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商機單，就是商務經理在業務拓展後帶回來的商機信息。
比如，某個公司要招標，某個公司在引入合作夥伴，某個公司需要什麼產品。
創新中心的高級員工可以在系統里查詢到普通的外包項目，自主選擇是否承接。
至於那些高端的核心項目，則由其他專業對口的重點部門判斷。
林詩晴因為在1組時表現出色，被提高了職位權限，也能夠看到商機單。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商機單也是有潛規則的。
能將甲方背景、要求、資金、研發成本、競爭對手標註清晰的商機單，一般都是奇顛科技商務部能搞定客情關係的項目。
而那些只能講清楚項目需求，卻對競爭對手隻字不提的商機單，往往都是商務部沒把握跟進，希望研發團隊放棄的業務。
楚飛虹很清楚這裡面內有乾坤，商務經理將這種項目信息帶回來，也是為了讓自己的績效好看一些。
畢竟，好的項目不是他們可以創造的，有時候實在沒有合適的機會，他們也會將一些沒有把握的項目錄入系統里。
楚飛虹猜想，林詩晴大概率就是這樣被坑了。
她應該是在系統中看到了整個項目的技術需求，覺得自己能夠獨立完成，便在不知悉競爭對手的情況下，盲目申請建立自己的研發組。
至於為什麼沒有人提醒她，楚飛虹光看她剛才對組員的態度就知道，自己寶貝學生的人緣應該不會太好。
不過，他沒想到，這個固執的女孩軸起來，會比他記憶里誇張得多。
林詩晴在不懷疑蔣初的情況下，依舊攔在眾人的面前，嚴肅地說道：
「不行！不管這項目的前景如何，既然我們開始做了，就要把方案完成！」
「林組長，你別這麼矯情好不好？」
蔣初不理解她為什麼一定要為必敗的項目浪費大家的時間。
「就是！你是孤家寡人，但我們還想陪陪女朋友呢！」馬上就有人開始附和他。
「你自己天天加班，把大家都卷得要死，你是沒生活嗎？」
剛才的一番話，已經讓這個組的凝聚力徹底崩壞。
牴觸和質疑的聲音紛紛響起，尖銳地傳入林詩晴的耳中。
林詩晴被自己的組員聲討著，她慌亂地往後退去，無助地攥著拳頭。
見她讓開道路，眾人也不搭理她，相繼離開辦公室。
相比旁人的冷漠與嫌棄，只有蔣初在路過林詩晴的時候遲疑了片刻。
「組長，要不晚上跟我們一起喝點？這項目我們肯定拿不下來，咱們這個組過幾天也該解散了吧？
相聚一場都是緣分，就當大家吃個散夥飯。」
蔣初的好意並沒有換來林詩晴的理解。
她瞪著一雙美麗的眸子，咬著牙對蔣初說道：
「我從來不做半途而廢的事情，也不會缺席向甲方匯報的機會。
就算你們不參與，我自己一個人也會把方案做完！」
蔣初見她如此冥頑不靈，只能聳聳肩，戴上耳機離開了辦公室。
林詩晴看著空蕩蕩的工區，心中委屈萬分。
此時，她發現了站在角落裡的楚飛虹。
羞恥、失望與濃烈的挫敗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這個外表柔弱，內心堅韌的女孩擊潰。
楚飛虹向她走去，想要安慰自己的學生。
可林詩晴卻回到工位上，打開電腦，繼續進行工作，沒有一絲要與之交流的樣子。
她這孤傲的態度讓在公司里盡享尊崇的楚飛虹有些不爽。
「什麼態度嘛？讀書的時候就叫你注意自己的情商，結果還是這個樣子，活該被下屬diss。」
楚飛虹暗罵自己多管閒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片工區。
今晚，楚飛虹要參加與奇顛科技北美分部的線上交流會，故需在公司逗留至較晚時分。
閒暇之餘，他出於好奇打開了公司的安保系統，並定位到林詩晴所在區域的攝像頭。
通過俯視的角度，他看見那個小丫頭正在用原子筆插著手中的相片。
不用懷疑，現在千瘡百孔的就是自己在照片裡的身影。
楚飛虹看她下手兇狠，下意識地摸了摸身體，好像那支原子筆就戳在他的身上。
