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晴看著PPT上的文字，卻不懂楚飛虹當時讓她這麼寫的目的。
昨晚在電梯內，她想問的時候，對方貌似生氣了，只能作罷。
今天還沒來得及提，就遇到自己被馮路威脅的風波。
陰差陽錯之下，林詩晴到底還是沒能弄明白楚飛虹如此設計的初衷。
「難道他就是為了博眼球，引起專家們的注意嗎？」
女孩胡思亂想著，心中忐忑不安。
就在此時，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簡訊息預覽出現在界面當中。
【新信息：讓我進去。】
林詩晴看了一眼會議室中央懸吊著的攝像頭，馬上心領神會。
她知道楚飛虹在大屏幕中看到了自己的狀況，這是準備親自出馬了。
「各位領導，不好意思，這部分的設計是臨時調整的。可否由我們公司負責技術的同事來為大家講解？」
林詩晴對眾人解釋道，態度真摯誠懇。
於前程揮了揮手，大方地說道：「可以，請你的同事進來吧！」
就在他的話音剛落之際，會議室的大門被人從外推開了。
楚飛虹戴著口罩出現在大門口，正對著投影幕布前的林詩晴。
在女孩的內心深處，一股激動如潮水般洶湧澎湃。
她無法解釋這種莫名的情感，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仿佛就是她心中那位即將拯救自己於水深火熱之中的英雄。
即便，對方剛剛還對她出言不遜，甚至將其當成了輕浮的女人。
楚飛虹向女孩微微頷首，這細微的動作瞬間如清泉注入，為林詩晴帶來了無限的力量。
她原本疲憊不堪的身體，在這一刻仿佛得到了重生，再次澎湃起來。
楚飛虹走到女孩的旁邊，轉身衝著會議室里的專家組躬身問候。
「各位局方領導，上午好！」
一句簡單的開場白，宛如引爆的深海炸彈，瞬間吸引了所有專家們的目光。
只是，這忽如其來的變故，卻讓馮路感到萬分驚詫。
他側過臉，問身邊的同事：「剛才那個口罩男說的是什麼？什麼叫局方？」
「不知道，是不是說錯了？」
「怎麼可能？他那句『局方』一出口，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一群年輕的供應商交頭接耳，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在早期通信項目中，網絡中的一個節點通常被稱為「局點」，簡稱「局」。
由於這些「局」都是屬於運營商的，因此供應商內部會稱運營商為「局方」。
也有一種說法認為，現在的三大運營商都源自老電信局，因此「局方」這一叫法也蘊含了對體系內人員的尊重。
不過，這種稱呼隨著時代的變遷，漸漸被行業所遺忘。
儘管如此，它依舊深刻地體現了早期通信人與運營商之間緊密依存、互為支撐的合作關係。
於前程一眼就認出了楚飛虹，他忍不住小聲對旁邊的李主任說道：
「還真是楚霸王，看來承鼎科技這次要難受了。」
看著領導一副瞧熱鬧的態度，李主任也清楚這次該如何處理。
楚飛虹一句簡單的問候直接表明了自己資深通信人的身份，並讓已經對方案評審感到有些疲憊的專家們再次認真起來。
楚飛虹理了理口罩，揚聲而言。
「下面，由我來向大家簡單說明，為何我司的平台方案中不支持承鼎科技山嶽系伺服器的緣由。」
說著，他特意斜了馮路一眼，那種對承鼎科技的鄙夷與不屑，幾乎讓所有在場之人都能夠感受到。
「首先，我要聲明一個概念。不是我們的技術實力無法兼容承鼎科技的設備，而是我們根本沒打算去做他們的兼容性開發。」
他的話立刻引起場內一陣騷動，慌亂地竊竊私語之後，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到了強壓怒火的馮路身上。
楚飛虹稍作停頓，待眾人安靜下來，再次開口。
「承鼎科技的技術平台響應延時超出一線品牌的均值，根本不在我們公司合作的範圍之內。
所以，為了讓局方領導能夠提前知悉這點，我們特意在材料中做了相關備註。」
見對方上來就針對承鼎科技，有位匯動萬方的技術專家立刻提出質疑。
