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潮汐效應
目前的觀測結果，總算是為這個方案——在這顆小行星上開個口子，藉助其內部壓力釋放氣體的反推力改變它的軌道，讓它不要撞到塞德娜星上來——提供了一些可能性。但要確定這種可能性究竟是否真的可行，還需要更進一步的觀測。
比如，確定其內部具體的氣體含量，確定其壓力，放射性重元素所能提供衰變熱的多少，計算反推力大小等等。等一切數據俱都明朗了，才能最終確定這個方案究竟是否可行。
趙長星迅速將自己的觀測結果和推測告訴了火種號飛船及塞德娜星之上的人們。果然，就像趙長星所預料的那樣，這個消息的到來讓人們俱都振奮了起來。
後續的探測方案很快擬好。在計劃之中，趙長星將返回火種號飛船，帶上更多的設備再回到這顆小行星這裡來進行更進一步的觀測。
新的設備之中，有一台震波儀，它將被安裝在這顆小行星表面，之後，一台簡易推進器推動著一塊大石頭會撞在這顆小行星之上。這會引起這顆小行星的震動，然後震波儀通過收集並分析這些震波數據，便可以大概得出它內部的質量分布數據和元素構成數據，由此確定它內部的「空腔」究竟有多大，以及氣體元素的質量。
除了震波儀之外，還有一台重力檢測設備。通過不同地方重力加速度的大小，同樣可以進行有關元素構成和質量分布的分析。結合起震波儀，所得到的數據就會更準確。
還有輻射分析儀，可以更加精準的測定衰變熱大小。
相關的設備總計有十幾種，這一次，務必要將這顆小行星搞個徹底的清楚明白。只有這樣，才能進行更下一步的安排。
在這一抹曙光出現之後，趙長星與人們又進行了數次討論，最終還是決定，拆卸計劃要繼續進行，要繼續將無法製造的、具備重要價值的設施和物資運輸到火種號飛船中去。因為時間是耽誤不起的，一旦最終確定改變這顆小行星軌道的計劃行不通，那時候再繼續搬遷計劃，時間就來不及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趙長星帶著人們的希望再一次來到了這顆小行星這裡，並且立刻開始了進一步的觀測與分析。
此刻，這顆小行星撞擊到塞德娜星的時間，只剩下了不到五個月。
伴隨著趙長星的行動，一個又一個數據被查明，然後被納入到了綜合分析體系之中。質量分布、元素構成、內部壓力、熱衰變、重元素質量等等，全都有了準確的數據。
在這個過程之中，看到符合預期的數據，人們會歡呼，會興奮，感覺距離成功更近了一步。看到不符合預期的數據，人們會失落，會悲傷，但仍舊保留著希望，寄希望於下一個數據可以彌補當前數據的不足。
人們的心情驟起驟落，反覆在天堂與地獄之間徘徊。唯有趙長星，臉上卻始終帶著笑容，始終平和而堅定，似乎無論什麼壞消息都無法打擊到他。而，每當看到趙長星的身影，人們的心也總會慢慢平靜下來。
今天，是最後一個，也是最為重要的一個數據誕生的日子。
放射性重元素——現在已經探明是鈽-242——的豐度。很顯然，只有它的含量足夠多，才能提供足夠的衰變熱，加熱這顆小行星內部的那些呈現固態的氣體元素，為它內部提供足夠大的壓力。而有了足夠大的壓力，後續的計劃才有成功的可能。
獵鷹一號飛船之中，趙長星操作著相關設備，仔細觀察著儀器呈現出來的每一個數據。當最後一個數據呈現出來的時候，趙長星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數據顯示，這顆小行星之上，鈽-242的元素含量僅有0.056%-0.093%。而這種程度的元素含量，並不足以為它內部提供足夠的熱量。沒有足夠的熱量，就沒有足夠的壓力，沒有足夠的壓力，就……
趙長星將這個數據回傳給了火種號飛船，神色仍舊平靜。
火種號飛船之中，人們匯聚在會議室里，如同等待彩票開獎一般滿是忐忑的等待著最後一個數據的到來。當終於接收到這個數據之後，整個會議室之中一片安靜，所有人俱都神色慘白。
