纏林清苒的,你去找她打算怎麼做?是想毀了她跟陸司桁的婚姻嗎?以一個第三者的身份恬不知恥地糾纏她?」
一系列的話,讓顧亦宸臉色沉了下來,「你說什麼?」
周暮雲摸了摸鼻尖,迴避了一下他的視線,這才徐徐道:「別去打擾林清苒了,你跟她已經不可能了。」
顧亦宸攥緊了手心,死死地盯著他,「你說這些話,還是我的兄弟嗎?」
「我是你兄弟,我也是林清苒的朋友,亦宸,講句心裡話,林清苒對我來說,不僅是普通朋友那麼簡單……」
他徐徐道:「兩年前我們家的工地出了事,死了十幾個工人,我爸抗不住差點要跳樓,是林清苒主動找我,借了我們家一筆巨款,後來我爸用那些錢賠了款,補了項目虧損,才算是一點點挺過來了。」
「我知道,林清苒是愛屋及烏,要不是你,我跟她根本就認識不到一起去,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所以才會對我施以援手。」
顧亦宸知道周家前兩年出事,只是周暮雲從沒跟他說事情嚴重到了那個地步,他問周暮雲的時候,他還雲淡風輕地說沒什麼大影響,他們能解決。
他有點詫異,「原來這件事是林清苒給你解決的?」
周暮雲如實點頭,「是,我不想讓你擔心就沒說,這兩年我也慢慢地把錢還給了林清苒。」
「所以……亦宸,我一直都很挺你跟林清苒在一起,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我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她,可能沒有第二個女人能因為愛一個男人,連帶著他的朋友也如此重視。」
「這個世界上真沒有幾個女人能做到這個地步。」
「但是都已經過去了,顧亦宸,我剛才看見她跟陸司桁了,說真的,我從沒見林清苒笑得那麼開心過,我覺得她現在挺幸福的,我也為她開心。」
「所以你別再去打擾她了吧,你跟她沒有可能了,不要把她好好的婚姻又給毀了。」
顧亦宸眼眶發紅地盯著周暮雲,周暮雲說的這些話對他而言猶如針扎也不為過。
他捏緊了手心,雙唇抿了抿,「我跟她有沒有可能,由我說了算。」
「她跟陸司桁在一起了又如何?結了婚也能離婚。」
「我走錯了路,現在看清了自己的心,我知道,我非她不可。」
有些人,有些事,就像空氣,有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但是一旦沒有了,就會發現她是如此的不可或缺。
他以前從沒有察覺過自己對林清苒的感情,可現在想來,追他的女人那麼多,唯獨只有一個林清苒被他記住了名字並且糾纏了那麼多年,這足以說明一切。
他還記得那個被雨水困在教學樓前的她,記得被幾個小混混圍住時錯愕無助的她,記得每次他打球時來送水的她,對了,他這個人從來不喝其他女生遞的水,只有林清苒遞的,他才會一次次地接過。
也只有林清苒給他寫的信,他會拆開來看。
還有……
那年林清苒生病住院,他其實去醫院偷偷看過她。
還有很多很多……那些被遺忘的、他覺得微不足道的、卻無一不代表著林清苒在他心裡的特殊。
他對她的感情,早已不單單是源於六年前她在海上救了他。
就算沒有那次海難,他想,他也早就喜歡上了林清苒。
犯了錯就該認,做錯了事就該彌補,人活著這個世界上,不就是不斷縫縫補補的過程嗎?
他願意用餘生來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