「承鼎科技的山嶽系伺服器近兩年的市場占有率節節攀升，依你所說，那些採購他們設備的企業不都成了傻子嗎？」
楚飛虹望了望提出反對意見的專家，隨後向於前程遞了個眼色。
不過，對方只是訕笑著看他，並不給出任何反饋。
楚飛虹心想：「這老東西一看就是收了承鼎的錢，你既然不遮掩，那我也不客氣了。」
他仔細看了看匯動萬方的其他評選專家，發現在座的還真有幾個自己認識的。
楚飛虹微微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
「市場占有率大，並不能說明質量好。只能說他們成本控制得當。」
「你！」那位專家聽完，氣得雙目冒火，卻再也吐不出半個字來。
這句話看似普通，卻充滿了諷刺意味，足以讓每個人都聽明白。
所謂的成本控制得當，就是說產品的盈利空間大，大到可以有足夠的利潤去推動市場。
換一種方式表達，就是說承鼎科技用高額的利潤空間，買通了設備採購方。
而這種第一時間跳出來為承鼎科技開脫的，便自然而然地鑽進了這句話的圈套里。
不過，楚飛虹的話說得太隱晦，雖然聽起來就是指控，但字面意思卻無可爭議。
見自己買通的專家被惡意針對，馮路再也沉不住氣了。
「我們承鼎科技的響應速度是有實驗室數據支持的！你不要胡說八道！」
「是嗎？實驗室數據呀？馮總監果然只是個商務……」楚飛虹故意拖慢了語速，「對技術一竅不通啊！」
「你說什麼？！」
馮路被他那種旁若無人的語氣激怒，要不是被身邊的人攔住，恨不得立刻衝上去。
楚飛虹就喜歡挑釁這種浮躁的敵手，對方越是氣急敗壞，他就越是欣喜若狂。
「實驗室的數據就是在最佳條件下的理想數據。放在真實的生產環境下，數據波動可能數倍不止。
你是怎麼好意思拿實驗室數據來說事的？現在承鼎科技的商務上崗前，都不做基本培訓了嗎？」
馮路被說得無法還口，好在他身邊還坐著這個項目的技術總監。
那人見楚飛虹抓住數據不放，便換了個角度回敬他。
「事實上，我們的伺服器在匯動萬方的業務應用中表現得很好。延時也不過是毫秒級的，很少出現報錯預警。」
「毫秒級？我記得沒錯的話，是節點毫秒級吧？
那我問你，江南省最北邊的用戶訂購業務，需要經過多少個節點才能把數據返回到省公司的BOSS系統？」
楚飛虹口中的BOSS系統是運營商進行計費、結算、帳務、客戶服務和決策分析等業務處理的核心系統。
傳輸通道的效率與BOSS系統反饋信息的速度，有直接的因果關係。
承鼎科技的技術總監被楚飛虹問住了，支支吾吾不敢應答。
「不敢說是嗎？因為你也知道，承鼎科技的技術平台，在真實的生產環境中，延時可能長達七八分鐘。
如果我們採用你們的山嶽系伺服器，所導致的業務情況就是用戶訂購彩鈴後，業務可能要七八分鐘才能生效。
而業務訂購的確認簡訊，最長可能會在十幾分鐘後才能發到用戶的手機當中。這就是我們不支持承鼎科技設備的原因。」
楚飛虹的聲調突然提高，驚得眾人全都坐直了身體，不敢有絲毫怠慢。
全場的情緒就這樣被他給帶動起來，會議室內噤若寒蟬，無人膽敢應聲。
馮路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指著楚飛虹喝道：
「你不要在這裡危言聳聽！訂購是異步生效的，即便有延時，但用戶側還是可以成功扣費。只是功能生效和簡訊發送會晚幾分鐘而已。
就算慢了十分鐘又怎麼樣？我們已經扣費成功，無非是業務辦理高峰期，用戶的體驗差一些。
哪個神經病會在乎訂購業務後，提示簡訊晚多久發送到？」
馮路的話也引起不少供應商的贊同，尤其是等待會議室內的人，似乎都對楚飛虹的言論頗為不滿，認為他這是在吹毛求疵。
可是，當馮路回望匯動萬方的專家團隊時，卻發現有幾個人的臉色極為難看。
楚飛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側過頭對林詩晴說道：
「小晴，看好了。這個傻子已經掉進了自證陷阱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