要知道，這一系列計劃的最終目的，並不是以徹底推離這顆小行星為目標，而是以令它成為塞德娜星的衛星為目標進行計算的。因為這樣所需要的推力最低，對各項指標的要求最低，相比起來最容易達成。
可是現在，便連這個最低要求都無法滿足麼？哪怕真的執行了這個計劃，最終也只是能改變一下它撞擊到塞德娜星上的軌道和角度，事情本身卻無法改變麼？
這個數據，其實只比符合要求的數據低了那麼一點點，大約只有4%-5%的樣子。差距並不大。但就算這麼一點差距，其所帶來的結果卻一個天堂，一個地獄。兩者之間的距離如同天塹。
相比起徹底的絕望，先有希望，讓人們有了幻想，然後再戳破希望，重新回歸到絕望才是更為殘酷的。
但是怕什麼來什麼。
「局勢沒有變好，但也沒有變壞。無非是一個可能性而已，大不了繼續搬遷就是了。我就不信我們人類文明能滅絕在這裡。」
趙長星一邊安慰著人們，一邊駕駛著獵鷹一號飛船，向火種號飛船飛來。
他心中確實是這麼想的。
「孩子們到底還是嫩了點啊，承受不住打擊。」
駕駛著獵鷹一號飛船進入火種號飛船的泊位，通過隔離門進入到火種號飛船之中，看著滿臉悲傷的人們，趙長星只得再次大聲安慰鼓勵著人們：「有什麼好難過的？咱們不是早就做好了失敗的準備麼？在火種號飛船之中將就一段時間不就得了。現在咱們只是沒有找到更好的辦法而已，但也沒有比以前更壞啊，對不對？好了好了，都去幹活吧。」
搬遷計劃再一次開始。
雖然一直有趙長星的鼓勵，但人們的情緒仍舊有些低落。
陳峰同樣如此。甚至，他感受到的變化比別人更深，更大。因為他是所有人之中為數不多的擁有了下一代的人之一。
現在，他和錢悅的孩子已經好幾歲了，天真爛漫，活潑可愛。只要能看到孩子，那不管這一天再苦再累，都會瞬間恢復所有精力。
「爸爸當初經歷過的苦難，現在，也要讓我的孩子，讓陳岳也經歷一遍麼？」
這次事件必然會導致人們生活水平的極大降低。在這個過程之中，甚至還可能有犧牲出現。
只要一想到陳岳會吃不飽，穿不暖，終日勞作掙扎求生，陳峰心中就如同刀割一般疼痛。
「一定還有辦法的，一定還有辦法的……」
在這段時間之中，人們並不是沒有想過辦法試圖提升這顆小行星內部的壓力。譬如，造一些炸藥塞進去，或者造一張足夠大的聚光膜，通過陽光加熱它之類。但這些辦法都在簡單的計算之後被證明為不可行。
錢悅也察覺到了丈夫的變化。但對於這件事情，她同樣沒有任何辦法。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默默地安慰罷了。
搬遷計劃很緊迫，勞動時間很長。但就算如此，在為數不多的休息時間裡，陳峰也總是會去翻閱大量的資料，整天思考著什麼的。
這一天仍舊如此。忙完了今天的工作，回到房間裡，通過終端，陳峰再一次連通了小希的資料庫。
無意之間，他看到了有關土衛二的一些資料。
「土衛二是一顆被水冰覆蓋的星球，其下存在液態海洋。土星的潮汐效應加熱了它的內部……」
陳峰怔了一下，口中喃喃道：「潮汐……效應？」
他忽然間想起了什麼，整個人精神一振。他迅速的打開了計算界面，輸入了一連串的數據，開始了計算。
當最終結果出來的時候，他身體甚至於開始因為激動而輕輕的顫抖。他沒有絲毫猶豫的向趙長星發出了通訊申請。
「陳峰，有事嗎？」
「爸，我有了一個發現。我們之前都漏了一件事情，我們，我們……爸，改變這顆小行星軌道是完全可行的，完全有希望的……」
一號綜合基地，休閒娛樂區——最近也兼會議室，陳峰匆匆見到了神色隱隱有一絲激動的趙長星。
「潮汐效應，我們之前的計算忘了潮汐效應！」陳峰快速的講述著：「這顆小行星接近塞德娜星的時候，塞德娜星對它的引力潮汐效應會加熱它的內部，提供另外一部分熱量。我計算過了，這部分熱量，剛好可以補上因為鈽-242衰變熱量不足所造成的熱量缺口，剛好可以滿足內部壓力要求！事實是，我們不需要做任何額外的舉動，單單依靠這部分引力潮汐效應就夠了！我們完全有希望改變它的軌道！」
(本章完)