攝像頭的清晰度不高，距離也比較遠，他看不清林詩晴臉上的表情。
但對方用力擦眼淚的動作，楚飛虹卻是瞧得真切。
他不知道林詩晴在哭什麼，是被組員拋棄？還是被自己訓斥？
又或是，自己昨晚的荒唐，奪走了她的某種信念。
林詩晴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在鍵盤上繼續敲擊，似乎真的不準備放棄這個項目。
她就像在海上落難的倖存者，緊緊握著求生的希望，哪怕是一根稻草也會全力以赴。
楚飛虹默默地關掉監控系統，心中對林詩晴的心疼與惋惜反覆交錯，讓他無法控制地想去幫助那個女孩。
這時，北美那邊的線上會議申請接了進來，楚飛虹只好暫時放下心中複雜的感情，重新投入到工作當中。
此次，楚飛虹將與北美團隊深入探討貿易戰背景下，奇顛科技可能面臨的制裁風險及應對策略。
討論一直持續數個小時，情況目前來看還算樂觀。
結束通話，時間已經過了0點，楚飛虹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拿上手機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外一片漆黑，工區內靜悄悄的。
楚飛虹剛走出幾步，便發現北邊的工區還有隱隱的燈光。
他再次確認時間，並帶著疑惑走向光源。
行至近處，他看見一排排空曠的工位盡頭，有個長發女孩正伏在桌上。
「小晴？」楚飛虹認出了那個已經睡熟的員工。
他望著林詩晴蜷縮在桌子上的嬌小身影，不由得心疼起來。
楚飛虹走到林詩晴的身邊，只見她的臉上還掛著淡淡的淚痕。
電腦顯示器里的PPT還沒做完，可女孩已經困得支撐不住了。
「小晴，你何必這麼拼呢？有什麼困難可以對我說呀……」
楚飛虹的耳邊不斷迴響著程東陽說的話。
他想到面前這個嬌俏可人的學生，曾因金錢所迫，淪為陌生男人發洩慾望的對象，心中便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苦澀。
可此刻的自己，似乎也沒有譴責別人的資格。
楚飛虹漸漸記起昨晚的一些片段，當時的他貌似也沒對自己的學生手下留情。
女孩青澀痛苦的喘息聲，激發了他原始的欲望，一次又一次地占據著林詩晴的身體。
想到這裡，楚飛虹不免懊惱萬分。
然而，當他再次瞥見顯示器後那個相框時，心頭仿佛被人狠狠地揉捏了一把。
強烈的衝動如同困獸般在他胸腔內肆虐，不斷衝擊著他的意識，令其難以平靜。
林詩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用膠帶小心翼翼地重新粘貼起相框內的照片。
她細心地拼湊著楚飛虹破碎的形象，直至兩人的笑容一同出現在照片之中。
楚飛虹盯著照片看了良久，他能從這破損的照片內看到林詩晴心中的痛苦與糾結。
「小晴，老師再幫你一次。」
他用手指輕柔地捋起林詩晴散落在額前的秀髮，眼神從溫柔變得銳利。
楚飛虹暗自下定決心，誓要將誤入歧途的女孩重新引領回正確的人生軌道。
他將自己的外套披在林詩晴身上後，便把林詩晴的PPT翻到首頁，項目的基本信息清楚地列在頁面中央。
【匯動萬方通信集團，江南省分公司，視頻彩鈴營銷平台匯報方案。】
他看著屏幕，嘴裡喃喃自語。
「原來是匯動萬方的項目啊……」
楚飛虹拿著手機來到會議室，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短暫的忙音後，中年男人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了出來。
「楚老弟，這麼晚了還沒休息呀？」
楚飛虹表情淡然，微微一笑。
「李主任，明天省公司的項目匯報會，能不能延期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